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痴情》紫仙流苏

41、国婚，向来由不得人

　　史书上记载，齐宣王三年那场齐魏之战之后，齐魏两国国力大减，暂时罢兵。白子卿班师回魏国之后便一直不被魏王重用，随便封了一个青候的闲职之后便被收了手中的兵权。
　　其中原因倒是没有记入史册，市井茶馆里说的是白子卿精神与□□受挫无法再统兵征战，而以我所想，我断定白子卿被免去兵权应当是他与慕容家的事情早被魏王知晓。所以，才会有后来的齐魏联姻，联的是与慕容秋的婚姻。试想，在这样一个九州动乱的年代里，哪个君王会完全信任手握兵权的大将？
　　根据鬼奴提供的线索我于画术中寻找到画面。
　　还是那样的烟花柳巷，还是那个有点破旧的阁楼，只是物是人非。
　　白子卿与慕容秋面对面而坐，挡在二人面前的是一铜质的烛台，烛台上是一昏黄的烛火。两人久久无话。
　　白子卿抬手挑弄一下烛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慕容秋依然没有表情变化。
　　白子卿又是简单的问道：“一别七年，七年来可好？”
　　“很好。”
　　随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没有久别重逢的你侬我侬，也没有探讨规划未来，二人只是这样互相望着。好像这样望着就很知足的样子。
　　透过影像，透过昏黄的烛火，我看得清慕容秋此时已经不是七年前的慕容秋，她已经有些显老，微微有些发福，与平常妇人无多大区别，与我见到的慕容子格面相相差太多，准确的说我以为慕容子格才是真正像当初的慕容秋。
　　这样说来很有歧义，但是我内心里偏向的还是英雄美女之间的爱恨情仇，而不是一个盖世英雄千里迢迢去追寻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这样很难让人理解，也让人很是嫉妒。
　　像白子卿这样的盖世英雄就更加的难以让人理解，寻常男士肯定会以远在自己房中的那个娇滴滴的美人才是自己的妻子。
　　考虑到这白子卿向来就不正常，我稍微平衡了一些。
　　如今已经过了三更，眼看四更天都将过去，天就要微亮，二人还是没说话，也没有睡一睡，只是单纯的将对方望着，好像怎么也看不完，看不够。
　　也许是将要凌晨时候的天有些微凉，白子卿解下自己的白袍，绕过案几给慕容秋披上，他的侧脸微微贴近她的侧脸，然后深情的闻一闻她发丝味道。
　　这是这一晚上他做的第一个亲昵动作。
　　也许这一亲昵动作终于让慕容秋有些触动，瞧见她微微的笑一笑，这一笑没有七年前的那样倾城与不羁，有的只是一个妇人该有的端庄。
　　她说：“是个男孩，现在已经七岁，他长得很像你，有一双明亮的眼眸。”
　　白子卿坐回去，微微笑起来，“那很好。”
　　“很不好呢，他的性格与我们两个都不一样，动不动就哭呢。”慕容秋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白幕哭时的模样。
　　白子卿只是微微笑着，右手挑着那烛芯，一挑一挑的，很是自然。好像这样的动作已经做了很多次的模样……好像很熟练的模样。
　　两人就把话题转移到白幕的身上，慕容秋认真说，白子卿认真的听。
　　她笑，他跟着笑。
　　她说到动情的时候会忍不住指手画脚，他也就跟着比划。
　　很自然，很自然的画面。
　　天空微微露出鱼肚白，夜色就要淡去。
　　白子卿起身，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慕容秋身后将她扶起，轻声道：“我们该走了。”
　　慕容秋没有问去哪，而是直接回他，“我该回去了，你也该回去了。”
　　白子卿说那句话的意思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提醒她，提醒她该跟他走了。现在就动身。
　　“去哪”慕容秋终于问，这一问其实已经证明她会跟他走，而去哪已经变得没有意义，所以白子卿没有回话，拿起红色油纸伞。红色油纸伞哗啦一声响，犹如突然盛开的玫瑰般娇艳的出现在夜色浅淡的烟花柳巷。
　　慕容秋顿在阁楼门口，再问：“幕儿怎么办？”
　　“那就先去接他。”白子卿话语刚落，从阁楼顶上跳下一体态微微佝偻的老者，这老者长白发飘扬，降落时轻点几下稳稳落地，宛若从天而降的仙人。
　　鬼奴指着白子卿说：“你走，她不能走。”
　　白子卿不理也不问，一手捏着油纸伞，一手牵着慕容秋继续往前走。
　　鬼奴身子一晃，晃到他们二人的面前，“你若带着慕容秋，齐魏两国必将重新开战。”
　　白子卿依然没做声，继续往前走。
　　鬼奴两指捏住油纸伞其中的一个骨节，微微抬手之际，油纸伞伞面裂出无数道口子，红色油纸伞碎裂开来，漫天的红色碎片就像开在凌晨的花海。
　　转瞬之间，留在白子卿手中的只余下油纸伞的伞轴，伞轴黝黑光亮。
　　白子卿叹一口气，油纸伞的伞轴直直朝鬼奴刺去。
　　“我跟鬼奴回去，你回齐国。”慕容秋突然开口。
　　白子卿停手，却依然抬着手。
　　慕容秋转过身，背对着白子卿，“鬼奴是我带来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跟你走。”顿了好一会儿，深深吸一口气，“从来没想过。”语气稍缓，“我妹妹，你替我好生照顾着。她脾气有点急躁，你多让着点。”
　　白子卿沉默好一会儿，说了两个字：“不可。”
　　鬼奴微微侧眼看慕容秋。好像在等着她的意思。
　　慕容秋一如七年前的那般决绝，转身站在了鬼奴的身后，然后默默转身说道：“我们回府去吧。”
　　白子卿捏着那根骨节的手微微抖一抖，“若你这一走，我们今后再无机会。”
　　慕容秋依然往前走。
　　凌晨的天空格外的干净，没有一点杂质。
　　忽然间，天空微微飘着雪花。
　　“为什么当初不一箭射死我？”白子卿语气有点冰冷，慕容秋没有回答。
　　白子卿再次诘问，“你没有听你父亲的遗言杀我，就是因为你爱我。”
　　慕容秋渐行渐远……
　　白子卿终于挪步跟着她，在她身后继续诘问，“你给我生了一个好儿子，这七年来你一直等着我，如今我来接你，为什么你不答应跟我走？”
　　慕容秋终于停步。
　　白子卿慢慢跟上，离她七步远，停下脚步，“带着白幕跟我走。”
　　慕容秋沉默。
　　刚入秋的雪既然飘的有些急了，好像是要下一场大雪了。
　　我透过画面看得清楚那真的是雪，在齐国刚入秋的季节，天空飘起了雪花。
　　其实慕容秋的想法着实是一个让人很难以理解的想法，她对于白子卿总是摇摆不定，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如果此刻站在白子卿面前的不是慕容秋而是慕容子格，那她一定不会顾虑那么多，肯定会一边抹着眼泪诉说自己多年来的委屈与期盼，一边要求他带着自己远走高飞。
　　我是晓得慕容秋的想法，正如鬼奴所说，她跟着他走，那两国就会重新开战，这倒不是这二人的爱情面前关联着两个国家的命运，而是这两国都是以这场国婚作为联盟决心给其他诸侯国看。更加关键的是在两国国力日渐下降的时候，两国之间出了一个秦国！正是秦国的不断强大让齐魏两国不得不走上联姻的地步。
　　倘若这场国婚就这么不了了之，而且齐国嫁去的公主，此刻在青候府里面的人不是慕容秋而是慕容子格，这样的笑话，两国面子上承受不住。
　　国婚，向来由不得人。
　　画面闪烁的很快，我无法清晰捕捉到二人面容的变化，卖力维持画面感时候，鬼奴与我说，他说他没有料到慕容子格回齐国了!
　　谁也没有料到六天前出齐国都城出嫁魏国的慕容子格骑着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大红喜袍，提着一长鞭，赶到了齐国。而且进了都城之后直冲至这烟花柳巷里来。
　　当初慕容子格与我说起她的姐姐慕容秋的时候没有提到这一点，但是从她的言语中已经透露出来，她是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姐姐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不然她也就不会三年内都困在这一夜内无从摆脱。
　　看着慕容子格一身大红喜袍挡在巷口，我仔细想想，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