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十三 牛刀小试 ...
-
“ばが!あほ!你笨死了!”满儿咧咧不休地又在骂了,用来用去只有这么两个字,不是她词汇量有限,而是她舍不得用太难听的词来骂自己。对于一个自我保护过度的人来说,就是这样的用词也让她难过,可是实在是不用骂的不行。她怎么可以一时大意?反省,要好好反省!骂完之后就是长吁短叹,满儿无力地托着下巴冥想着,要在十月三十日弄出一桌特别的小宴来,她就那个无力啊!
祥太这死小鬼上了书房又怎样,胆敢把她这个姐姐様给绕进去,都怪自己太好人了,欺负人欺负得不够彻底,要是她把他整得像小晴一样就好了,就算顶着阿布第二的名也好过了去。
满儿就知道不该给祥太分享她的心血之作的,早知道就该动点手脚让他一吃就忘了的,现在倒好要她再一次费心炮制。虽然她一早就告诉他是生辰才有的吃的,就是为了提防他动不动就馋出来的,而她少有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可祥太说是用来庆祝他亲爱四哥的生辰,这个回答真是好啊——理由正当!就算是这样吧,是他四哥又不是她四哥,凭什么要她劳心劳力的?接下来祥太就把他那位四哥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年少有为,俊秀倜傥、待人极好等等等,那个语气啊那个眼神啊,听听听这什么口吻嘛!不要说得满儿很不道德似的,哼,不就是一席‘诞辰’么?她弄不就成了?
差点就一口应承下来了,稍一个停顿,满儿就发觉差点上当了,哎,祥太在对她使用激将法,她就要没脑子地中激!还有他拼命夸赞那个很好人的四哥的样,向皮条客发展的潜力十足!
反感加上气恼,就一千一万遍地回绝。祥太不死心地给她来绝招——撒娇,呵呵,他想班门弄斧啊,可满儿不是那些母爱泛滥的族群,她不担心自己会中招,也明白地告诉她不吃他这套。可祥太居然来招更绝的——叹气——那种一声接一声,还抑扬顿挫!是满儿最受不了的!一下子脑发慌地答应下来了。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满儿,立时就要反悔,不惜用上了两人相交的秘密来驳回,祥太笑笑便用她的原则——‘诚’来封杀她的退路!
“好,小受样,算你狠!”那个笑得一脸无害的就让满儿那个气得不行啊,“下不为例!”吃鳖了,她怎么可能栽在他手里,要讨回来,一定!
可恶!可恶!祥太怎么变得这么狡猾啊!满儿窝火地想大声嚷嚷,但考虑到后果还是作罢,就算不介意他人的眼光,还是不要把自己弄成焦点。
眼看着日子所剩无几了,满儿到头来什么都准备不了,平白摊来这么一桩差事,她焦躁地想一把火烧了‘夕漫苑’,无米也无炊,索性就一了百了。可这样一来她就要失信于人,她不是君子也不一日三省,只要小日子过得塌实,威武也是能屈的,当然是视自己心情而定。只是这个原则万万废不得,她依一字‘诚’而立足,倘若自掴巴掌,将来个怎么在祥太面前立威?
怎么办?弄么没有备材,不弄便失掉原则!在这件事情上她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悔不该一时口快!那个烦啊,比生理期的时候还烦,简直堪比更年期。
“呜……”满儿泄气极了只能是皱眉托着腮,不经意想起了一则智慧故事:巴依让阿凡提不花钱买酒,阿凡提让巴依空瓶中喝酒,还互捧说有本事。她想能否如法炮制将祥太一军啊,谁让他把他四哥夸赞地如神般了不起?嗯,是个办法!不入流的办法,试一下也未尝不可,实在不行再想别的招。
好卑鄙!祥太脸上明明白白写了这两大字,小嘴不满得撅起来,气呼呼地瞪着满儿,眼底里的那个鄙视啊,满儿自是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她又没指责他那么大还尿床,用这种眼神好意思么?
好意思么?满儿在心里反问着,那么点点的心虚涌了上来,大眼瞪小眼的游戏玩不下去了,假装着咳嗽转过脸不看祥太,这样子的作假让她很不习惯呢!祥太一言不发,采取眼睛全场紧迫盯人战术,像瘟神般死死地盯着满儿不放。
“好嘛,好嘛!”满儿还是缴械投降了。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很笨,她才不会委屈自己叻,可这次她不得不做一回愚人了,谁让她既要守住原则,又要保留威仪,还不能让人看扁了去!她只能想出最后一个不得已的方法。
“你要借用额娘的小膳房?”祥太怪叫出声,脸上是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由得心中纳闷道,她不是向来很低调的么?这下子可就难来着!
统括满儿出的主意,只有‘馊’字可形容,她知道要多馊有多馊,比积了几天的泔水桶里的下脚料还馊,要她顶着曝光的危险出现在宫里,倒也不是在太阳底下她见不得人,而是她压根就不想见人,不管是善人奸人。
她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嘛,死祥太居然还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她。这下可不好玩了,再强劲的人被一而再地打击也会变衰啊,搬石头砸自己脚啊,满儿绝对会找个人相陪的,这个人选呢,就是祥太没错。
从祥太的脸上可以看到他不大乐意,从满儿的话里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她的不爽。“是你要给你哥祝寿的。”明白地提醒祥太此事非她本愿,也是在指责害她跳陷阱的人是他!搞清楚受害对象好不好,真是的!
祥太不愿意也是有理由的,额娘的身子很不好,真的需要一直一直地静养。怎好为这点事去叨扰她呢?为人子女就是讲的孝道!可是,他一定要给四哥一个特别的生辰!与束发无关,就为他长久以来的庇护。满儿提的条件真的很是苛刻,他左右为难!
“你自个儿想想就好了!”明理暗示都指向一件事,祥太要讨好他家哥就得借满儿厨房,拒绝的话那就不是她的责任,她尽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做二选一的选择题一向比较伤脑筋,她愁了那么久才不要让始作俑者舒坦呢,最好祥太能够打退堂鼓,那么她就一百样事都不用烦了。满儿这可不是在丢烫手山芋,首先她并不是待人不厚道的,其次呢山芋冷掉后还是很好吃嘀。
嘿嘿,坏心眼地偷笑两声。瞧祥太咧着张苦瓜脸,满儿看着心里就出气。‘小样,你还想设计様者啊,就得先学会搬石头砸自己脚!敢让様者着你那不迷糊道儿了?这下子没有偷鸡也蚀了把米吧!’祥太不作声,他在烦恼在想着,最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様者借用膳房时,你在旁边打下手,就这样!”满儿下了最后通牒,不容思考不许拒绝,口气强硬得唻。明显的,她的心眼小得都可以穿过针缝了,不过只针对某个别而已,祥太应该为此感到荣幸。他居然还为此犹豫,真是的,应是不应好歹也吭一声吧。
“到底怎样拉?”难得满儿心情那么‘好’,陪他慢慢地磨着耐性,“别人问话不回答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你小样怎么着也给様者吱一声拉”
就知道这个姐姐一向鬼得很,他好不容易把她给绕了进来,最后还是把自己给摊了进去,哎,想叹气又被阻止,情绪低落得只听到最后一声,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她的不耐,应合得‘吱’了一声,便立马觉察出不妙来。
没错,满儿只是说说而已的,她只是不喜欢别人对她不理睬,并不是真的要听到‘吱’的一声。可见祥太什么都没听见,她那个气啊,登时脸的颜色就变得和怪物史莱克肤色一样的绿。
而祥太小朋友呢,本能地就拔腿,跑了。她算是得逞了么?呵呵,算你腿快,祥太落荒而逃的样子有趣极了,满儿吃吃地笑出声。
于是乎,事情最后的演变可想而知:堂堂的十三阿哥沦落到给别人当看门兼打杂的,这个别人正是讨得便宜还卖乖个不休的满儿。
好在满儿待的地方是浣衣局,要说什么都缺的地儿,最不缺的便是衣裳了。清朝的宫女服也没多少大的特色,不像主子们的穿着要依据身份场合,布料式样等都有严格的要求,只是很简单地按四季划分。下人们的服饰统是大同也有小异的,就拿女官的与婢子们的相比较,就拿是局子里头的和平民的相比较,看上去似是几乎无差的,只有些许的小细节才能区分,基本是很少有人仔细观察的。
满儿只需挑件现下时节的,还要记得别弄错了便行了。要说颜色土土的傻傻的也不怎的,反正只是小借一会儿,丑着美着难看着好看着全不必要,省得弄上了油污清洗费事情。接着再整顿了些该要的,无法当场弄得出的,事先调理配比好的佐料辅料,和几小件自制简易工具,整齐地收拾在食盒里就可以整装待发。
特意挑在内侍交接班的时辰,满儿拎着个食盒跟在祥太后头,一直低低地垂着头,不紧不慢,中规中矩,看上去和别的奴才奴婢一个样儿。看守也没人留意多出一张生面孔,他们一路上还算顺利地进了来。想也知道这些祥太都事先打点好了。嗯,小样,处理得还行嘛。在心里夸奖祥太一句。
巍峨的宫殿,精工的雕饰,华丽的摆设。满儿匆匆地一瞥而过,就连宫门口挂着的那个写有满文和繁体中文的门牌也没仔细看,粗略地一瞄,感觉气势上不错,色彩搭配上不赖,别的也没太多观感,她可不是来做观光客的。
一路上可以说是通行无阻,途中遇上了一位独自散行的主子,接下来便是套路的请安之类,算是段小插曲儿。幸好她的眼神不太好使,距离又隔得那么一小段,祥太请安的位置又正好挡了些,满儿的功夫也学个七七八八,她只是眼神很迷茫地扫了过来,也没有认出什么不妥来,很轻易地就放行了。
那个时候的满儿,心脏砰通砰通地直跳着,大气也没有出一口,像是折服于主子威严的样子。那只是表面,其实她是心里真的激动,一个她绝少有机会踏入的工作环境,传说中主料配料基本齐全的膳房,工作间,满儿有时会这么称。
参照起‘夕漫苑’来说,这里简直是好得不得了,瞧瞧瞧,连厨具都百样俱全,刀子都磨得霍霍的,锅碗瓢盆那样如新的般,就连那蒸锅都铮亮得可以照出人影来了,那个欢喜啊,满儿一会儿抱着这件蹭蹭,一忽儿又拿起那件摸摸,还时不时地低语着,简直是痴了。
眉开眼笑,神采飞扬,祥太从未见过满儿这般样子,双目不再是阴沉的低暗,炯炯有神得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起来,她笑得很甜很柔,发自内心,让人一目难忘,忍不住想要一看再看。
呵呵呵,嘻嘻哈,膳房里尽是满儿欢快的笑语,还有铿锵的刀具碰撞声,嗤嗤响起的是水沸腾的声音。并不是很喜欢音乐,她还是很陶醉得想唱歌。叽里咕噜得唱的是什么?千代同学做便当时爱哼的曲子。
满儿摇头晃脑着,快速得流转于各个器皿之间,看锅铲在空中优雅地滑动,银色的线条转瞬即逝,在脑海留下淡淡的构图,奇妙不可言,最平凡的东西变得灵动起来,和那个赐予它们生命的人一样。很快地,不多不少5个盘子上都多出了点东西,清一色的冷色调,却各个不同别有形态。看得祥太是糊糊的愣愣的,忘了满儿要他放风的任务了。
满儿眉眼弯弯地对着他笑,她一只手食指一勾,一只手藏在后头,可千万不能当满儿学好了,晓得应对主子的态度:“十三阿哥,请移驾!”
“叫爷有事?”祥太一个愣的闪神,还没听到她说什么,脚就自发地向前挪去,没出息啊,人走到了跟前才发觉,黑线。
“没事,只是啊……”满儿又笑了,本想赏他一个暴栗的,但考虑到是他给她提供了一个大显身手的平台也就算了,再说这里是他的地盘,虽然一早把人都轰走,还是识相点算了,“提醒你,记得守门,还有啊,様者不发话你就别进来。”
知道自己又被耍了,祥太郁闷地嘟起了小嘴,粉粉的嫩嫩的诱人犯罪——‘犯上’。
可不,满儿不由分说地将一个空的小油瓶挂在那嘟起的小嘴儿上,委屈得祥太啊,是大眼盈盈的。
“虐受啊!萌啊!”满儿转身嘻笑一声,继续忙活去了。
混了那么久的日子,祥太还是搞不懂那两句天语的意思,反正就是满儿没好话,他么,也凶不起来,拿下了在嘴上晃悠着的油瓶,他只好认命地乖乖地守在大门口了。
满儿是故意支使开祥太的,一方面汐满苑的手艺是几百年后的特色私家不外传,即使知道不会有人偷窥了去,她还是不愿意在人前显摆,就是祥太也不例外。另一方面,她这个不是皇宫里头的人这么出现,祥太就是一万样都安排好了,她也不得不防,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的,不等她跳黄浦江小命就已经报销了。那可划不来,原则固然重要,要是没有了命还守个头啊,她需要一个人来把风,熟识的祥太就是最好的挡箭牌,这也是她非选在敏妃的膳房不可的原因。不该她烦的事情,小小的年纪就要恁得费心思,就是祥太给她找事儿做!切!
不去管它了,满儿开始正式地投入工作,哼唱的语调声也渐歇停止。除却料理制造的之外空气中是一种静,肃静。工作中的她是绝不允许被打扰的,她既是在做一席‘诞辰’,也是在进行一次艺术交流,专心致志才得超常发挥,一点点的分心都会前功尽弃,她是绝不允许今天失败的,因为是在条件那么好的工作间。
满儿心无旁骛的,对外头的动静一概不知。祥太唤了贴身太监帮他守门,急匆匆地赶去上书房,又幽哉哉地踱回来,反正他又没口头答应荒废读书的时辰来看门。知道满儿认真起来就什么都顾不得,而且他也知道这个料理起来费时间费功夫,所以,满儿姐姐是不会察觉嘀。嘿,让他偶尔也钻一下小空子,反正德娘娘那头都说好的,没人会来打扰的,他安心得很呐。
许久许久之后,满儿吃力地伸了伸懒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自己忙碌了大半个下午的成果,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向外头走去,轻唤道:“十三阿哥,一切就绪了。”
秋分之后再来过本初子午线,天暗得特别容易特别快,由于满儿一直窝在膳房里头,而这里一直是燃着数枝照明的,不知不觉间外头已经燃起了宫灯。烛火本就不明亮,再披一层纸啊纱啊的,昏昏暗暗又朦朦胧胧,感觉上很微妙。
就像茶点一样,分属料理的一支,介于‘茶’与‘点’之间,无论是‘茶’或‘点’都有各自独立的不可替代的地位,而‘茶’与‘点’两者巧妙地相融合起来,是较之于各自本身更有创造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