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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此恨不关风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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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见暖,丝绸生意也转入了旺季。到了临近端午,孟家尤其忙碌——大户人家过端午这样的节日少不得一番心思不说,太湖赛龙舟的舟子衣服也是一笔生意。城里几个有钱的员外,竟然都是定制了绸子来作衣饰的。如此开销,倒叫洛凝晨咋舌,只能惊叹唐代人民生活水平之高了,却一边也与孔曦忙得焦头烂额。幸好绸缎行会开“商务派对”时,老夫人只携孔曦前往,她方才好偷个懒儿。只是如此,却是和孔曦连私下的体己话儿也说不上了。
端午这一日,洛凝晨与孔曦一早便去不同的分铺。洛凝晨忙了一个上午,方才回来,之前在马车上一直想着孔曦说的事:不习惯清早吃粽子,胃里整日泛酸。想到孔曦毕竟是北方人,吃不惯倒也没办法,打算过几日便作些蛋卷。刚进了大门,便听得前厅似有呼喝之声,盘算着不该管的不管,便加快了脚步,打算绕着走。却不过走了几步,顾嫂已不知怎的,躬身立在前头,看样子是等了一会儿了。
“老夫人有请二少夫人。”顾嫂向来是不多话的,没有老夫人的吩咐,一个字都休想从她口中套出来——所谓唯老夫人马首是瞻,估计这孟府是找不到第二个做得这样服帖的。
“嗯,有劳顾嫂。”洛凝晨早就清楚了顾嫂脾气,知道问也白问,索性省了这番口舌。
待由顾嫂领了去,一入前厅,便见得孟凭书和一个女子一起跪着,老夫人却是背着身。孔曦在一旁站着,默不出声,见洛凝晨进来,便浅笑了点过头,算是招呼,也无其它眼色。
“娘。”洛凝晨欠了欠身,低头行了礼,一边却是睁大眼睛打量了眼跪在堂前的女子。只见她身段婀娜,一身淡绿衫子,侧面轮廓已经细致,朱唇黛眉,显然是仔细装扮了的。看样子,大约并非良家女子。看此番场景,中间的事由洛凝晨也明白八九分了。
“一家人不必多礼,你快过来。”老夫人闻声转过来,面色一柔,却看得出余怒未消。
洛凝晨低低应了声,便小步走去,边趁机看了眼那女子的正面,竟觉得有些眼熟:杏脸桃腮,楚楚动人,一双眼滴溜溜的,却是哭得梨花带雨,当真我见犹怜。生就这样一副姨太太容貌,自然是不讨老夫人欢喜的——洛凝晨只能给孟凭书些同情分了。
老太太又向着跪在地下的两人训诫了半个多时辰,引经据典,论古说今,把孟家的十八代祖宗都搬出来了;无奈跪在地下的孟凭书却始终只有一句“请娘成全”。到后来老夫人已经是嗓子发哑,气喘吁吁,孟凭书方才不敢出声,只闷闷地跪着,却也一直握着身边那女子的手。老夫人见了气急,却又说不出话,只“哼”了一声,喝了顾嫂倒上的热茶,又由她抚背顺气,才坐下来。洛凝晨已经站得腿脚发麻,却是不能逾举,只好勉强支撑。
“你们两怎么站着?也都累了半天了,快坐下来歇歇。”老夫人稍微歇了下,见孔曦与洛凝晨都站着,方才想起来。一边又叫人换两盏热茶给她们。
“是。”妯娌俩一同应了。洛凝晨本挪了步子要落座,但是听得孔曦声音似有点拖长,觉着奇怪,抬头一看,却见孔曦面色苍白,竟没坐下来,只斜斜倒在了地上。
“啊,嫂嫂!”洛凝晨忙冲了过去,却见孔曦已经不省人事。
“这,这可怎么了。快去我房里拿参片!”老夫人见此情景,也顾不得喝茶了,已经手忙脚乱。“快去请刘大夫。”
顾嫂忙跑到厅外喊何管家来简单说了,又叫人去煮姜汤,取参片,一边急急向洛凝晨道,“快掐人中啊!”
此刻是没有人理会跪在厅堂里的那对痴男怨女了。
待到马车接了刘大夫来,众人已将孔曦移到了老夫人房里,皆退下了,只剩老夫人和洛凝晨守在床边。孔曦已经苏醒,半睁了眼,脸色却仍是苍白一片,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刘大夫把完脉,淡言并无大碍,向老夫人作了个“请”的手势,径直走在前头,老夫人也跟在后面出去了。房里便只剩孔曦和洛凝晨两人。
“我下午便去给你做蛋卷,免得你整日吃粽子,没了胃口,精神也不好。”洛凝晨以丝帕轻轻擦拭孔曦的额角,柔声细语道。
“呵,你待我这般温柔,若叫二叔知道了,怕要吃醋的。”孔曦浅浅一笑。
洛凝晨听她声音,显然是身子虚弱;但想她居然醒来便好开玩笑了,应该也是没有什么大碍的,不由放宽了心,也不再说话,让她休憩片刻。
不一会儿,老夫人便进来了,神色平淡。洛凝晨见此,想孔曦是站久了,体力不支,抑或中暑之类,休息下也没事,大为安心。
“你在这里好生歇息,不要心急。有什么事,顾嫂就在门外守着,你吩咐一声就好。”老夫人对孔曦柔声道,便携了洛凝晨回前厅,却只站在门口,并不进去,朗声道,“我孟家,绝容不得个戏子!凭书你给我跪着仔细想清楚;锦瑟姑娘还劳烦你早日回那彩燕班去。”老夫人面色一寒,又道,“何管家,送客!”言罢,却叹了一声,便由洛凝晨扶着,半闭了眼睛道,“咱们走。我今儿要到你屋里去坐坐,也好落个清静。”
只听得老夫人语声一落,何管家便带了两个身形高大的家丁进去了。洛凝晨不必看也知道少不得一阵哭天抢地——恋爱,古往今来,不都如此么?只可惜眼不见,却不能耳不闻——她不忍听了,只得稍微加快了步子。
“你倒底还是年纪轻,心肠软哪。”老夫人却只顾闭着眼,说了这样一句,倒叫洛凝晨愣了半天,也没旁的话语来答,只低低应一声“是”。步子放缓了,也渐行渐远,听不到大厅里的生离死别,却是知了已经欢快起来,齐了声扯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