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歌玄

26、谭若可的敌意

　　我们都沉默了，一种名为伤感的情绪在心底曼延开来。我的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在漫长的岁月里，在苍茫的天地间，我们是那样的渺小而卑微。抛不开红尘世俗的我们都有着自己想要得到和守护的东西，为了这些，我们不得不做出某些牺牲和放弃。想来，温澜有句话倒是说的有些道理，“在这世上，你必须得拿自己的所有交换自己的所需”。入了这纵横交错的局，我该怎样为自己找一条出路，奉行“不求事事尽如人意，只求无愧我心”的我，还能否真的做到问心无愧，我心中还能否保留住那片净土。我有些茫然了，事情远比我想像的更复杂，形势也比我预料的更严峻。皇位，国家，权势，利益，恩仇，生死……我真的能把持住自己，不会因身不由己而做出违心之事。我突然有了逃跑的冲动，管他们谁死谁活，谁做皇帝，我要跟烈逃得远远的，找一个世外桃源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低垂的视线落在那交握的手上，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死死得攥紧一双白嫩细滑的素手，那白净的小手上已经被勒出道道红痕。我暗叹一声，云若曦啊，你太懦弱了，现在就动摇了吗？我是个男人啊！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啊！我不仅要跟烈过上幸福的生活，也应该竭尽全力让大家都幸福。这也许会很艰难，也许不会成功，但我一定要为之努力，为之奋斗。
　　想通了这些，我真心实意地劝道：“母妃，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越儿……”温婉嚅动着樱唇，却说不下去，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
　　“母妃，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就放宽心吧！”我的字里行间透出强大的自信。
　　许是受到我自信和坚决的感染，温婉下意识地点点头：“那越儿，也要小心啊。”
　　“恩，母妃放心就是！”我笑道。
　　温婉松开握住我的手，凝视着我的脸，半响，才语带欣慰地说：“我的越儿果然长大了呢！”
　　我不由苦笑起来，拜托，其实我比你的年纪还大好不好，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啊。
　　“哎，小少爷，您来了，不过现在可不能进去哦！”房门外响起碧喜清脆的声音。
　　“为什么？你让开，我要见娘亲！”陌生的嗓音带着少年变声期间的特有的沙哑。
　　“哎呀，夫人跟殿下母子重逢，自然有许多体己的话说。您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算什么啊？快回去，明儿再来吧！”碧喜恭敬的声音虽带上了几分不耐，但还是拿话哄着来人。
　　少年大动肝火，破口大骂：“你说什么？难道我连娘都不能见了？你算什么东西，小奴才，还不让开！”
　　“反正没夫人吩咐，谁都不许进！”
　　“我偏要进！滚开”
　　“小少爷，你这是做什么？怎么硬闯啊！”
　　“死丫头，你让开！”
　　……
　　听着门外的争执，我一头雾水，小少爷？娘？这姬扬不是独子，并无亲兄弟的吗？难道是谭竹的孩子？也不对啊，三年前再嫁，就算有孩子也没这么大吧？想不明白的我只好用眼光询问温婉。
　　温婉的俏脸显出些许恼意，显然是对这来得不是时候的家伙不满，见我瞧她，解释道：“是可儿，谭竹的小儿子谭若可。”
　　谭若可？哦，就是这次一路护送温婉的谭竹之子。由于当初老狐狸要对我隐瞒温婉的事，所以连带西罗谭丞相一家的信息也一并封锁了。只是我当时只顾着关注北溟的动态，对他们隐匿西罗丞相的消息竟然无知无觉。得知隐情后，我恶补了一下有关谭家的事，但不免有些遗漏的地方，这谭若可就算是其中之一了。
　　关于谭若可，我只知道，他是谭竹的第九子，今年十四岁，母亲原是个丫鬟，刚得宠封了姨娘，就死于难产，只有谭若可活了下来，但谭竹认为他生来就克死母亲，素来不喜。我曾一度奇怪，为什么谭竹会让他护送温婉，原来，他跟温婉的关系倒是蛮亲近的。
　　“唉呦……”碧喜吃痛地□□声响起，紧闭的房门被人“咣啷”一声推开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一阵风似的准确地扑到温婉的怀里，“娘亲——”故意拖长的尾音像是蘸了蜜的棉花糖一样甜得发腻，完全不同于之前在门口的盛气凌人，“娘，可儿想你了嘛，碧喜姐姐还不叫人家进。恩……娘，娘，可儿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我满头黑线，心里一阵恶寒，天哪，这小子不是已经十四了吗？他，他……他居然在撒娇，呃，这小子好会耍宝啊，我强忍住暴笑的冲动，恩，不行了，忍得好辛苦啊，快得内伤了。
　　温婉显然不受这糖衣炮弹的影响，把趴在她身上的孩子推开，口气生硬地说：“若可，是我叫碧喜守在门口的，你从哪里学来的，怎么这么没规矩！”
　　谭若可站直身子，可依旧用手拽着温婉的衣袖不放，甜腻的嗓音略带委屈：“可是，可是，可儿想娘了啊——”
　　我却在看清那孩子的长相的一刹那，笑不出来了。是他，居然是他，之前那个对我有着莫名杀机和敌意的孩子。谭若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得多，粉团似的小身板，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精致的五官，嫩白的肌肤，微卷的黑发，好卡哇依的小天使啊。恩，我有些怀疑，这是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少年吗？莫不是这世上有人的长相真能相似到这般程度。
　　“若可，我跟你越儿哥哥还有事，你自个儿先玩去吧！”温婉不为所动，依旧拿话搪塞，想打发他走。
　　从进门起就把注意力全放在温婉身上的谭若可，终于意识到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他的小脑袋转向我，水汪汪的大眼变得凶恶起来，那漂亮的脸蛋儿也扭曲着，整个人瞬间完成了天使向恶魔的转变。而我也终于确定世上如此相像的人还是蛮少的，至少我没碰见，他——就是在大厅见过的孩子。
　　面对着面色不善，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谭若可，我在被他逼人的杀气所震惊的同时，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不管是我还是姬越，这都是第一次跟他产生交际，那他冲天的怨气和强烈的敌意，到底所谓何事呢？
　　“小少爷，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了，夫人跟殿下可有的是悄悄话呢！”这时，碧喜也走了进来，施了礼，就拉起谭若可往外走。
　　谭若可在温婉面前，不敢再放肆，只得随着碧喜往外走，只是临出门前，还不忘用眼刀狠狠地剜我一记。
　　我苦笑连连，天哪，我这儿犯得是哪门子太岁啊！疑云重重地盖在我的心头不散，谭若可，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