《[天龙]一生为君》远上天山

4、第四章 屠杀

　　“若不趁着天黑赶到邯郸县，今晚可都没饭吃了！”

　　听着萧景的话，薛彦不由得暗暗憋紧了嘴巴，自己一丝功夫都不会，哪里抵得上这人身轻如燕，再说了，自己前世出行大多是车马软轿，哪里像现在，把两条腿肿的像猪蹄似的？

　　薛彦却是忘了，他们两个从定州出发，这一路上租借马车已经不知租借了几回，本来萧景也提议坐车，是薛彦自己坐得屁股疼，两人才改走路的。

　　薛彦本以为能欣赏到大好江山，却只瞧见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一路凄惨景象，于以前的薛彦而言，简直闻所未闻。

　　“百姓穷，王相公想着变法，朝廷里其他相公又阻挠着不肯变法，前些年还好捱的日子近些年是越来越难捱了……”听着路边乞丐的叙述，薛彦随手扔了一两银子过去，从刚才到现在，他只静静听着不发一言，唇却紧紧抿成了一道线。

　　在邯郸歇了一夜，第二天继续赶路，下午就到了安阳，彻底进入河南境内。

　　进入河南境内，境况总算是好了一些，毕竟大宋朝的都城也在河南境内。说起来，薛彦总算是明白为何辽兵进犯大宋朝廷总是战战兢兢的了，定州隶属河北，与东京所在的河南也只有一水之隔而已，一下子就能打到家门口，由不得人不慌。

　　两人不打算连夜赶路，便随意进了一家客栈，让小二捡着酒肉尽管上。酒足饭饱之后，薛彦伸了伸懒腰，从兜里掏出银子，就着灯光慢慢数了起来。

　　离开定州之时，加上卖地的钱，本还有一百一十二两银子，一路租车住店，再加薛彦给那些乞丐流民的钱，一共还剩九十三两银子。

　　萧景端着水进来，一眼便看到薛彦盯着银子满脸肉痛的模样，不由轻笑道：“舍不得，那时候不给不就行了么？”

　　薛彦摇了摇头：“我计较的原本就不是那些。”

　　“来洗脸。”

　　薛彦点着头，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萧景，你真贤惠……”

　　一句话还没说完，铜盆却忽然从他面前消失，被扔到了客房不知道哪个角落。

　　薛彦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又来了，武林高手什么的，最讨厌了！等他终于有水洗脸的时候，薛彦不无惆怅的想，要是自己也会武功就好了，飞檐走壁偷香窃玉之类的，应该不在话下吧？

　　萧景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倏然便消失不见。

　　夜间风大，薛彦走到窗边，刚要伸手关上窗，却见眼前人影倏的一闪，一刹那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景竟是真的消失了。

　　空气中忽然有血腥味传来，味道很淡，渐渐的却越来越浓，不一会儿薛彦便听到了刀剑相撞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吓人。薛彦赶紧把油灯灭了，一个人靠在墙边，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害怕。他出生于大族，又是嫡子，落地的时候就有爵位承袭，根本不需要像普通的少年一样读书致仕或是杀敌立功，贵族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胆子却也最好面子的一群人，除非是到了生死关头，根本由不得他露出一丝胆怯，免得耽误了祖宗名声。另一方面该是因为萧景，数月的相处早已让薛彦对他产生了一种依赖感，薛彦相信，萧景一定不会放任他不管。

　　外面的砍杀声越来越大，冲天的火光、刀剑的碰撞声、女人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声混合在一起，给这个夜晚增添了一丝诡异的色彩，薛彦甚至有种错觉，这里根本不是招待旅人的客店，而是恶人索命的无间地狱。

　　“刷啦！”突然爆出的声响把薛彦吓了一大跳，隔壁的喊杀声仍在继续，他本以为会有人冲到他房里，他举着铜盆等了半天，谁也没有来。

　　刚才那声声响还是有人被杀了之后沾上的血，殷红殷红的，一股扑鼻的血腥味在客房里蔓延着，隔了很久都没有消散。

　　屠杀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止息，薛彦蹑手蹑脚踢开了门，探出头看着外面的动向，冷不防的，一只冰凉的手蹭上了他的脖子，薛彦双眼一睁，只觉得后背冷汗潸然，从身到心都在叫嚣着要死了要死了……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薛彦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转过身子，瞪道：“你怎么回……”

　　“你怎么了？”喝骂很快转为担忧的问询，刚刚薛彦还没注意，这会儿借着灯光，他却是看清楚了萧景身上斑斑的血痕和一支插在他胸口的泛着银光的箭。

　　萧景支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耳边：“先走，我还撑得住，这地方不能待了。”

　　薛彦看着他血淋淋的样子，终是一咬牙，拿了包袱跑出了客栈。

　　“先去医馆。”薛彦下定决心，就算是背，也要把萧景背到医馆去。

　　萧景的喘息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粗重，他重重呼了一口气，压住薛彦的肩膀：“先不去，箭上有毒，你先帮我把箭拔下来。”

　　幸亏客栈后面就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竹林，白天或许有人能看清，但这深更半夜的，倒是两个人躲藏的好去处。两人走到竹林的时候，薛彦发现萧景越来越虚弱了，不仅呼吸微弱了很多，额头上也越来越烫，薛彦的手靠着他的脖子，也沾了满手汗。

　　他叹了一口气，也顾不上萧景这时候能不能听清了，抱怨道：“就算有武功，这时候也不能逞强啊，自己逃了不就行了么？”

　　萧景的嘴动了动，声音模模糊糊的，薛彦也没听清楚。

　　“快！”

　　薛彦赶紧把他身子放平，咬咬牙，点了火，伸手去碰箭杆。

　　“不用顾着我……快拔……”

　　萧景额头的汗越流越多，薛彦也不敢拖延，握住箭杆，闭眼，拔！

　　“噗嗤”一声响后，萧景发出一声闷哼，随后薛彦便听到了他牙齿咯咯作响却又极力忍着的声音。这支箭，估计连血带肉拔下来的。

　　萧景的状况却没有因为箭拔出来而有任何的缓解，他的面目模糊薛彦看不清楚，然而他时不时发出的哼声和堵在口中的叫声在这黑夜中却是尤为清晰。

　　箭上有毒！

　　薛彦趴下身子，脸贴着萧景的胸膛，在伤口的地方狠狠吮了几口血，吐掉再吸，吸了再吐，直到那伤口再也渗不出一滴血液。

　　萧景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他视线微转，一动不动的盯着薛彦，薛彦吸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呸呸呸呸……”吐干净嘴里的血迹，薛彦左右看了一圈，还没有官兵要来搜查的痕迹，他便加快步子跑到客栈里，抱了床被子，又搬了桶清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