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五陵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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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玉觉得这一觉睡得好香好甜，差一点迷失在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梦境中。
第三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张大床上，被褥干净华丽，舒适柔软。抬头只见纱帐低垂，鼻中甜香幽幽，一刹时恍然不知今夕何夕，此处何处。
正在凌玉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一双小小的绣鞋踏进屋内。这双鞋精致小巧，花样灵动可人，着鞋的双足也是玲珑可爱。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进门来，蹑手蹑脚地向大床靠近。待到发现凌玉双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惊喜交加地叫了起来：“姑娘醒了！姑娘醒了！”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银铃一般。
凌玉打量着这个小姑娘，见她不过十三四岁，穿稠裹缎，身量未足，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亮晶晶的大眼睛透出喜悦的光芒：好个水灵可爱的小姑娘！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引人注目的，凌玉注意到她的右额角有一个紫色的蝶形胎记，约有一寸来长，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微显突兀，却为那张清纯小脸添加了几分媚惑。
“你是……”凌玉迷惑。
“呵呵，我叫丝雨，是任小姐的丫鬟。你叫我小雨好了！”女孩笑嘻嘻地说。
“丝——雨——”凌玉重复着，她觉得这个名字不俗，不像村里的说书先生们讲的那些丫鬟一样，什么红娘、小红、冬梅、秋菊，春枝艳翠的十分平庸。但她亦不知这女孩的名字是从宋词人秦观的《浣溪纱》一词中“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两句得来。只是感到这个任小姐清雅脱俗，有一番普通小姐不能相比之处。
“你说的任小姐，可是任惜妍？”凌玉问。
“对啊，‘惜妍’是我们小姐的闺名。”
“那么……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当然是有人把你带回来的。”小雨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嘟着小嘴神秘地说。
“是谁带我来这里的？”应该是那个黑衣男子吧，凌玉想。
小雨还没说话，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屋外响起：“小雨，姑娘醒了吗？”
这声音不似小雨那样娇嫩动听，稍稍有点低沉，却揉了些许云淡风轻的平和。
“噢，是柳姐姐啊，姑娘已经醒了！”小雨欢快地招呼着。
随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门一开，又进来一个女子。见她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高挑匀称，着一身浅绿轻纱衣衫，淡扫娥眉，薄施脂粉，玉面琼鼻，柳眉灵目，淡雅素净得像株亭亭玉姿的出水芙蕖。
“姑娘，你醒了？”绿衫女子走到凌玉面前，俯下身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凌玉只觉一股冷香从她身上溢出，飘飘渺渺，若有若无，说不出的清新淡雅，顿觉精神一震。
“我叫柳舞，和雨妹妹一样，也是任小姐的丫鬟。”绿衫女子自我介绍说。
柳——舞——这又是什么希奇古怪的名字？柳树还会跳舞不成？凌玉当然不知道这也源自一首宋词：姜夔的《点绛唇》“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
“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凌玉锲而不舍地追问。
“是欧阳公子把你送过来的。”柳舞说。
“欧阳公子……”
“他的名字是鸿岳，欧阳鸿岳。”小雨抢着说。
凌玉茫然地摇摇头。也难怪，她一个山村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舞枪弄棒、飞檐走壁的人的名字？是他么……凌玉想，眼前又浮现出那黑衣人傲岸挺拔的身影。
“那么这是哪里？”
“客栈。”
同是回答这两个字，柳舞比任惜妍的语气要热情的多。
这么豪华的客栈？凌玉吃了一惊。这屋里的陈设比自己和任惜妍被囚的那间不只要好上多少倍。猛然她想起一件事：
“任小姐呢？”
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的神色顿时暗淡下来。小雨撅着嘴说：“还在那帮人手里。”言语间颇有抱怨之意。
凌玉虽是山村女子，却也聪慧过人，听这口气，小雨是在埋怨自己。要不是自己添乱，那个欧阳公子救回来的一定是任惜妍。
“对不起……”凌玉低下头，愧疚地说。
“没什么。”柳舞急忙打圆场：“我们家小姐就是这个脾气，什么人有难都要救上一救。”
“任小姐……是谁呢？”凌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问一下。
“这个……”
快嘴的小雨瞧了一眼柳舞，迟疑了一下。
“哦，若不便说就算了吧，我不会强迫的。”凌玉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
“没关系，姑娘不是外人。”柳舞简短地说，顿了顿，又问：“对了，我们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姓呢。”
“哦，我叫凌玉。”
小雨眨眨眼：“你家中是不是有一个老母，和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弟弟？”
“你怎么知道的？他们现在怎么样？”凌玉急切地问。
“他们很安全啊。”小雨闪烁其词。
“哦……”凌玉沉默了。
“哎，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小姐是什么人么。”柳舞拽了小雨一下，上前一步说：“告诉你，她是如今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千里独行飞剑挟九州任青云的独生女儿。”
千里独行飞剑挟九州？好啰嗦的绰号啊。凌玉心里嘀咕：“那么那位欧阳公子……”
“他是小姐的大表兄。”小雨抢着说：“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欧阳鸿瑜。那可是柳姐姐的——”
“的”字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红了脸的柳舞捂上了嘴：“你个多嘴的小雨，说什么呐！别让人家凌姑娘笑咱们小姐管教不严，出了你这么个爱嚼舌的小丫头！你再说，再说我可咯吱你了！”说着双手伸到了小雨的肋下，搔起了痒。
小雨早已笑瘫了，一边喘气一边告饶：“哎呦我的好姐姐，我不是没说出什么来吗，瞧你这份急的！难得你这么个娴静的大美人急成这样！”
两个人边笑边闹，银铃般的笑声传到了屋外。这和谐温馨的气氛感染了凌玉，她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少女，也轻轻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这么高兴？”随着这句话，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小雨住了手，理了理有些蓬乱的鬓角，喘着气笑着说：“大白菜，你是越来越没轻重了，女孩子住的地方你怎么想来就来，也不打声招呼！”
进来的男子笑着说：“嗳，你这话不对。那里写着这是女孩子住的地方了？一不是闺房二不是绣楼，我进来还犯法啊？”一转眼看到了凌玉，忙收起了嬉皮笑脸，疑惑地问：“这位姑娘是……”
“噢，我叫凌玉。”凌玉站起身，看向对方，脸上没有女孩见到陌生男子常有的慌乱害羞之色。说是男子，其实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虎头虎脑，眉梢眼角颇有一股英武之气。
“你的名字是……白菜？”凌玉有些奇怪。
“哈哈哈……”话音刚落，小雨又笑软了：“对，对，他——他——就是叫白——白菜……”
少年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嘻嘻笑着说：“在下白灿，是鸿岳的朋友。这条没大没小的死鱼总是叫我白菜。不好意思，在下管教不严，让凌姑娘见笑了。”少年也真会还击，把丝雨的名字叫成了死鱼，还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长了一辈，小雨说他成了“没大没小”，他是“管教”不严，便宜都被他占尽了。
凌玉听了，也不禁笑出声来，心想这一男一女真是两个活宝，看来他们斗嘴已经斗习惯了，损人的话张口就来，还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柳舞大约也是司空见惯，只是在一旁抿嘴微笑，并不插言。
笑了一阵，白灿方收了笑，四下踅摸着说：“咦，鸿岳大哥呢？”
小雨“噗哧”一声又笑了起来：“你姨没在这儿啊，不过你要叫我姨的话，没办法，委屈点儿我也认了。”
柳舞正色说：“欧阳公子出去打探消息了，大约快回来了吧。”
白灿假装没听到小雨的调侃，皱着眉说：“那么任妹妹……”
“噢，小姐暂时无事。”柳舞怕又让凌玉不自在，忙打断了白灿的话。“那伙人不敢动她的，你放心吧。”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劫持任伯父的女儿？”白灿神情愤愤，恨不得立刻就亲自手刃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方略解心头之恨。
“他们是英国公的人。”柳舞轻声说，毫不在意凌玉的存在。
“英国公……？你是说……”白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
“没错，你猜对了。”柳舞一脸凝重：“这也是我们迟迟不肯行动的原因。”
白灿似乎被吓着了，半晌才喃喃地说：“难道……难道……”
屋子的空气顿时沉闷起来，除凌玉外，余下的三个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凌玉很好奇，她一点儿也不懂这几个人打哑谜般的对话。但她又十分明白，自己的身份特殊，不应该随意打探别人的秘密。尊重他人，这是母亲从小对凌玉的教育。而且，无辜被抓的经验也告诉她，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又一阵脚步声起，打破了屋里快要溢出窗子的沉默。头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小雨。她向窗外瞧了一眼，欢声叫了起来：“欧阳公子回来了！”
果然，门一开，进来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公子，一袭淡蓝衣衫衬得挺拔秀颀的身材如临风玉树。手中长剑古朴卓雅，剑鞘缁色沉沉，看起来像是厚重无锋。凌玉看向他的眼睛，沉煦平静，泠泠泛波，果然便是那个救出自己的黑衣人。如今他摘下蒙面黑巾站在面前，凌玉才真正感觉到他的气质：灵秀隽雅，温润如玉，光华内敛没有丝毫张扬，让人轻易便觉得珠玉在侧，若沐春风。
“鸿岳大哥！”白灿亲切地叫着，语气里满是喜悦和亲近。
“哎呦，瞧瞧这大哥大哥的叫得多近乎啊！哎我说大白菜，你干脆给我家公子当亲弟弟算了！”小雨咯咯娇笑，不放弃任何一次捉弄白灿的机会。
白灿白了她一眼，又对欧阳鸿岳说：“大哥，鸿瑜哥哥呢？”
欧阳鸿岳如玉般的脸上也绽开一朵暖若清风的微笑，调侃道：“小白，叫这么亲切原来是想找鸿瑜啊！他已经去了云惜客栈，我们明天就过去找他。”
第二天实在是个好天气。淡金色的阳光在地面上无规则的蔓延，天气意外的晴朗。几个人收拾停当，准备上路。凌玉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带上自己，不是一件很秘密的事情么？怎么允许自己这个毫无干系的人跟着？更令人匪夷所思地是，上车之前，小雨还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凌姑娘，见到我们家二公子你可别惊讶喔！呵呵，第一面见到他不发愣的人还真是少呢！”
凌玉又被勾起了好奇心，看小雨这一脸莫测的样子，难道那个欧阳鸿瑜是个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人不成？真是有意思，自己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这位只闻其名的二公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五陵年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