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相·渔歌》谁诺

3、三 合欢

　　渔女起了个大早，草草做了些活计，就着晨光做针线。

　　她针线功夫极好，只是平常很少做东西，这个荷包她做得很用心，也快做完了。这是要送给刀客的。她一边做，一边猜想刀客收到这个荷包时会有的表情，应是会惊讶，然后受宠若惊地收过去，接着一边说谢谢一边转开眼不敢看她。她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笑了起来，连她爹在面前走过都没发现。

　　“你啊……”她爹一见她这样就叹气，“跟你说多少次了，那小子不是良配，人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丫头你听爹一次，别再和人家来往了。”

　　渔女转过头，这话她不爱听。她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穷姑娘，可她也有普通穷姑娘没有的魄力，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其实主意正得很，脾气倔起来八头牛也拉不回。她爹是过来人，一见刀客再见他女儿的眼神，什么都明白了，拉着春心萌动的女儿讲了无数的道理，渔女照样故我，可教老渔夫伤透了脑筋。

　　渔女做事麻利，很快绣完了荷包，又和老渔夫一起出去打渔。这时节打渔收成不好不坏，最后由老渔夫挑着鱼去市场卖，渔女则回家煮上一顿饭。一通忙活下来，最后吃晚饭也是傍晚了。

　　老渔夫身子不太好，吃过饭就倒在床上昏昏欲睡，这厢渔女简单地打扮了一下，就揣着荷包出了门。现在离她初见刀客已经过了近半个月了，半月来渔女见天着往外跑，说是去买家用，结果到最后都转去见刀客了。老渔夫有心想拦，但就是拦不住，成天唉声叹气。

　　今天渔女也和刀客有约，她走到镇上的小桥边等着，过了一会儿，果见刀客来了，不由双眼发亮地挥手。

　　刀客失笑，两人走在一起，渔女倒豆子一样给他说这几天听得的趣事，刀客含笑听着，间或讲一些江湖掌故。江湖上的故事可比这安宁小镇里的家长里短有意思得多，渔女听得入了神，待得天色暗了，才“啊”了一声：“今天有花灯呢！走，我们去看花灯。”

　　刀客由渔女拉着，走在被各色灯光照亮，现出一丝旖旎之色的小镇里。街巷里热闹至极，各色卖花灯的铺子前面都围满了人，间或有几个穿着花衣服的小孩在人流中跑来跑去。旁边的水上浮着一点点的亮光，路边有人把亮着的莲灯放在水中，看其远远飘走。

　　“我们去放花灯！” 渔女的声音有些兴奋，一把拉着刀客走了过去。她的手很温暖，刀客顿了顿，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走到河边，放了两盏花灯。刀客沉默地看着亮着的花灯随水飘远，眼中忽然有一种触动，仿佛他亲手点亮了希望。

　　“放花灯是要许愿的，大哥，你有什么愿望？”渔女问刀客。

　　刀客说，“我想学一身很厉害的武功，想要成名，让很多人知道我的名字。”

　　“我觉得大哥已经很厉害了。” 渔女微笑，“我想嫁一个很有本事的男人，两人一起，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她面上笑意盈盈，柔和的灯光映得她年轻的脸越发秀丽，刀客看着她，不自觉伸手描摹她的脸庞，从眉心到眼角，再轻柔地为她理顺颊侧的头发。渔女忽然跟哑巴似的没了声，她眨巴眨巴眼，脸颊上忽而飞起了一道红晕。

　　“我喜欢你，大哥。” 渔女这样说。

　　两人在河边聊了许久，直至灯会散去，刀客揽住渔女的手，两人沿着街散步。

　　夜深了，万籁俱寂，渔女最终跟着刀客回了客栈。

　　她一生大胆，然而这也是她这一生做得最胆大妄为的一件事，彻底地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

　　她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后悔么？

　　她给过自己很多种答案，然而在这一刻，在花灯沿河飘走，在和刀客牵着手的这一刻，种种事情，她做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