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案前传）双生》二月萧瑟

2、一

　　魏双一眼便看中了那串玉锁。

　　遇见李慧后他长了不少见识，深入了解了许多奇珍异宝后也算是个识货的。却也是头一次看见这样好水色的古品。
　　通体青色，透若玻璃，锁链用一颗颗粗不足五毫米的晶莹小环相扣，锁身为横锁式样，不过十公分长。正面刻“天长地久”，背面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轻声念出这几句诗，他心里已是柔肠千结，恨不得立刻飞回新婚妻子李萧身边。

　　见他心动，戴墨镜的枯瘦男人赶紧介绍：“先生真是识货，这是前几天才到的货，世上仅此一条。博物馆都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魏双觉得好笑：“博物馆都没有？太夸张了。”他感觉那男人在戏耍自己，转身想走。
　　“不。”枯瘦男人急了，瞅瞅左右，压着声音：“先生、这真是孤品——文物啊！”

　　魏双微怔。

　　枯瘦男人声音压得更低;“这是当初从宫里偷出来的。”
　　“呵，然后流落到民间？”
　　枯瘦男人用力点头。

　　“东西是好东西，故事没便好。”魏双再一次转身想离开。

　　枯瘦男人一把拉住他，慌忙说起玉锁的来历：“这锁是宫中的，国破后被带去塞外，后辗转在各朝各代富豪手中，一度流入海外。最近才回到东国。而且，还有这个——”枯瘦男人摸出一把极其精美的玉石钥匙，缓缓塞入一边的锁孔。一声轻响，锁便开了。
　　“太美了！”魏双惊叹。

　　枯瘦男人挤出笑：“五万。”
　　魏双眯眼。“古品”、“孤品”、“比博物馆还好”？却只卖五万？

　　环视周围，枯瘦男人压声：“来路不正，急于脱手。我要急着出国。”

　　看来的确是古品，是孤品。
　　来路不正。

　　李萧打开木盒，细看静静躺在其中的那串玉锁。一早便知道是好东西，却依旧忍不住惊叹。
　　魏双从后抱住她：“连上面的诗句都十分合我心意。”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还要赶飞机。三天后就回来陪你。”深吻，离别，情义深重。

　　站在阳台上与魏双作别，李萧就地坐下把玩玉锁，她出生富贵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这锁美丽，但与她平日把玩的宝石相比也算不上十分贵重。
　　怎么就是这锁……仿佛有什么魔力般钻入她的心里就再也放不下。
　　灯光下看，月光下看，在月光的抚摩下，锁显得更加晶莹，锁身上发出一阵浅浅的绿色光华。
　　李萧惊叹、欢喜。
　　月色更加妩媚，她用钥匙打开锁。

　　锁开了。
　　淡淡的红光从锁身上发出，红光慢慢向四周散发开来，似乎连月亮都被这妖娆的红光染成一片霓虹。
　　她惊讶，想要站起却感觉被一只手用力摁住。不自觉摸向肩头，她一颤，肩上怎么会有一只手？那双手缓缓从后缓缓抱住她，忍着恐惧垂头，她看见了一双青紫色的手，手指间上的丹蔻红得渗出一丝黑来。

　　一颗头搁在她的肩上。
　　有头，无脸，只有漆黑与凌乱的发丝一圈又一圈缠住她的脖子。长发束缚得越来紧，越来越深，深深嵌入她的脖颈之中。

　　锁上散开一片片红，那红越来越深，越来越艳，很快在她的四周晕染开一片血红的迷雾将她吞咽。

　　*******

　　“犯罪现场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没有留下任何可以验证DNA的东西。监控没有拍到任何嫌疑人，家中的监控那个时候正好全坏了。还真是十分完美的犯罪。”

　　私人侦探海诗安看过案卷，看着面前那个就像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男人，如鲠在喉。警方细细调查一无所获，案子成了悬案。
　　但在社会大众心中，丈夫永远是第一嫌疑人。

　　魏双恨不过，也想不通，这才找到他这个私人侦探。

　　“所以你希望我查清楚案件真相告知于大众并还你清白。”
　　海诗安吸了一口烟，看似漫不经心打量魏双。
　　遇见这种事受害者家属本应该暴跳如雷、痛不欲生，但眼前整个人却十分冷静，冷静得像个桩子，像个活死人。
　　“但你高估我了。警方都查不出任何线索，我一个私人侦探……”

　　魏双目光茫然，忽然跳起来死死抓住海诗安的衣领，“是我的错，我不该买那把锁，是怪物干的，是怪物干的！有鬼！有鬼！”钳子一般的手掐住了海诗安的脖子，用尽力量才勉强挣脱，海诗安打电话报警，警察将魏双强行带出，吼叫声几乎震垮了海诗安的侦探事务所。

　　海诗安接了案子。
　　当天的热搜是#524大案的丈夫寻找私家侦探#。
　　热搜买得真快。从热搜中推断，魏双出轨，且不止一次。

　　难怪看客们都说丈夫才是第一嫌疑人。

　　海诗安拿出魏双给的受害现场的照片细看。
　　屋里满地鲜血，李萧的五脏六腑还有身上的碎肉被丢得遍处都是，血粼粼的骨架若受难的基督般悬挂在精美的水晶吊灯上。蝇虫乱飞，恶臭熏天。

　　魏双离家三日，回来时才觉得天崩地裂。
　　根据地上的腐肉推断，李萧的死亡时间就在魏双离开的当日。
　　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查的证据，所有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邻居只在两日后闻到恶臭却没有听见了任何奇怪的声音。

　　大家只记得那天的月色很美、很亮，完全不像七夕，倒像中秋。
　　的确是个死胡同！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将人割裂到那种地步？
　　尸体给人的感觉，就像……
　　凌迟！
　　想到这，海诗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打开手机看着转账记录，定金二十万，查清后再给三十万。可是抓“鬼”？

　　杀人的是“鬼”？
　　他决定去喝一杯。

　　阳光明媚。
　　海诗安叼着烟走了两步。
　　热搜又爆了，却又很快被人压下。

　　海诗安看过后摸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口中用力吸了两口。

　　又一起血案。
　　今天早上在江边有一场婚礼，伴娘不过离开半个小时，新娘便被自己的长发活活勒死，根据警方发布的消息，现场没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蛛丝马迹，和李萧过世那天相同，新娘等候室中的监控忽然失灵，直到新娘死去才恢复正常。
　　网上有人称凶手为“新娘杀手”，好事者说两起凶杀案都是个从未得到女人青睐的心思极深的变态所为。一时间城中酒店收到了大量退婚的订单。

　　在见不到的光的角落，另一条视频若暗流涌动。那是一条来自新娘等候室的监控。等候室中新娘对镜顾影自怜，伴娘候在她身边说笑然后离去。这时等候室中便只剩新娘一个人。
　　伴娘关门的瞬间新娘的长发忽然散开，凌乱狂舞后紧紧勒住新娘的脖子。新娘奋力挣扎，踢翻了桌椅，踢倒了放在角落做装饰用的花瓶。动静应该很大可屋外却没任何人听见动静。
　　被自己的长发活活勒死时新娘的手似乎在脖子前方，像正在与什么人拉扯。可她的目光却始终盯着左上角，似乎正在张口嘶吼。

　　网民很快扒出这次的新郎也出轨。

　　女死者的共同点。
　　她们的丈夫出轨。
　　海诗安摁灭烟头：“男人出轨，该杀的是男人，婚姻爱情中的受害者成了命案的受害者，还真是极致的讽刺。”

　　开始调查。
　　海诗安第一步便是找到那个售卖玉锁的枯瘦男人。

　　酒吧。
　　枯瘦男人王鹤坐在了海诗安和魏双的对面，看这两人来势汹汹，喝了口长岛冰茶润喉，小心翼翼：“请问，有什么事？”

　　魏双目中满是恨意，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串锁扔到王鹤面前，“这串锁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听见魏双这么问，王鹤脸色发白，吞吞吐吐：“你说什么……我、不懂。”

　　“不懂？”海诗安明白了七七八八，他制止了就要发难的魏双。“古物，孤品，怎么也得要个二三十万，但你当时却急着脱手、五万便出手——这串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交易记录清楚明白，你不说我们就警察局见。”

　　王鹤额头汗水涔涔，他死死咬住下唇，脸色青紫，抓起面前的长岛冰茶大喝一口，长抽了一口气，吞了口唾沫：“这锁，是，是……”

　　他缓缓道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