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来个相公》月黑风高

36、重逢

　　待人到了，淮阳王妃吩咐屋中的丫鬟都下去，裴映风给人把过脉，朝向淮阳王妃，缓缓点了下头。

　　女子眼中掠过一丝阴色，柳莲，是你么？当年仗着有老夫人撑腰，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再下毒手！她只恨自己手中没有证据，动不了这女人。

　　“我可以施银针暂时克制世子体内的毒，若要彻底解除，还得尽快到浩烟门一趟。”

　　这次事关孩子生命，淮阳王妃毫不迟疑：“好，我这就去安排，随先生走一趟。”

　　淮阳王正迈进屋，听得她这一句话，怒道：“荒谬！”

　　“王爷，毓儿危在旦夕，还是依裴大夫所言……”

　　沈赟的目光从床上的儿子缓缓移至妻子面上，面色阴郁道：“你素来办事稳重，今日怎这般糊涂？我知道你担忧，可也不该信这种江湖骗子！他是个什么东西？本王闻所未闻！”

　　淮阳王心中又急又怒，还待再教训几句，就听到一女子高声道：“哟，王爷这话可说得真难听，我夫君听闻世子生病，吃了一半的饭都放下，火急火燎赶来，王爷不感激就算了，怎还张口就骂人？”

　　众人闻声一致看向门口，这忽然出现的女子面色惨白，身上一品朝服尚未换下，正是天佑皇朝丞相南玄漠。

　　淮阳王怔了一刻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床边的儒雅男子一眼：“这位是……”

　　南玄漠冷笑一声道：“王爷不在朝中做事，与本相不熟，不知本相夫君姓甚名谁，也是情有可原。”

　　她嘴上说着情有可原，表露出来的态度可非如此，淮阳王心知之前出口伤人，是得罪这喜怒无常的丞相大人了：“原来这位是漠大人的夫君，小王有眼不识泰山了。”

　　“王爷不识泰山可不是这般解释的，当年江湖享誉盛名的神医你不认识，宫中皇子皇女有何疑难杂症，太医治不了，便连圣上也要向本相借人，可不是看在他是我夫君的面子上。”

　　淮阳王闻言半信半疑，神色犹豫。虽则南玄漠身份显赫，但事关自己孩子生命，他亦不会轻易让步。

　　南玄漠叹了一声道：“映风，我可害苦你了。当年江湖上谁不敬你重你，妙手神医的名不是白叫的，你为了我放弃一切退隐江湖，甘心留在京师当个不知名的大夫，倒是能随意叫人瞧不起了。王爷不知你本事，咱们怪不得他，可叫你白璧蒙尘，我这做娘子的，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今日我必定要替你争取这机会，在王爷面前好好表现，令世人认可你本领才是。”

　　裴映风配合朝向淮阳王，诚心道：“小世子的情况不容耽误，裴某愿以性命做担保，一定救得世子性命，还请王爷信我一回。”

　　屋中沉寂一刻，南玄漠道：“恐怕本相夫妇的性命不够金贵，比不得世子爷，那不若本相请圣上来做个担保，王爷总该能放心了吧？”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淮阳王只得将心一横：“那就烦劳裴大夫了。”

　　事态紧急需要立刻动身，叶夜回房间收拾行李，没时间亲自道别，她拿了本册子交给瀚竹轩的一名丫鬟：“小湘姐姐，请你帮我把这东西交给二少爷。”

　　马车从京师出发，走了半个月时间，到达浩烟门，一早收到裴映风的飞鸽传书，浩烟门主裴映雷客气接待了他们。

　　到达的时间很晚，裴映雷看过沈毓，说暂无大碍，先休息一晚，第二日开始驱毒。

　　舟车劳顿，又一直忧心小世子的伤，小丫头很疲劳，早早爬上床睡觉，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梦到自己好像在一处随波飘荡的小舟上，晃来晃去，有人轻声在叫：“小叶……”

　　她和周公搏斗许久，终于醒过来，睡眼惺忪看见一人立在床头，原先飘荡的感觉是这人在摇她，她张大嘴，用力揉了下眼睛：“小，小世子？”

　　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欢喜拉着他：“小世子你醒了！”可这还没有开始驱毒啊。

　　沈毓点了下头，轻声吐露真相：“小叶对不起，其实我没中毒……”

　　“啊？”小丫头震惊不小，“小世子是装的？可是怎么裴叔叔也说……”

　　“是我拜托裴叔叔帮我的，若是我不装作中毒，母妃又怎肯来浩烟门？”

　　原来是这样，她了然点头，笑起来，他真聪明，能想到这个好法子，将王妃带来浩烟门。

　　沈毓迟疑道：“你不生我气么？”他骗了她这许久，害她一直担心。其实从王府出来，他就想告诉她真相，但是一路上母妃都在身边，找不到单独相处的机会。

　　“小世子是有原因的，我怎会生气？”知道他没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毓咬了下唇，闪闪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人，须臾悄悄伸手，握住她的，轻声道：“谢谢你小叶。”其实他出来，除了要救母妃，还有个原因，“若是我想离开王府，父王一定不让，可是我还有很多本事想跟孙先生学，我想等母妃的毒清了，就去孙先生的家乡找他。你，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一口答应：“好啊！”她是小世子的贴身侍卫，小世子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漆黑的夜幕，少年少女执手相视而笑，属于他们的未来，才刚要开始。而未来有了另一个人的陪伴，不会再孤单了。

　　五年后。

　　天气炎热，位于驿道边上的一间茶铺，生意鼎沸，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会在此处喝口茶、歇歇脚。

　　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一个容貌姣好的年轻姑娘，她神色瞧来有些疲惫，缓步走至茶寮边：“小二哥，给我两碗凉茶。”

　　小二哥正给里边一桌的客人添茶，高声应道：“好咧，您稍等片刻。”

　　远方驿道上尘土飞扬，马蹄声很快到了跟前，白马如雪，与马上一袭蓝衣的俊美公子相映成画，那公子姿容出尘，衣着不俗，面上神色带着几分倨傲，翻身下马，将白马栓于木桩边上，起步朝茶棚走。

　　茶棚内坐满了人，先前要茶的姑娘站在最外一张桌子边上，低垂着头等待，未留意周边动向。与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蓝衣公子眸色凛然一动，伸手环住女子的腰，硬生生将人带着转了一圈。

　　几乎与他出手同一时刻，一把长剑划空飞来，直直戳于他身边的桌子当中，这一桌五个行商打扮的人，同时变了面色。

　　察觉到怀中人激烈挣扎，蓝衣公子松手将人推到一边，眉头微蹙，下意识朝长剑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靠里一桌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是年纪轻轻的少年郎，那少年眼未抬，好整以暇在喝茶，少女则横眉怒目，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淫贼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

　　她说完之间身形已动，看样子是练家子，几步到了跟前，与人缠斗起来，那蓝衣公子与她过了几招，心头不耐，刚要骂人，却见她不小心一个回旋踢，没踢倒他，却将后方桌上一名黑衣人踢倒在地，她见状忙道歉：“不好意思！误伤！”伸手扶人，那黑衣人本能握住她手，她反手一拉将人拉起身，忽然变爪为掌，一掌击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被她打飞，正好砸在同桌另外两人身上，桌子也倒塌，茶壶杯子乒乒乓乓砸了一地。

　　蓝衣公子挑眉，唇畔泛起一抹冷笑，那几个黑衣人亦明白过来，将隐藏的武器都拿出来，神色警备站成一排。

　　先前见少女与蓝衣公子打斗，茶棚中的人包括店小二全都跑了出去，偌大一个茶棚，只有与那少女一道来的少年还坐在原处，神色自若地观看。

　　领头的黑衣人阴冷道：“我阎罗门做事，要命的就少管闲事！”

　　那少女先前一手扶人，一手就已将剑拔了出来，此时一剑横胸，挡于蓝衣公子身前：“原来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阎罗门，难怪好意思几个大男人，暗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真是不要脸！”

　　黑衣人冷道：“既然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们！”

　　他一挥手，五个人一道攻上来，与少女和蓝衣公子打斗起来。

　　那先前被蓝衣公子保护了的年轻姑娘，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惊得踉跄后退，脚下不稳坐到地上，再欲站起来，又跌坐下来，脚踝处钻心地疼。

　　她眼中隐有泪光，伸手按于脚踝，忽听到头顶上方有人道：“应是扭到了。”

　　婆娑的泪眼望着人，来人是与那打斗的少女一道，原先在旁边喝茶的少年郎，他在她身畔蹲下，俊美面容近在咫尺，柔声安慰道：“别怕，这群贼人伤不到你。”

　　他声音镇定温和，莫名让人有信赖感，她下意识点了下头，心中当真安定许多。

　　“在下姓沈，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我叫薛凝心。”

　　“薛姑娘走这条路，是否要上京？”见她点头，他笑了笑道，“那是同路了，薛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与在下一同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薛凝心面上掠过一丝惊喜，随即眼中的光暗淡下来，缓缓摇头道：“我担心再遇到贼人，会连累沈公子。”

　　耳中听到后方的打斗声已经停止，沈公子神色未变，略微拔高声道：“薛姑娘多虑了，你可知道你今日是走了大运，遇到活菩萨了。刚才救你的这位公子，正是京师最有名的文武双全，侠义心肠的宗小王爷，有宗小王爷的保护，区区几个贼人何足畏惧？莫说护送一个柔弱的姑娘上京，便算是你有何冤屈，只要坦言告知，小王爷也一定会为你伸张正义的。”

　　薛凝心眼中陡然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激动万分地看向蓝衣公子，那头几个黑衣人躺倒于地，宗凌刚收了剑，闻听后方一席话，面上神色一时青紫交错，相当难看，良久他缓缓转头，隔了几年，各人容貌都有变化，但很清楚还有当年影子，他仔细一看认出来：“沈毓！”

　　站在他面前，先前与他联手对敌的少女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挥挥，笑意盈盈道：“表哥，我呢我呢，你不认得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