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来个相公》月黑风高

16、告状

　　宗凌最害怕的人……她见过宗凌几次，每次都是趾高气昂的样子，就像他养的那只好胜蛐蛐儿，只有刚才听这叔叔提到王爷，才会吓得面无人色拔腿就跑。

　　叶夜站在书房门口，恍然大悟叫了一声，声响惊动屋内的人，宗晟看过来，俊雅的面容现出笑意，朝小丫头招招手。

　　小丫头没动，歪着脑袋站在原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好奇地打探宗晟。

　　原来她的舅舅是坏蛋宗凌的爹爹，有权有势的宗王爷。

　　宗晟走过来，俯身与小人对视，指尖刮过她鼻头，笑道：“想什么呢。”

　　“舅舅是我的大靠山！”原来娘亲说她有座大靠山，是这个意思。

　　宗晟听这童言稚语，好笑地抱起人：“那你以后住在王府，舅舅天天给你靠。”他自幼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直到前几年才认回同母异父的姐姐，自然亲近。自己膝下又只有一个儿子，故对这个外甥女视如己出，相当喜爱。

　　“凌儿打小没有亲近的兄弟姐妹，日后你陪他一道读书习武，也有个伴儿。”

　　小丫头断然拒绝：“不要！”

　　“为何不要？”

　　“我不喜欢宗凌！”宗凌是个大坏蛋，就会欺负人。

　　宗晟微讶：“你见过凌儿了？”笑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叶夜谨记林某人的教导，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他给我吃泻药！害我拉了一天的肚子！刚才还拿一根可粗的木棍打我呢！”小手比划着，故意将形容出来的木棍放大一些：“这么粗！要不是二少爷替我挡了一下，我一定痛死啦！”

　　宗王爷听得眉头紧蹙，大怒：“太不像话了！”

　　门口的守卫循声进来，宗王爷拉长了脸喝道：“去把小世子叫来！”

　　宗晟问，叶夜一五一十将来京师这段时间的事，包括与宗凌的几次接触，说了一遍，当然有点点添油加醋，但是宗凌面目可憎是事实。

　　他一直忙于朝政，府内大小家事，包括儿子的管教都由王妃负责，宗凌平素见了爹，溜得比老鼠见了猫还快，所以宗晟甚少见到儿子，没成想他顽劣至此！

　　淮阳王府的人都敢打，更遑论其他人，再不好好管教，今天嚣张跋扈，明天就该杀人放火了，假以时日，必成京城一害！

　　宗晟阴着脸，等到传唤的人进来，用力一砸桌子：“跪下！”

　　叶夜眨巴着眼睛，看那平素嚣张跋扈的人，战战兢兢、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心中刚觉得解气，就听一道女子的声道：“王爷平白无故的，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宗王妃温婉迈进门来，她容貌清净素雅，说话也是不疾不徐，温温淡淡，但又自带一股不容抗辩的威严。宗凌如同见到救星，掩不住的喜色。

　　宗晟见到她更不悦：“我招凌儿来，你跟着做什么？”若不是她平素包庇纵容，孩子怎至于此？今日不听说，他尚不知这些龌龊事！

　　“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王爷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妾身只是不明白，王爷无端怪责凌儿，所为何事？”

　　宗晟厉声道：“宗凌，你对表妹下药，打晕淮阳王府二公子，是否属实！”

　　不只宗凌闻言愕然，温婉亦是一怔，旋即笑道：“王爷说的表妹，莫非是你现下抱着的这丫头？难道她就是……”

　　“对，她就是我义姐的女儿。”

　　温婉闻言，不由定睛看向宗晟怀里的人。宗晟那位同母异父的姐姐，情况她也知晓，因为身份十分特殊，所以对外只能称是义姐。

　　见温婉在看自己，叶夜讨好叫道：“舅母！”温婉笑了笑，摸了摸她脸颊，和蔼可亲道：“乖孩子。”她复转向宗晟道，“凌儿多个妹妹，是天大的喜事，他纵有何过错，也是原先不认识，起了误会所致。这事王爷也有不好，若是早些引荐，岂不皆大欢喜？”

　　宗凌接受到她投来的暗示，会意，抢忙认错：“是孩儿不知表妹身份，有所冒犯，父王莫气，孩儿给表妹赔礼道歉了！”

　　宗晟道：“今日是你表妹，你才赔礼道歉，倘若是别人呢？我是怎么教你的？切不可仗着小王爷的身份惹是生非！”

　　温婉道：“凌儿，你父王的教诲，你可都记住了？”

　　宗凌忙道：“孩儿谨记父王教诲！”

　　温婉笑道：“王爷，您瞧，孩子记着呢。”

　　宗晟被她这样一来一去，似是满腹的力道打到了棉花上，使不上劲的难受。他皱着眉，良久冷哼一声：“慈母多败儿！”

　　“是，王爷教训得是，妾身以后一定对凌儿严加管教！”温婉笑着上前，从宗晟手中抱过小丫头，“瞧这脸儿圆圆眼睛大大的，标准的美人胚子。王爷，我一瞧这丫头就喜欢得很，不若让她随我住？”

　　叶夜忙申明立场：“我要回淮阳王府的！我是小世子的贴身侍卫！”

　　温婉不禁笑起来：“哪有姑娘家，给人当贴身侍卫的？”

　　这个舅母虽然可亲，但叶夜不喜欢她嘲笑自己的理想，“我喜欢当侍卫，我要当一个最出色的侍卫！”

　　宗晟顺水推舟道：“那你来舅舅家，给表哥当侍卫。”一来小丫头在身边，方便照顾，二来有她在，也好监督凌儿，一举两得。

　　小脑袋猛摇：“不要表哥，我要跟小世子一起！”

　　温婉一直在笑，宗晟还待说什么，被她扯了扯袖子，他不解看人，温婉道：“那舅舅舅母就不勉强你了，以后有空多来王府玩。”放了人下地，揉揉她的发，“沈家的人都在兰苑客房，你让门口的丫鬟领你去吧。”

　　待叶夜出了门，温婉道：“只要王爷跟淮阳王打声招呼，他们还敢怠慢了人不成？既然是孩子的心愿，我们得成全，这年岁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了。”见宗晟还是不解，她抬指调皮敲了下他额头，柔荑被他撰住，握于掌心，她笑着解释，“淮阳王世子资质不错，近水楼台先得月，终生大事得从娃娃抓起。”

　　须臾，宗王妃从书房出来，视线接触院中随风摇曳的海棠花，绚烂花色迷人眼。

　　记忆深藏的某处，斑驳盛开的花海，少年托腮坐着，书页摊于膝盖，诱人的眉目低垂。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她脑海中回响着先前说的那句“近水楼台先得月”，念着念着竟似痴了，双脚不由自主朝院中走，朝那幻想中的少年走。

　　身畔人连叫了几声，呆呆伫立于花前的女子终于回神，她转头，面上挂着熟悉的笑容，温柔问道：“凌儿，什么事？”

　　“父王让我这段时间不准出府，可我明天约了人看戏的！是刚排出的新戏！孩儿想看很久了！”

　　“你父王近日都在府中，不回兵部做事，你就安生几天吧，别惹他生气。”

　　宗凌撅着嘴：“可孩儿想看！其他人都能看，就孩儿看不了……”

　　“既然我的孩儿看不了，别人自然也不能看。你放心，在你出府之前，母妃保证戏楼开不了班。”

　　宗凌高兴道：“谢谢母妃！”

　　温婉俯下|身，与儿子对视，柔声平缓道：“你今日对付淮阳王府的沈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孩儿，孩儿不该拿棍子打他，也……不该设陷阱害他。”

　　“他得罪你，是他该死，但母妃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不能授人以柄。除非有把握对方开不了口，威胁不到你，否则别做。颜氏母子痴心妄想，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够恶心，给他们点教训就够了，事情闹大，闹到你父王那边，吃亏的还是你，懂吗？”

　　“知道啦！孩儿去马厩看小马了！”

　　“看完早点回书房，你父王在府中，不读书也给我装装样子。”

　　少年跑远，留在原地的女人，一直凝视着他的背影，黑眸幽深似两弯不见底的寒潭，过了少时，莹白指尖从海棠花上抚过，掐住一片，置于唇畔一吹，花瓣无风乏力，飞了一点远就落下。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