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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教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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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在院中练剑,练完第一招,余光瞥见墙角探出的小脑袋,第二招,还在,第三招,依旧在,第四招,见她收势,目光凛凛地看过去,小脑袋赶忙缩回去。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窗台下蹲着的少年非常认真听课的样子,鼻观鼻眼观眼,若非她对自己的视力很有信心,一定怀疑先前是自己眼花了。
她从旁边的树下摸了块有颜色的小石头,在地上写话:“你听课怎么不专心?”难得这两天都开着窗,里头孙夫子的话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呢。
少年瞪着她,飞速在纸上写:“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我会武功呀。”娘从小就教她,练武之人最重要的不是剑术多高,内力多深厚,而是警觉性,不论何时何地,都必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所以她每次练剑的时候都会密切关注周边动况。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暄闻言气结,会武功了不起!要她又炫耀!手中纸张快速揉皱团成个团,正正好砸在她脑门儿,他气力虽大,砸人倒是不疼,就是纸团弹了一下又蹦出去,直接窜进了开着的窗户,只听屋里头老头儿“哎呀”一声。
叶夜和沈暄面面相觑,反应过来,二人撒脚丫子狂奔。
书房内,老先生困惑瞧着手头纸团。
沈毓咳了一声:“许是野猫……”
老先生翻开手中纸团,抚着白胡子,啧啧笑说:“野猫会写字,倒是桩稀奇事儿。”沈毓的脸刷一下红了。
“世子似乎知情啊。”
沈毓踌躇一下,他现下帮忙遮掩,自然查不出是何人所为。可这也是个机会,孙先生博文广识,心胸与眼界一般开阔,倘若自己据实以告,孙先生应当会相助的。
“学生也是猜测,是我二弟。暄弟与我年龄相仿,勤学不辍,对先生甚是敬仰,可不知为何,从小到大,父王都不准暄弟与我一道上课,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先生,”少年诚心恳求,“能不能请您,允许暄弟也一道听课?”
老先生面上现出了然的神色,没直接回答行或不行,走至窗边,关上窗,才说道:“世子不妨猜一猜,王爷为何不让二少爷与您一道上课?”
“因为,二弟庶出的身份?”从小到大,父王都强调他是长子嫡孙,日后的淮阳王,身份尊贵。可身份和读书有什么关系?父王允许二弟读书,却不许二弟与他一道读书,他不明白。
“历朝历代,外戚作乱屡见不鲜,而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就算当朝丞相,手握重权,也鲜少有叛乱之祸,这是为何?”
少年想了想,道:“一来,丞相手中没有兵权,二来,单单一人难以成事。而外戚一党不同,皇上放任坐大的往往是一个家族。”外戚掌权,由内而外,从朝堂到军队,遍布势力。
“老夫与世子说过,为官的最大忌讳是什么?”
“武官不可功高震主,文官不可结党营私。”
“王爷不远千里,诚聘老夫为世子老师,可见王爷期望,世子天资聪颖,也难怪王爷对你寄予厚望。日后振兴王府的责任,世子一人足矣。”
“可二弟从小也很聪明,不逊于我……”
老先生摇头:“倘若二少爷天资愚钝,王爷也许便一视同仁了。二少爷与世子一道受教,日后同为朝廷栋梁,淮阳王府锋芒太露,此非王爷所愿;若不能入朝为官,以他那时才学,又岂会甘心?如此多生事端,亦非王爷所愿。”
“所以父王宁愿从开始就放弃二弟……”他到此时才明白父亲一番苦心,说不上对或者错,只觉得心头惘然。
“王爷此举,也是替二少爷着想。”与其日后承受壮志难酬的痛苦,不若从一开始就平庸。宦海之上起起伏伏,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多少肮脏斗争,“你是未来的淮阳王,享受着荣耀的同时也背负着重任。如二少爷那般,安稳一生未必不好。”
他明白先生的意思,可还是觉得:“人生是暄弟自己的,安稳也好,动荡也好,应该都由暄弟自己选择。”无论父王还是先生,任何人无权代替暄弟做决定,“父王的顾虑我明白,但从开始就替暄弟决定一辈子,是不是太不公平?”
“那世子自己呢?坐上这个世子的位置,是你可以选择的吗?”
少年怔住,老先生叹了口气:“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所谓公平,都是相对的。在教导世子的第一天,老夫就说过,希望他日世子能够一展所学,报效朝廷,而老夫所教导的,是如何让世子成为一个长命的好官,而非短命的清官。”
“对不起先生……”是他太愚钝了,太多事情都是似懂非懂。
“不急,老夫慢慢教,你慢慢学。”权谋之术可以学,但一颗赤诚的心,是无法学来的。
老先生抚了下胡须,声音带了点严肃:“今日的事老夫就当不知情,如何与那位二少爷说,世子该清楚。”沈暄偷听,老先生并不介意,作为夫子有教无类,也欣赏勤奋上进的态度,让他一直听墙角也无所谓。而且,虽然对沈毓那般说,但其实对于沈暄的安排,孙九陵是觉得淮阳王过于谨慎了。一个庶子,就算再聪明,无权无势,日后能闹出多大幺蛾子?这世上人才多,惊世之才少,倘若沈暄不是其中之一,日后很难有大成就,更别提让皇上对淮阳王府心生忌讳了;倘若沈暄真是其中之一,错失不是太可惜。
老先生之所以不答应沈暄一道听课,单纯是为了借此事敲打一下沈毓。一个好的先生讲究因材施教,世子聪明过人,悟性很高,就是太过纯良。纯良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是优点,对于一个成年人却绝非优点,而对于一个朝廷官员,那将是致命的缺点。
有些事并非你想做,但位居其位,却是你不得不做。
叶夜跟沈暄一路跑出来,跑着跑着,沈暄停下来,气鼓鼓看人:“你跑什么啊!”他是心虚,她又跑的哪门子路?
“我……我看见你跑,我也跑了呀。”
“你还不赶紧回去!就说纸团是你丢的!”笨死了!掩护都不会!
“哦。”她火速转身,又被他拽住胳膊,某人想一出是一出:“算了!晚上回去再说!”今天是不能回去听墙角了,反正也跑出来,她要是回去,剩他一个人岂不是很无聊。
“不知道瑾妹下课没,叫上瑾妹,咱们去草地玩。呀!小三小四!”
小三小四?
叶夜跟着沈暄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对面路上奔来兴高采烈的两毛头,一模一样高,一模一样胖,那天初见没细瞧,现如今一瞧,他俩长得也挺像的,只是沈馨是女孩子,五官更柔和些。
沈馨和沈涵牵着手过来,高高兴兴道:“二哥!叶姐姐!”
沈暄问道:“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回来几天啦!是不是啊姐姐?”
见叶夜点头,沈暄不高兴道:“你回来怎么找她不找我?我才是你二哥!”
沈馨理直气壮道:“你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女孩子要跟女孩子玩的!”
沈暄说:“哼!”
沈馨扮了个鬼脸:“二哥别扭鬼,爱生气,羞羞脸!”
沈暄要揍她,兄妹二人绕着叶夜玩起老鹰捉小鸡,这边三个人打打闹闹,沈涵闷不吭声地站在旁边,右手抓了个小手帕,不停将手帕包着的东西朝嘴里塞,小嘴巴鼓着,一嚼一嚼。
等到沈馨发现,已经太迟了,她尖叫一声:“你怎么都吃啦!是我要带给大哥和叶姐姐的哎!”
沈涵嘻嘻笑,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那表情恨不得将手帕一并吞进肚里。
沈馨气得跺脚:“大馋猫!”
“太好吃啦!明天再让姨娘做呀。”馋猫打了个饱嗝。
沈暄问道:“哪个姨娘?”
沈馨说:“是娘亲的妹妹,姨娘从益州来,寄住在大舅公家,这次我们从大舅公家回来,就将姨娘一道接过来了。”她说着说着自己也垂涎三尺,“姨娘做的糕点可好吃了!”她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块,想拿给大哥和叶姐姐尝尝的,“都怪臭沈涵!大大大馋猫!”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