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痴情》紫仙流苏

43、他说，不要哭

　　鬼奴将慕容秋的故事说完了，我收一收心神，在慕容秋的画像上点下最后一笔，然后缓缓提笔。
　　这是我第一次施展画术中的招魂术。
　　我自认为这将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一副画像，可惜，可惜慕容秋并没有如我所预料的那般从画像里面走出来。
　　我本以为在收笔的那一刹那，四周必定地动山摇，然后看到慕容秋从画像里面缓缓走出来，起码该有出水芙蓉的场面，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幕盯着慕容秋的画像看了半响，“姐姐，我娘亲呢？”声音略微有点嘶哑。
　　我被这样的诘问逼的无言以对。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我娘亲呢？”大大的眼睛里面微微湿润起来，“我娘……”眼泪从大大的眼睛里面掉出来，“娘亲是不是没了？”终于哭出声来，声音有点凄厉。
　　我看着我的手，微微颤抖。
　　苏余恨来抓我的手，“阿茶。”
　　我苦涩道：“我无能为力。”
　　“这不怪你。”苏余恨将我搂在怀里。
　　眼前的环境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耳边只有白幕凄厉的哭声，他一声又一声的诘问，“娘亲没了，幕儿的娘亲没了。”
　　我微微闭眼再睁眼，看到眼前的景象不停的变化。
　　眼前黑乎乎的一片，耳边不停有冰刃交接声响起，似乎还有混杂的泥土味，四周不断的响起，“杀了她，杀了她……”
　　那声音好像是对我说的。
　　我感觉到一股冷风不停的吹过来，似乎看到有一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穿着一金丝袍子，将我扶起来，然后将我抱起来，最后不停的奔跑……
　　在六年来，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徘徊在我耳边，那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她一直在哭喊着，“娘亲救救我……娘亲……”
　　我惶惶然喊出声音，“娘亲。”从幻像中醒过来。
　　苏余恨用手探我的额头，“阿茶，你又发烧了。”
　　我摇摇头，挣扎出他的怀抱，走到白幕的面前，“对不起。”探出手去摸他的头，他依然睁着大大的眼睛将我望着，可怜巴巴的求我，“姐姐，救救我娘亲。”刚说完，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忍不住转过身去，再转身看着他，将那已经成型的慕容秋画像交给他，随即离他而去。
　　我走的很急，几乎想用全部力气远离他，我怕他求我，我怕看到他用无助的眼神看着我，我怕，我怕我一直以来伪装出来的坚强被人看到。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娘亲在哪里，也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没有人给我一副我娘亲的画像好让我记得她的样子，我该去求谁。
　　没有人懂得我每日要如何的去忍受病痛的折磨。
　　师傅不会关心我，六年来，他留给我的唯有冷漠。
　　我以为我该去学会坚强，我以为我已经学会了坚强。
　　我以为只要我不停的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就可以忘掉所有的苦难。
　　但是，当我看到白幕睁着大大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的诘问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做不到。
　　第一次用画术看到路琪琪那坎坷的情路，我都没觉得有半点难过。但是这次，我听着白幕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娘亲，我开始慌乱起来，我很想很想跟他一样，喊出来，哭出来，希望有人告诉我，我的娘亲又在哪？
　　走到木屋后面，意识到没人跟过来之后，我蹲下来，看着一块鹅卵石，盯着它看。
　　眼泪滑过脸颊，流过下巴，一滴又一滴的落在那石头上面。
　　我没有哭出声音，也没有发泄，只是看着那石头不停的被我的泪水洗刷出干净。
　　好一会儿之后，有人将手放在我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两下，“阿茶。”是苏余恨，他蹲在我的后边，“这不怪你。”
　　我没有搭理他。
　　他说：“不要哭。”
　　我说：“我没哭。”加大音量，“我干嘛要哭。”再吼一声，“死的又不是我娘。”
　　他背对着我蹲下，背对背靠着，“我有好多个娘，但是她们都不关心我，久而久之，我就不觉得娘亲的存在对我有什么意义。”
　　我背对着他，轻微抽一下鼻子，“怪你父亲太花心。”顿一顿，“有其父必有其子。”
　　苏余恨似乎在笑，“我不觉得我父亲花心。九州之内，他是我唯一钦佩的人，可惜他老了。”
　　我没有出声。
　　他站起来，绕在我的面前蹲下，“还说没哭，你看这块石头被你洗的多干净。”捡起那块鹅卵石，握在手里，然后放进袖子里。
　　我说：“那不是泪水洗的，是口水。”
　　他说：“这更加值得收藏。”
　　我做恶心状。
　　苏余恨站到我的面前，展开双臂。
　　我不看他。
　　他将我拉起来，“来，跟着我做。”
　　我不理他。
　　他展开双臂，然后扭腰。
　　他说：“你跟着我做。”
　　“做什么？”
　　他说：“做开心舞。”挥手，扭腰。
　　我环臂于胸口。看着他，郑重的告诉他，“你没病吧？”
　　他笑着看我，一边挥舞双臂，一边扭腰，然后转圈，“你跟着我做，做完你就开心了。”
　　“有毛病。”转过身去。
　　他立马跳到我的面前，扭腰，挥臂。
　　我说：“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做僵尸跳，“给你跳个僵尸舞。”抬起双臂，然后一跳一跳，脚步没踩稳，跌倒，然后就这么趴在地上。
　　我哈哈大笑，“做个狗刨舞来看看。”
　　他双手刨地。
　　我说：“你还是起来吧，衣服脏了，我不负责洗衣服。”
　　苏余恨从地上爬起来，挥一挥袖子，“哎呀呀，做完开心舞，顿时感觉身心巨爽。”
　　我说：“我们该出谷了。”拍一拍袖子，“反正这和氏璧已经拿到手了。”
　　“好咧，出谷去。”跟个小鬼一般的跳到我的身后。我忍不住去捏他的耳朵，“真听话。”
　　他右手来勾我的腰，身子一跃，跃到一青藤上。
　　我看着不远处水潭边，白幕似乎睡着了，鬼奴拿着一蒲扇，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摇着，嘴里似乎在哼着什么歌曲。
　　我想，悄然离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苏余恨的轻功果然厉害，一手抱着我，一手抓着青藤，一步一跃往上跳，跳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之后，我们终于跳出谷来。
　　站在谷口向下望，谷口处有一层白雾覆盖着，看不清谷底。
　　我仰望青天，大口的呼吸，好不畅快。
　　苏余恨默默坐在一旁调休了好一会儿，苍白脸色转为红润。
　　我说：“改天你教我轻功，这样的话，以后我就可以自己飞上来了。”双手抱拳，“有机会还能做个女侠。”
　　苏余恨沉默了好一会儿，“首先，轻功对体重有要求。”
　　我瞪着他。
　　他继续说：“当然，你很符合，不然我驮不动你，又怎么带你飞起来。”
　　我摸下巴，“这个在理。”抬手去拍他的肩膀，“说得好。”
　　他再说：“阿茶，不需要两个人都会轻功。我可以带你飞。”
　　我再做恶心状，“本女侠喜欢自立自强。”
　　他被我劝服，点头说：“我现在也驮不动你，那现在我们走路下山。”
　　我摇头，“本女侠现在饿的走不动。”跳上他后背，“你得继续驮我下山。”
　　他背起我，一边下山一边问：“我记得上个时辰你刚喝完三碗鱼羹。”
　　我趴在他的肩上，“画术太消耗体力，饿的快，困的快。”哈一口气，“那我先睡一会了，到山下寻到客栈之后叫我起来吃饭。”
　　他说好，然后开始哼歌，调子有点熟悉，好像听了无数回的调调……
　　他在说：“阿茶，你睡了没。”
　　“嗯……”
　　“阿茶，下山了我叫你。”
　　“嗯……”
　　“阿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