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短篇集》鼓瑟希

2、犹记当时方年少

　　犹记当时方年少
　　-------------------《黑执事62话观后感》

　　依旧记得那个时候的你，小小的，瘦弱的。
　　奇怪，恶魔的生命长得没有尽头，世事浮云何足问，沧海桑田由心生。看惯了繁华落尽生死离合，应该很多东西都模糊得连影子都不真切的。但是，为什么一直记得那一日？
　　那个召唤我的孩子，衣衫褴褛，遍体伤痕。作为一个恶魔，似乎最先注意的，应该是那正在汩汩流着的鲜血啊，可是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他那双海蓝色的大眼呢？
　　当我笑他那句“绝不会输”时他瞪我的那一眼，我为什么一瞬间停住了动作？是因为没想到他竟会有这样的气势么？
　　我还记得呢，那天的凌晨，红莲烈火焚烧身后的房子如同彼岸怒放的曼珠沙华，我正要带领他前去寻找所谓的亲戚时，那双拉住我燕尾服衣摆的小手。依旧记得他抬起头，我的影子第一次清澈的倒影在他海蓝色的眼瞳里，那么清晰透亮，以至于我毕生都不能忘记。他抬起头，语气里有着贵族特有的矜骄，问我：“恶魔，你的名字呢？”
　　忽然就感觉到心里有一种柔软的像天上的云朵一般的感情，侧身回头看向他时，我那时的眉眼有多温柔呢？语气里面，又有多少宠溺呢？不记得了，因为那时，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半敛的眼里全是他啊。
　　“就随主人您喜欢的称呼。”
　　“那么……”他抬头看着我，说道：“塞巴斯蒂安。从今天起你就是塞巴斯蒂安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第一缕阳光从云层里面透了出来，恰巧应在他订了契约的眼里，五芒星的符咒忽然就散出光来。
　　咒语。
　　那时我心里忽然就想到了这个词。不过当时以为是契约的符咒。但是很久以后的某天，我在打扫他的书房时看到了一本日本的咒术书，才知道那是什么。
　　“世上最短的咒，是‘名’。”
　　“所谓的咒，简而言之，就是束缚。”

　　那时候我对他的定义，一开始是“养在深闺的小少爷”，不过在听到他说塞巴斯蒂安这个名字是小狗的名字以后，立刻改观，变为“个性恶劣到不可思议的小鬼”。事实证明，他真的是个恶劣到让人头痛的，不对，让恶魔都头痛的小鬼。
　　小鬼……他大概都不知道我这样称呼过他，呵呵~
　　还记得，我第一次跟着他抵达那个住宅时，他第一次露出的那种可以称之为悲伤的表情。一言不发，他沉默着走进院门，我好奇，歪着身子偷偷打量，却见到了一整块视线的墓地。
　　他……这是他的亲人么？我的心里也有些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有些许沉重。
　　我还记得他垂下了眉，嘴角也垂下了，瘪瘪的，那个表情，是伤心么？我看着他跪倒在地，叫道：“爸爸……妈妈……”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他用那种声音唤着双亲。闭上眼，我竟有些不想看。我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情，所以更加不知道所谓的亲情，所谓的爱，因此也没有悲欢。但是那到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心里竟也有点痛。此后，每每想起，心里就更加疼痛。因为那时候的他，还年少啊，他的心还没有层层叠叠地用堡垒保护起来，还没有竖起厚厚的城墙，还会伤心的流泪，还会表露悲伤。
　　应该做一些事情让他开心一下。我当时心里想着。让人类快乐？这个我倒是有经验，毕竟吃过那么多美味，每一份美味的餐点后面，都有一个人的愿望呢。对于人来来说，美食华宅，安逸的生活，就能感到快乐吧？
　　我帮他帮城堡建筑修补好，替他准备热水沐浴。看到华宅时他的确很高兴的，不过沐浴的时候他就开始大吼大叫了。
　　我替他添加热水，他就叫水好烫，语气里全是“你怎么这么笨”的意思。真无辜，我哪里知道什么叫做烫？
　　好吧好吧，不计较，我帮他擦身子，他就叫着好痛，说我弄疼他了。这样很大力么？我哪知道？我又没有服侍过人！我是恶魔好不好？恶魔哪里会服侍人？
　　我当时真的是很耐心很耐心的了，可是这死小孩居然还叫我滚出去，我好声好气的劝他说不清洗伤口会发炎，他居然还泼水在我的脸上。岂有此理！我当时很生气你知道么？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从来没有！叫我滚是吧？那我出去好了，谁愿意服侍你啊？我才不心软呢！
　　“那个死小……”才出门还没骂完，就听到浴室里有摔倒的声音。当时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一跳，很重很重的一跳，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怕发生什么事。
　　冲进去，果然见他摔倒在地上，湿漉漉的挣扎着，却怎么都站不起来。当时我就心软了，气愤什么的一下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霄云外了。抱起他，小心的探着他的额头。唉~~撞红了一大块啊，怎么那么不小心！真想骂他，可是看着他低头扶着自己手的样子，那样的脆弱无依，就没办法骂出口了。
　　“今天已经发生了很多事了，您应该已经很累了，就让我替你沐浴吧。”我自己先妥协了，就没有谁可以让我说出这么叹息的话，这么请求。
　　可是他还是拒绝，初初站稳就甩开我的手说不用。我刚消失的怒火哄的一下全冒上来了，这到底是谁的身体？到底是谁的健康？是谁说要复仇又不肯珍惜自己？！
　　我骂他，我捏着他小小的纤细的下巴。当时我的神色一定严厉冰冷极了，他因为他一下子就震住了，乖乖的让我帮他沐浴。
　　那时候，整过过程我们都没有说话。他耷拉着眉眼，眼中有着害怕的神情，又倔强的不想露出来。我擦着他纤细的身体，看着他那有几分可怜的神情，心又软了。这个孩子，多么瘦弱啊，身上的伤痕如鱼鳞一般密集，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楚？
　　我想着怎么开口才不惹他生气不让他害怕又乖乖的听我的话，却听到“咕咕”的声响。我抬头看他，不解。他睁大了眼望我，脸上忽然一红。气氛忽然就不那么沉重了，我开口，又是嘲笑，他却仿佛知道我不过是想说些话打破这个沉默而已，轻轻地叫我闭嘴。

　　然后就是好好犒劳他的肚子了。我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变出了一大堆的食物，把之前见过的似乎被人称为美食的都变了出来。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他倒是很吃惊，不过很快就告诉我以后在人面前不可以这么做，因为这是人没有办法办到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你不可以这样子。那是他教我怎么在人类社会里生活的第一个建议，等后来我成为了最优秀的执事，做着世上最美味的食物时，脑海里想起的，仍旧是他那句“不可以”。
　　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的青涩，对双方的世界都那么不清楚，却有那么愿意开放自己的世界给对方看。相互指导，相互帮助。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没有他的话，我不会是今天这个执事，我没有办法做得那么好。虽然每次我做的东西他都会在吃第一口的时候喷出来，但是无论我做什么，他还是会拿起刀叉吃那第一口，无论我做的是什么。他告诉我这样的味道是甜的，那样的味道是咸的。哦，好吧，我其实只喜欢吃灵魂，但是知道味道可以让我做出更好的料理，让他更加开心。
　　呵呵~一开始我其实也是什么都不会的。真的，我不是很能理解人类的“分寸”，拿捏不好尺度。是他一点一点的告诉我人类生活里的一切，什么样的东西是好吃的，什么样的东西是优雅的，什么样的力气是适合的，什么样的举止是礼貌的。
　　刘曾经很吃惊我们之间的默契，阿格尼也羡慕过我们之间的那种不需要言语的沟通。他们不知道那时候的我们其实也是不了解的，我们那时，甚至连言语都没办法沟通的时候。但是，一次次的生气、争吵、认错、改正之后，我们有了今天你一个眼神我便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的境界。
　　都说相识容易相处难。所谓磨合，就是磨掉相互之间的棱角，使之紧紧地合在一起。“契约“，其实是中国古代的说法，应该是“以契为约”的意思。“契”是一种物品，约定的双方各执一半，合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中国的古人说过一句话，叫做 “若合一契”。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就是这样呢？磨，然后合，然后，像契一样，合成一个整体。
　　嗯？什么？哦~被你发现了。不错，其实我想说的是，在此之前，我们都是只一半的，并且因为占满了世事的尘埃，都不是我们那一半时候的样子了。因为遇到彼此，因为磨合，我们在彼此面前洗去尘埃，变成最初的样子，最后，若合一契。

　　我还记得，你很委屈的趴在床上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没吃饱，所以小脸皱皱的，可爱极了。现在的你一定不知道，因为你后来再也没有那么小孩地趴在床上。后来的你，大多时候都是靠在床头看文件或者躺在床上安静的睡去。
　　我也记得你抱着枕头说“一定很难喝”时的样子，有点小鄙视，有点无奈，有点认命。第一次，我小心地哄着什么人，只为了让他和一杯牛奶免得饿坏了身子。你终究是忍不住地，回头问我蜂蜜呢。我倒是不知道原来牛奶里面还要加蜂蜜的---那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说随你喜欢。你一下子就爬起来了，睁大了眼说：“睡前喝甜的会有蛀牙，爷爷总是说不行……”声音清亮，带着三分兴奋三分不确定三分期待，还有一分的纯真。真的呢，好纯真的样子，真真像所有那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神采。因为听到可以吃平时不允许吃的东西时的高兴，你不知道，可是我一直记得，那海蓝色的眼瞳里，有细碎的阳光的迹象。在此后的岁月里，很少见到。即使见到了，也不会那么多那么明亮。
　　所以我就忍不住心软了，嗯……既然是有这样的规矩，那以后就遵守吧。不过，那是以后，是从明天起，今晚，就随你开心吧。
　　你果然是很开心的，轻轻地叹息说“好好喝……”脸上闪着满足的神采。我看了，只觉得果然是值得的，不枉我特特的热了一杯牛奶。
　　就因为那时你的笑容你的神色，所以我一直记得你喜欢加蜂蜜的牛奶。此后，不管你多累，只要有加蜂蜜的牛奶喝，你都会觉得开心。我也一直用这种方法哄你开心。
　　是“哄”哦，哄小孩的哄，你听了会不会撇着嘴说你不是小孩？
　　可是那时候你就是个小孩呢，还特别难伺候，明明该是温馨的画面，明明那么融洽的时候，你偏偏接着就说：“明天的早餐要是跟今天一样难吃，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真是会打击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微笑着道晚安，关上门就骂了声“这个死小鬼”。
　　我记得当时你正当年少，还不会玩阴谋诡计，还不会隐藏情绪，还会在我的怒喝下默不作声的乖乖听话，还会露出很多表情，喜欢啊，委屈啊，难过啊，鄙视啊，满足啊……都会表露出来。
　　我一直记得。你看，那么多细节，我几个世纪几千万年的岁月都没有那一天的多。你看，我的走马灯一开始，就是你。我的一生，没有遇到你之前有多浑噩，你感觉到了么？完全的空白，没有一点印记。
　　中国有句话，说：“一生之长亦如一日之短。”我最长的那一日，是什么时候呢？是我们相识的那一天么？我不是很能判断呢。可是，这一刻，看到你坠下楼，听到你撕心裂肺的叫我的名字，感觉到我们的手明明握在一起了，感觉到你的手指勾着我的手指，感觉到我们是那么尽力的想拉住对方，却终究分开。走马灯一点一点的告诉我我们的过往，告诉我我的生命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颜色有了记忆，我的心啊，既甜蜜有痛楚。
　　瞬息浮生云烟过，只记当时年少春衫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