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日剧]爱要坦荡荡》梧桐树下的小川

21、第 21 章

　　来自相模湾海面的风透过列车缝隙，将出神的琴子从虚无中唤回现实。
　　轨道的左侧是安静辽阔的海，一望无际的湛蓝不知何时已填满她的视野，与大海平行的轨道仿佛把列车化为了海洋车次，一路驶往闪烁着金子般耀眼光芒的远处海面。
　　琴子忍不住拿出手机，好像第一次看到大海似的，翻来覆去的拍个不停，拍了左面又转身拍列车的右侧。
　　轨道的右侧是居民区，街道旁的房是两三层的自建民居，几乎没有比路边电线杆更高的建筑。一楼的窗下家家户户都摆放花盆，里面种着盛开的蜀葵、绣球、矮牵牛以及更多琴子叫不出来名字的植物。刚刚经过的交平道口，站着一群穿着制服的高中女生，因为列车经过而捂住扬起的裙角，就连刻意做作的惊呼都显得青涩又可爱。
　　出了车站，走过一道很有昭和末期气质的长桥后，一家同样很有昭和末期气质的、挂着旋转灯的理发店映入琴子的眼帘。夏天呢，就应该是西瓜团扇和短发！琴子拨了拨耳边的长发，推开玻璃门跨入了这家不怎么起眼的理发店。

　　湘南的夏天真的太美了。
　　柔柔的海风带来太平洋的问候，白色的海鸥不时掠过海面，撩开的一圈圈浪花，撞上船身和堤岸最终消失不见，岸边的步道顺着沙滩的坡度蜿蜒上街道，然后继续向上盘旋，直到掩没在山丘上的树林里。
　　琴子沿着这条步道，走过人头攒动的商业街,虽然今天是工作日，可是游客量依然很大。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把这条不宽的街道装点成了一条躺在山脚的长长的节庆彩带。在蓝天的映衬下，店家屋檐上用来遮阳的布帘也变得高级了很多，而不远处山丘上的树木更是绿得诱人。
　　琴子情不自禁地向山丘走去。路边各式的店面招牌慢慢减少，在一户人家盛开的比人还高的重瓣蜀葵花前自拍完毕后，她发现对面铁轨道旁有一扇传统式样的日式院门，门框是原木色，门板则被漆成了白色，门框的左边钉着一面浅蓝色的铁皮招牌，上面用白色的花体字写着“seasons”,门框上挂着一块同样色调的方形小木板，”open”表示这是一家营业中的店铺。门后原石垒成的小道上，铺着质朴干净的木制阶梯，阶梯的一侧堆满了即将绽放的绣球花丛，阳光洒在叶片上，浓翠欲滴。满怀好奇的她提着裙角，小心跨过铁轨后在院门旁的小黑板前站定。小黑板上除了用粉笔写着当日的推荐菜单外，还写着本店招聘临时女招待。她笑眯眯的抬头看了看那条很符合她审美的木制小道，随即毫不犹豫地推门往里走。
　　木制阶梯的尽头是一片铺着同样木板的景观平台，几张插着白色遮阳扇的户外餐桌被种着蕨类绿植的盆栽技巧性的分割开，互相联系又互不打扰。再往后是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的餐厅。餐厅入口的玻璃门向内敞开，也许是过了用餐高峰时段的缘故，粗粗看去，里面并没有人。
　　琴子把行李随手放在平台上，独自走进这家还没完全了解却已经给她留下好感的海滨餐厅。
　　餐厅内壁通体白色，主体大厅是个下沉式的圆形大厅，通过一段带扶手的木制楼梯才能正式进入用餐区域；厨房位于大厅的中间，整个圆形的料理台都是完全敞开的，只用一道及腰高的木门分开料理区和用餐区，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用餐的客人欣赏厨师料理食材的视线；餐厅的桌子全是铺着白色桌布的方形餐桌，阳光透过同样是白色的纱质窗帘从高处散落，整个空间仿佛在闪闪发光。
　　琴子大致打量完毕，转头准备继续深入餐厅内部，却发现原以为空无一人的餐厅其实有人存在。
　　在料理台左侧靠窗边的方桌前，一名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子正在低头写着什么。阳光笼罩了他的脸，所以琴子一时并没看清他的样子。
　　“你好。”琴子率先开口打破满室宁静。
　　闻声，男子直身抬起看向琴子，浅棕色的微卷短发，被刘海稍稍遮住的英挺剑眉，眼型狭长嘴唇单薄而略显凌厉，这是一位面容英俊的年轻男士。
　　“欢迎光临！”发现站在门口的琴子后，他立刻停下手中的钢笔，起身快步走到楼梯下面微笑迎候。
　　琴子走下楼梯，大方地在站在他面前，同样面带微笑“那个，我在门口看到贵店在招临时女招待，是因为夏天游客大量增加吗？”
　　“哦？是的”，大约没想到琴子会问这个，男子微微楞了一下，随即又保持微笑，“夏天的湘南一向特别的迷人呢。”
　　“啊，本地的年轻人好像不是很多了呢~”琴子状似无意的感叹。
　　“是啊，大家都向往东京那样的大城市呢。”男子也颇为感叹。
　　“所以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试试呢？”短发少女带着几分狡黠微笑着伸出右手”初次见面，我是来自东京居酒屋世家的相原琴子，请多指教。”
　　“柴崎千秋，这家店的经营者，请多指教。”男子加深了笑容，嗯，他不仅长得挺高，笑起来后下垂的眼角使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完全看不出属于商人的精明。
　　也许是店里真的很缺人手，又或许是老板太温柔了不忍心拒绝琴子，最终，琴子成功留在seasons做临时女招待，期限一个月，视情况是否递延。
　　经过千秋的说明——千秋坚持琴子这么称呼他，而不是很有距离感的老板或者柴崎先生，因为“seasons希望传递给大家的是家庭和海洋般的温暖”，琴子才知道seasons已经有了十家分店，甚至都内去年也新开了一家常常登上美食家推荐榜单的分店。这家不起眼的小店是总店，主厨是柴崎家的次子夏向，目前在纽约陪未婚妻，现在店里实际的料理人是三子冬马。因为是临时女招待，所以薪水不高。好在老板提供自家的房子供琴子解决食宿。
　　很久后的某一天，琴子问千秋，为什么这么随便就让陌生人住进家里，他说，因为那天嘴角挂着微笑的她，眼睛深处却在下着倾盆大雨，他不能置之不理。
　　琴子一边整理行李，一边给老爸打电话汇报说可能一个月后才会回去，电话那端的相原爸爸一个劲地保证自己能够独自打理好福吉和自己，很男子汉气概的表示琴子只要照顾好自己，吃好玩好一切都好就OK。至于直树，父女俩默契地一字不提。
　　虽然此时和妈妈还有裕树都在店里帮忙，但是猜到电话是琴子打来的直树觉得自己并没有立场可以说什么。他拿着抹布，站在和相原爸爸一墙之隔的门外，反复把窗框抹了53遍，一尘不染。直到相原爸爸挂了电话他才移步擦拭下一段窗框。

　　夜晚，洗漱完毕的琴子推开窗户，院子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和此起彼伏的虫鸣让她不忍睡去。晚风不知从何处带来幽幽的花香，空气里几乎闻不到海水特有的咸味。夏夜褪去了白日的炙烤，取而代之的是风停以后的潮湿闷热。
　　她用力摇了摇团扇，企图以一己之力赶走这恼人的气闷感，无果。坐回床边，翻开手机无意识的点开联系人，那个熟悉的名字刺痛了她毫无防备的眼睛。
　　用力按熄屏幕，静默三秒，翻身找出行李箱里的运动装，熄灯换好衣服，带上手机和钥匙后，她独自离开柴崎宅，穿过恢复宁静的商业街，沿着海岸线没有目的的向前奔跑。
　　奔跑吧少女。夏天那么短，悲伤那么重，把所有的不开心都统统扔进幽暗的大海，海浪会消化掉所有你不愿背负的负面情感。
　　再漫长的路也会有尽头，当琴子拖着心脏快要冲破胸腔、已经到达体能极限的身体漫无目的继续向前时，一个小小的码头出现在她眼前。
　　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流星啊。她躺在热意散去的地面上，像小时候一样试图数清楚天上有多少星星。今天是星期几？啊，南方的那几颗星星好亮啊，是天蝎座吗？
　　她突然发现星星正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星星没变，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泪流满面。好奇怪啊，为什么哭泣时没有声音呢？她冷静地思考，并努力回忆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
　　如果心只能悲伤七次的话，我是不是已经消耗掉了一次额度？好可惜的样子。我没有故作谦卑，也没有用爱欲填充孤独，更没有逃避困难和宽慰自己——啊，因为软弱吗？是因为软弱吧，真是糟糕呢。
　　她固执的把双手按在身体两侧，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无忌惮。虽然还是很难过，但是她觉得心里的悲伤正顺着涌出的泪水离开自己，好像喷发的海底火山，来势汹汹却一定会停止。
　　耳边是海浪冲刷上岸然后褪去的涛声，一次又一次，有一种奇特的韵律。夜幕深处好像隐约有汽笛响起的声音，海风咸咸的，贴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感觉并不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此时她并不在意时间，也许是眼泪自己停了下来，她起身离开地面，望着远方已经看不见的海平线，用力揉了揉脸，眨了几下眼镜，分开因为泪水而黏在一起睫毛，面无表情地张开双手拥抱这个给了她莫大安慰的夜晚，阿里嘎多。
　　她慢慢走回柴崎宅，准备重新洗澡，然后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