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本将心照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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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筠初临走时，还不忘来书房道别一声，又为了镯子再谢了一回——倒是个识礼数的，也不是小家碧玉那么简单的。若是老夫人好好调教，将来……洛凝晨又望了一眼正在收拾厢房的小蓉——自己虽不是货真价实的向婉娴，她却是如假包换的向婉娴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小蓉虽称不上楚楚动人，倒也写意相，圆脸儿，皮色白净，杏仁眼，微微有些吊稍，身板儿虽有点儿厚，却也符合这个世代的审美标准吧……
“小姐，想什么这么出神儿呢？”小蓉一回身，却见洛凝晨正看着自己发楞。
洛凝晨摇摇头，又招手她过来坐下，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面前，示意不要说话。便拿了胭脂、螺黛、檀红到面前……也不费多大功夫，便让小蓉去照镜子。
“真……好看。”小蓉左照照，右瞧瞧，眼中倒是添了不少春意，两颊上也多了分羞涩，“小姐，那天，第一次到大厅去吃饭，少爷来接你的时候，你们两个，真的很好啊……”眼中似是一分回忆，一分憧憬，“以前听说书先生说郎才女貌，没见过，只能空想，那日见了你们并肩站着，方才懂了。”说罢，是甜甜的笑容。
洛凝晨的微笑僵了一下，继而抹了去——仍是淡淡然地看着小蓉，思绪却飞了回去：那日，她与华君益牵着手散步，遇到了室友琳琳，她不也说他们好生般配么；般配又如何呢，缘分这种东西呵……
“小姐，有个事儿，我斗胆说一句，你可别骂我搬嘴儿。”小蓉低了头，偷偷看了洛凝晨一眼，见她并无不悦神色，便接着说，“我听说，筠初姑娘本来是要许给二少爷的；只是，只是，大少爷去向大少夫人家提亲了，才……”
洛凝晨点点头，一副平和之色，站起身，倒了两杯茶，递给小蓉一杯。小蓉这些日子是模熟了洛凝晨的脾气的，知道小姐自从悬崖上回来后，性子平和了不少，不似从前的刚烈，却不料她竟然是对这样的“大事”也无动于衷，此刻却又不好再说下去。又看了一眼洛凝晨，小蓉顿了顿，把茶喝了。
洛凝晨示意她去别处忙，自己对坐镜前，陷入了沉思：筠初的心思看一眼就明白了——她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豆蔻梢头二月初，娉娉婷婷十三余……只是自己现在“借尸还魂”，却霸占了别人好生生的姻缘。单看那日对自己，明知是“情敌”，也无不敬的言行举止——这样的姑娘，相貌人品怕都是百里挑一的了，谁能不欢喜呢？孟凭砚——他，应该也是欢喜的吧？这样想着，却是渐渐觉得冷了——毕竟还是春天，早晚寒气重，久坐不动容易着凉；这样想着，便站起身，要去院子走走，却听得门外似有人说话的声音，且是边走边说，由远及近。
“妹妹，几日不见，倒是神清气爽，越发的福气了。”孔曦言笑晏晏之间，走了进来。洛凝晨无法言语，只得回了个礼——这年头夸人变胖就是变相夸人变美，可是她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呢。要真向人家夸得那样，只怕自己早该去屠宰场了。
“近来府里事多，也来不及样样烦你，怎么说二叔也还仰赖着妹妹多照顾的。只是，有件事儿还想听听妹妹的意思呢。”孔曦寒暄几句，便入了正题，“虽说近来事情多，不过倒也有些麻烦，所以娘想，冲冲喜儿。”孔曦看了看洛凝晨，并未把话说下去。
孔曦是何等聪明的人，洛凝晨能不明白，便微微一笑，拉了孔曦的手，且仔细听着。
“何管家的闺女筠初，娘欢喜得很，想要结个亲家呢。”孔曦淡淡道，“说起来，明年便可及荓；府里的少爷，有两位都年岁相当，只是这婚姻大事，不光讲究人品相貌，也要门当户对才好……”
洛凝晨知道，以筠初的身份，不过是个下人头头的女儿，若要作正室，自然算不得门当户对；那只能是纳妾了——老三孟凭书尚未娶亲，凭着筠初的伶俐劲儿，若比正室先进门，只怕日后是不服气的，到时便要生出许多事端；何况筠初似与孟凭砚更为亲近，而自己又是个哑女，多少总是委屈了点孟凭砚的，再加上向婉娴之前的不良记录，倒底是不叫人放心，那么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叫孔曦来作自己的思想工作了——反正还有一年，不怕开导不了。
待得孔曦说完了，洛凝晨微微一笑，点点头——她不必句句听着，也懂得，无非是八个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那么，妹妹你答应了？”孔曦见如此顺利，倒是有点惊讶。
洛凝晨蘸了茶水，写下：姐姐说得在理。心中一声叹息，似是轻微地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只道卖个顺水人情给孔曦了。老夫人怎么知道，自己心中也正琢磨着这回事儿呢——她是一缕风雨飘摇的魂，难道要耽误孟凭砚的一生么？
“我们嫁进孟家，便是孟家的人，这些事情，哪是我们做得了主的。”孔曦的脸上倒是难得的浮现了一丝怅惘之色，随而隐去。“只是妹妹，我看筠初也不是一般姑娘家，多半是调教得极好了，你也可以省下一番心思了。孔曦说着，捏了捏洛凝晨的手，方才走了。
她会意，点点头——有些话，不必说透，大家明白就好。她知孔曦是担忧自己，一个哑女的正室，又不得宠，若丈夫纳了能言美貌的小妾，日子自然是越发的艰难。可是，有些东西，倘若并不是真正渴望的，又怎么会在乎呢——洛凝晨一丝苦笑，却不觉眼角有泪珠，捎带了失落的芳心。
“笃笃”——忽闻敲门声，只见是孟凭砚站在门口。
门却是一直开着的——他大约是等她发觉自己的失态吧。
“怎么好生生地哭了？莫不是怪我怠慢了你？”难得，有一丝戏谑，一改平时的云淡风清。然而即便是戏谑，也是客客气气的，生疏的仿若初次相识。
洛凝晨不禁想起悬崖上初见时的情景，已经是很模糊了——只是他非要亲自爬下去救她，倒是让众人担心得很，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杂杂地劝说，倒底却是枉费了。又瞧他此刻，春风满面，多半是得知老夫人同意他和筠初的事情了吧——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不过成亲两月，便要纳妾了，古代的男子还真是薄情啊——洛凝晨暗自叹息，拭去眼角的泪珠，却并无笑容。
“你不开心么？我也知道你受委屈了。这几日天气晴朗，我和娘说了，去游湖吧。”孟凭砚似是没了心情，却也只是和和气气，顿了顿，道，“全家一起去。”
来的时候是悄无声息，去的时候，却也是没有影踪——孟凭砚如一阵风。洛凝晨还在兀自发楞，好一会儿方才明白——他是为了这个高兴着么？最后一句，是想告诉她，孟凭墨也会一起去么？真真是个玲珑的人哪——洛凝晨心底一丝高兴，却不知是为了哪般。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我本将心照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