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雪》薇流

6、第五章

　　次日，六月早早就起床准备早饭了，她学东西很快，做饭也是如此，学习一遍就已掌握要点，而且无论吃食材料如何，她都能做的美味可口。引祯常常夸赞六月的厨艺。虽昨日曾晕倒，但其实本就是因为劳累所致，所以经过昨天一日的休息，再加上药物调理已无大碍，今日又早早起来在厨房忙碌了。
　　六月忙着准备早饭，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纤巧的身影落入了一个人深邃的眼里。
　　虽说大儿子回家了，但并没有改变阚大娘的日常生活，她依旧准备去医庐坐诊，不让任何一个病人等候，今天恰巧有个急诊，阚大娘匆匆忙忙的就去医庐了。吃饭的时候，只有六月和引祯一起吃。没有看到大哥，六月并没有多想，大概有事情出去了吧。六月照旧在早饭后，坐在椅子上研读医书。
　　“月姐姐！”引祯又大声呼喊着六月从屋外跑了进来。
　　“什么事啊，引祯？”六月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姐姐，姐姐，今天就不要再看书啦！大哥要带我出去转转呢，你也去吧，每次大哥回来的时候，镇里都好热闹呢，去吧，去吧！”
　　六月被引祯拖着来到了萝榷镇的集市上，果真是热闹非凡。卖布的将五颜六色的布匹高高挂在支撑好的架子上，质地光鲜，图案多样；捏泥人的现场揉捏，各个都惟妙惟肖；卖小吃的商家更是将吃食画在布上，看了让人都不禁垂涎欲滴，并配着吆喝声，生意好的自是不必多言……六月看着这些，心中欢喜不已，她来到镇以后，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集市，看着那些新颖的小东西，好奇心促使她在这家逛逛，在那家看看。失忆的六月，如同一张白纸刚出生婴儿，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新鲜，单纯如从天空降下的雪，没有一丝杂质，干净而纯粹。
　　引惟一直在他们后面走着，他好似漫不经心的在逛着集市，眼眸却在不经意间注视着前面那白色的身影。
　　看到她那么高兴，不自觉地，他的嘴角也悄悄泛起了笑意。
　　“哎呀大哥，你怎么走这么慢啊？”引祯从前面跑过来。
　　引惟没有多言，快步跟着引祯走向前去。
　　六月正站在一个卖钗的摊子前，拿着个碧绿色的钗左看右看。引祯早已不知又跑到哪去玩儿了。
　　引惟走近，他一眼瞥见了她手里的玉钗。“喜欢吗？”
　　“嗯！”她的声音透着欢快的喜悦，回答的又甜又大声。六月不知身后有人，她的回答完全是出于一种喜爱的本能的反应。
　　“那买给你可好？”
　　六月这才发现是有人在和她说话，她回过头来。
　　转过身，却看见，冰冷的一张脸。她愕然于他的话和表情的差异。
　　“不，不用了。谢谢大哥。”她有些狼狈的支吾着，慌忙放下钗子，小跑进人流中。
　　她已经完全没心思再逛集市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听似关怀的话语，却是板着脸说出来的。她隐隐地觉得大哥对自己和别人好像不太一样，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但大哥对她的态度，让她有点难过。
　　她没有回家，而是径直走向了医庐。一进门，她就看见娘正在为一位老大爷诊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听他说自己的症状。六月没有做声，静静地走到医庐里的椅子上坐下，就这么看着娘为病人诊病。看着看着，她的快乐又回来了，娘为病人解除病痛，让他们过上安乐的身体健康的生活，她相信，娘此时是幸福的。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怎么对待自己呢，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而已，这茫茫人海中，多么不容易才会遇到一些人，所以，只要自己好好对别人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愉悦和幸福感充满了她的身心。恰巧，阚大娘此时也看向了她，朝六月一笑，六月也回报一个大大的笑容。她起身走出医庐，抬头看到湛蓝的天空上白云飘飘，沿着青石路走回到家里。
　　此后的日子平平静静，尽管引惟对六月的态度仍没有好转，但一直六月怀着感恩的心情对待。一个月的时间缓缓地流过去了。直到某一天。
　　六月在医庐的后院给病人煎药。
　　“月姐姐！”六月笑了，听这大嗓门一定是引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引祯大大咧咧的性格。
　　“我告诉你件神秘事哦！”引祯凑到六月面前。
　　“哇！什么事啊？有多神秘？”六月很配合的表示她很想知道，心里在想，她的表情语气越夸张引祯肯定越高兴。
　　引祯果然很满意她的反应，得意地说：“我新发现了一种草药哦，它以前都不在咱们这生长的，可是啊，我刚才在林子里居然发现了！这是不是很神秘啊！”
　　“是啊！真的是很神秘呢！”六月无比配合。
　　“我刚才已经把它拿给娘了，不过只有一株。”引祯有点沮丧，突然间又信心大振，大声宣誓道：“但是我以后肯定会发现更多的，啊哈哈…”
　　笑声颇有点惊天地泣鬼神的气势，他笑完后，六月觉得房子都跟着颤了颤。
　　“好，月姐姐，我没事了，走了哈！”引祯又“大摇大摆”的上医庐前厅去了。
　　“这孩子，”六月笑笑，面对着引祯时，她已经俨然是一位姐姐了。
　　继续煎药，却听到前厅又传来了引祯大呼小叫的声音。不知道引祯又有什么新奇发现了。
　　六月还没从引祯的叫喊声中回过神来，一回头，却又望进了一片深蓝不见底的幽潭中。六月心中一震，忙又低下头，两手无措的煎药，这一走神，没有思维的指导，身体完全处于无指挥状态，不知怎地六月竟用手直接去掀煎药罐的盖子，忘记了要拿布包住那滚烫的盖。
　　六月“呀”的一声，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瓷盖“啪”摔倒地上。六月慌忙低下身来去捡那些碎瓷片，却又不小心让尖利的碎片划到，血顺着划伤处汩汩的留下来。
　　瓷盖烫红了她的手指，碎片又刮伤了她的皮肤，她想着要去包扎一下。六月刚转过身来时，却发现一堵蓝墙挡在她面前。
　　“给我看看。”平和的声音带着不容辩驳的严厉。
　　六月乖乖地伸出手，引惟小心地捧着六月的手，看那雪白如凝脂的皮肤上红红的，仔细一瞧，被烫过的地方还生出来米粒大小的水泡，血还顺着伤口不停地流出。
　　“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虽是责备的话语但流露出的却是担心和暖暖的温情。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小瓶：“可能会有些疼，但它的止血效果很好，痊愈后也不会留下疤痕。”他将粉末轻轻散在六月的伤口处。
　　“咝”，六月不仅倒吸了一口气，挣扎着想把手从他那里抽出来，不料引惟却握得紧紧的，她根本无法动弹。
　　“不要紧，马上就好了。”引惟安慰道。看她还想逃，便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我是大夫，你跟着娘亲学习医术数月有余，也算是半个大夫了，病人要配合大夫的治疗，这个你应该知道。”
　　六月听了引惟的话便不再乱动了。褐色的粉末正慢慢溶解在伤口处的血液里，不一会儿就凝固了，血果然止住了。
　　引惟松开了六月的手。
　　“烫伤你自己处理吧，下回记得不要再走神了。”引惟淡淡地说。全然没有了刚才关心的情绪。
　　“哦。”六月小声应答道。引惟便转身向门口走去，当他刚要跨出门槛时，忽听到一声“大哥”。
　　他定住了，但没有回头，“什么事？”
　　“大哥，谢…谢谢你！”六月咬着唇说道。
　　“没关系。”他仍没有转身，迈开步子又朝外走去。
　　“等等！”六月又喊道：“大哥，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的脸有一瞬的惊讶，又掺杂了一丝柔情，但由于背对着六月，她看不到任何他的表情。
　　“我…我是想问问大哥，我有什么做得不对或者不好的地方，请大哥告诉我，我一定努力改正。”
　　时间仿佛停顿了几秒，这几秒屋里极静，六月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没有，你做的很好。”
　　六月鼓起勇气，又继续说到：“一定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听引祯说大哥很可亲的，可为什么…为什么，对我…”
　　“你的意思是我对你不好吗？”
　　“不，不是的。”六月连忙否定，“只是…”
　　“只是什么？你想太多了。”说完阚引惟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留下六月对着背影默默地发呆。

　　引祯又如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月姐姐！药煎好了吗？”
　　眼尖的引祯看到六月受伤不寻常的红色，又大声嚷嚷道：“呀！月姐姐你的手怎么了？”又注意到六月脸色发白，摇着六月的手臂道：“月姐姐！月姐姐！”
　　六月被引祯猛然摇醒，微笑着说：“没事，我很好，药已经煎好了，快拿去前厅给病人吧。”
　　“月姐姐，你确定没事？”
　　“没事，你看，血已经止住了。”六月抬起手臂让引祯看，“只是磁盖打破了，还要重买一个。”
　　引祯看了看六月的手，放心道：“我知道了，月姐姐，那我先拿药过去了。”
　　“嗯，快去吧。”
　　引祯将药徐徐地倒入碗中，褐黑色的药液透过纱布流入碗中，将药渣阻隔在纱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