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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番外之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 ...

  •   咸京幼鸽巷子搬来了一位大人物。
      他约莫五六十岁光景,老身子老骨还康健,把警卫员推开自己跳下专车,先四下张望。
      这一张望,叫躲在门后头打量的苏猴子瞧见真容。花白头发,尖脸盘儿,一双老眼还微微上挑,半点没耷拉下来,看人的时候有股子邪性,就像有一只小手悄悄把人的肚皮掀一下,好奇扫一眼里头的五脏六腑。
      苏猴子被他看得一哆嗦,忙缩回张望的脑袋,不留心还被门框磕了一下。
      “那里住的是谁?”
      老人指着赵猴子的门户问。那是一只做惯了兰花指的手,哪怕已被岁月带走风仪,小拇指仍固执的翘着,在洗净纤尘的老人身上十分奇怪。
      “是个唱戏的,老住户了。”巷子里的居委会主任回答。
      唱戏的?老人点点头,那必定是极老的住户了。
      幼鸽巷,一个又,一个戈,可不就是明晃晃的戏巷子。
      他高兴道:“唱戏的好啊!抽过烟子的身子骨照样结实。你别看他尖嘴猴腮的,就冲那身板,打你三儿不成问题。”
      居委会主任一愣,忙对警卫长解释:“他好了,真的好了,十几年没动那东西了!要不然借我十个胆子都不敢让他和首长邻居啊。”
      警卫长瞪他一眼。国安局元老在这里,嚷嚷个什么劲。
      老人摇头含笑道:“谁没犯错的时候,别揪着不放。我们进去吧,下午金局长要来,好一番折腾呢。”
      “我早就来了。”
      先出来的不是人,而是拐杖敲击在地上的“砰砰”声,接着,是一连串咳嗽。
      金银的头发也白了。染上的黑,遮不住白花花的头皮。他拄着手杖,走路时一只脚先探出去,脚板和手杖着地,拖起另一只沉重的腿。
      “几十年不见,姚老板的脾气好了不少。”
      姚戈打量着老伙伴比干尸好不了多少枯槁面皮,叹道:“我养了这么多年老,老没养出来,脾气倒养好了,现在看着你比我更老。”
      战乱刚歇,国家初初有个框架,他这个反寇英雄就被那些“战友”,至少名义上的,推上批斗台,罪名是出卖同伴。
      出卖同伴?犹记得刚听见这个罪名时的气血翻涌。
      也不知入党时多少人信誓旦旦要为国捐躯!
      也不知咸京刚刚解放时哪个领导拍胸脯保证既往不咎!
      姚戈本不是隐忍的人,当时差点就拿着手里的国家机密一走了之。
      可他到底没有走。
      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国家,生他养他的咸京,那些白眼狼凭什么逼他走?
      所以他挂着标志性的媚笑,穿着大红大紫的旗袍,画着妩媚的妆,找到了国家新任最高领导人。珍珠手包里是一张详细的间谍名单。
      咸京之后,因为反抗组织急缺能独当一面的同志,姚戈一直游走在抗战最前线。名单上大部分人都曾与他共事,性命相系,现在都站在批斗台下呼喊他的罪状。
      好像他的功绩,是大水冲来,是男人在床上的馈赠!
      不分事理,不辨真假,不思曲直。
      只是不屑于让一个不男不女的戏子和自己共有荣誉,甚至站在自己头顶上。
      哪怕明明白白的知道他的清白,也装作不知道的跟着众人挥舞拳头。
      好在姚戈早看透了“上等人”的嘴脸,用那只柔弱无骨的手悄悄写下这份名单。
      这张名单里,详细记载了足够让间谍们上十次批斗台的阴私秘事。
      想要批斗姚戈,他就给所有“英雄”打上“伪反抗人士”的章子。
      那时候,所有不光彩的都和“反抗人士”无关,不光彩了,自然变成“伪反抗人士。”
      全无回转余地。
      所以新政府沉默了,这才开始顾念功臣,把姚戏子冷藏到现在。
      在第一任国安局局长金银的强烈反对下,姚戈甚至不属于任何国家系统。一个国安局前辈的名头和一堆至少百年不能见人的奖章就是姚戈出生入死大半辈子唯二的收获。
      无妨的,至少姚戈表现得很是安然。
      他重翻出乔罔死后再没碰过的水钻头面,手若兰花为自己上妆。
      他这辈子真正只为三个男人唱过戏,一个负了他,他负了另一个,最后一个是他自己。
      不过都过去了。寇军全线撤退,新国日益强盛,他也不再是个人人可欺的小戏子,好像一切的美满了。本来就没想过权位,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戏子,年轻时候还有些奢望,后来渐渐发觉有吃有喝安安稳稳的日子才叫幸福。
      唯一缺的,是一个家里人。
      然后他就娶妻了。妻子温柔贤惠,两年后生了个儿子,十几年后儿子出国,再十几年妻子去世,又剩下他一个人。
      午夜梦回,也不是没有忆起过那个军装冷硬的中年男子,怀念他厚实坚定的胸膛、硌人的军装扣子,找回点儿少年时的愤世嫉俗。
      ——多好一男人,偏偏是个寇贼!
      “哪怕你为乔家挤兑我几十年,我也从未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姚戈的语调轻轻柔柔,年轻时妩媚妖娆,年老了反而透出股满不在乎的煞气。
      当年金银对乔罔的女儿动了真情,还在人家肚子里留了种。后来咸京城破,乔家人被反抗人士堵住,他护不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便将满心怨恨转到了泄露乔家人行踪的姚戈身上。
      姚戈不辩解,无话可说。上司问,他便答,满脸公事公办的严肃,却藏不住自己的嫉妒。
      他和乔罔人鬼殊途,凭什么金银圆满?
      金银明白他,更恨他。因为人是他自己杀的,何必牵连到别人。
      金银每次听到他提起乔木都气得老脸涨红,此时吼起来吐沫星子飞溅,拐杖敲在地上砰砰作响:“你自己杀了乔罔,便当别人也与你一般无情无义!”
      曾经的爱情,这个七十老翁还记得多少?更多只怕是失去的痛苦和对仇人的恨,毕竟痛和恨都比爱情长久,姚戈深有感触。
      “我不后悔。”他强调道,到老还是这倔强的性子,“这么多年,我从未后悔杀他。”
      他越老越明白,老天作孽,勉强不得。
      现在人都说什么一笑泯恩仇,可生在那个时代,注定两个忠义的人只能活一个。姚戈怎能看着自己国家的城被寇人守住?乔罔又怎能允许自己守卫的城被人夺去?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势不两立。
      想到乔罔他的心会痛,却绝不后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番外之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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