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风》情疏迹远

2、第一章

　　第一章
　　“乐乐，爹真的对不起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养不活，爹真的是没用啊！”一间残破的小屋前，衣衫褴褛的男人抱着一个七八岁打的女娃蹲在地上，痛哭流涕。那情形就连旁边站着的婆子也不禁拿起绢帕拭了拭眼角。风沙扬起，小女娃从父亲的怀抱里抬起头，目光顺着父亲那瘦削的肩膀向着不远处的草房看去。可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不时传来的咳嗽声和低低的呜咽。她还太小，小到不明白什么叫做“牙婆”，什么叫做“丫鬟”，她只知道她要离开爹和娘了，离开那个刮风时掉草落土，下雨天无一处干地可躲的家了，她只知道她走了娘就有钱看病了。
　　“老常，时辰不早了，我得把人送到君家去了。不然，天就要黑了，唉！这路又难走.”婆子从男人的怀里扯出不发一语的女娃，顺手把十两银子塞到男人手里。她也知道十两太少，可这种灾年卖儿卖女的太多了，这么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又长得如此瘦小，有人愿意花十两银子买就该偷笑了。她奔波了好几趟才做成这笔生意，也不过拿了一两的辛苦钱。
　　“爹，乐乐走了，乐乐会很乖的，等娘病好了乐乐就回来了。”
　　女娃随着婆子走了，小小的身影在风沙的肆虐的小道上是那般的单薄。她哪里知道这一去就是永别。频频回首看向被人们拉住的父亲和不知何时出来倚着门框的娘亲，圆圆的眼睛再也承载不起那满眶的沉重，呜呜地哭了起来……
　　君府
　　赵大姑恭敬地站着，一双精明的眼睛紧紧盯着坐着的王夫人，生怕漏过夫人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只见王夫人仔细地在一字排开的三个女娃身上逡巡了几个来回后，方才开口。
　　“你赵大姑办事我自然时放心。这三个女娃倒也都还算清秀，陪着我那三个顽劣的儿子身边也还合适。只是，这一个似乎小了点，让她照顾公子行吗？”顺着王夫人的视线，赵大姑看到了有点畏缩的常乐。
　　“夫人，您别看这孩子，小小的年纪在家里照顾她那生病的娘亲，可聪明着呢。让她照顾公子，您绝对放心。”
　　“既然你赵大姑都这么说了，那就留下吧。忠伯，去喊公子们过来挑选自己中意的丫鬟。”
　　不多时，就见三个身材长相都无甚多出入的少年走了进来，不待母亲吩咐，其中两个就径自跑向那三个局促的女娃。
　　“我要这个。”
　　“我要这个！”
　　“这个时我先选中的，娘，你看大哥老是要和我抢。”
　　“娘，我选好了。孩儿还有药书尚未看完，请允许我先回别院了。”只见那个从一进门只说了这一句话的俊俏公子拉着犹不知所措的小女娃退出了客厅。多年后，坐在树干上的丫鬟问树下修指甲的公子
　　“长寿，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选我呢？”
　　“因为选你没人会和我抢啊！”
　　“咚”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我，常乐，一个长相平凡的丫鬟。很不幸的生在一个不好的年份，更不好的是我娘病了。所以我没能摆脱掉穷苦人家儿女的一般命运——被卖入有钱人家的府邸当丫鬟。记住，是丫鬟不是侍妾哦！虽然我那性格有异于常人的主子把“丫鬟＝侍妾”的概念像灌水一样灌在我的脑子里长达七年之久。如今，我已经是君府里可以呼风唤雨的丫鬟了，跟着我那主子，日子也算消遥自在的很。怎么个呼风唤雨法？！底下有很多丫鬟供我使唤算不算？不算啊！那掌控着整个君府的银库算不算？才有一点点啊！那生气了不给主子饭吃也不算吗？就说嘛，不可能还不算的，毕竟整个翼州城里敢这样对待主子的除了我常乐可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呼风唤雨的日子果然惬意啊。

　　京都
　　“长寿……”我走到正在梳理他那向来宝贝的紧的秀发的长寿身边。可恶，那个男人竟然转过身去。
　　“长……寿……”咬牙切齿，我锲而不舍地走到他面前，我就不信他受到了我地魔音穿脑。果然，
　　“说吧，又要干什么。”放下梳子，改拿铜镜的男人自始至终连瞥都没瞥我一眼。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来到京都已经三天了！”没事，我忍。谁让我是个厉害的丫鬟呢。
　　“接下来呢？”男人懒洋洋的声音真的让人忍不住想挥拳头。
　　“某人不是说要进宫给皇后娘娘治病的吗？”克制住想杀人的冲动，我笑眯眯地看向长寿那终于舍得抬起来俊脸。
　　“所以？”他……他……竟然还敢给我笑！！
　　“所以你还不赶快进宫去，你当皇后的命和你的一样硬是不是？！”我终于了解到古人那句“忍无可忍”的真谛了，而这一切都拜长寿那死男人所赐。
　　“喂，不要再捏了，你是笨蛋吗？痛啊！！”看着那个抚着脸颊，双眸含泪，以无比哀怨的眼神看着我的君长寿，我不由得哀叹：遇人不淑啊！！
　　“我就知道，你很早以前就嫉妒我的脸比你长得好看，比你白，比你嫩，所以你才故意找机会蹂躏我!”
　　若不是看他那德性看了十几年，你真的会以为他遭到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对待。
　　“嗯哼，继续说下去啊。我看你那么伤心，估计厨房那刚做好的梅花糕你也没心情吃了。唉,多香的梅花糕啊，可惜了！”
　　“哇！！常乐，人家哪有很伤心啦，你看错了看错了。人家早上都比你少吃了一个豆沙包，现在真的很饿很饿啦。”不用怀疑，这的确是我家那个那个前一刻还自恋到不行的公子。

　　本以为京都也不过就和翼州一样，几条纵横交错的街道，街上到处可见的是走南闯北的小商小贩而已，顶多就是路宽些，人多些罢了。可看到夜间那些像是一瞬间从地底冒出来的勾栏酒肆占满了这京都的大街小巷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肤浅。这京都毕竟和翼州甚至是其他任何一个州县不一样的。那些州县的老百姓在灾荒、战乱、重税的折磨下苦苦挣扎的时候，这里却可以夜夜笙歌，酒池肉林。早就从传闻中知道这翰辰皇朝君无道臣无能，除却一个抱病守疆的王爷，可谓全是一帮鱼肉百姓的废物，可看到比传闻更令人难以接受的腐化堕落，站在人潮中的我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像秋风过处的落叶。
　　“你这笨蛋，呆站在这里看什么啊？还不走就来不及进宫了。”足以震破耳膜的声音在靠近耳畔处响起，惊得我不由得跳开了足有十步之远。
　　“走就走，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哼！”恶狠狠地瞪了长寿一眼，我率先向着皇宫地方向走去。瑟瑟秋风下，被婆子拉着离去的小女娃那频频回头的情形却一遍又一遍地在前方那一排排高挂地红灯笼中浮现，久久不曾退去。

　　栖凤殿
　　“李公公，皇后地病恕我无能为力，个中缘由想必您老也清楚。”
　　“唉！！连君公子都束手无策了，难道……难道皇后娘娘真的要年纪轻轻就……”满头银丝地李公公看着锦榻上那奄奄一息的佳人，不禁悲从中来。
　　“请恕在下无能。劳烦公公向皇上转奏一声，我这就告辞了。”
　　“君公子请慢，皇上吩咐了，让您看诊完毕后勿必到尚俞殿，他在那设宴等您。”
　　“唉，还是躲不过啊！既来之，则安之吧！李公公就不用为我带路了，这宫里我熟的很。”

　　“长寿，君长寿，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和那昏君有一腿，呃……，不是，是认识，认识的？”没办法，长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看着长寿转过身继续向前走，一点要给我答案的迹象都没有，我只得再接再厉。
　　“君长寿，你快点说啦!”
　　“碰”一个劲追赶长寿的结果就是我在他毫无预警地停下后避无可避地“投怀送抱”。
　　“嗯，是铃兰的香味呢。笨蛋，我制的那些花药皂效果不错吧？”使出吃奶的力气，我终于把长寿那色胚的头从我的脖子里搬开。奈何就是推不开他箍在我腰间的魔爪，只好由着他猛吃豆腐。
　　“嗯，不错，很好。可你要是放开我，会更不错，真的！”我想我那一刻的表情绝对比一个把女儿送到一个糟到不能再糟的大官面前，让他尽管用不要客气的父亲还要谄媚。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我想，你要是不再喊我那个俗到不能再俗的名字，我会考虑……看看。”看着抱着脚在原地转着圈圈嗷嗷叫的男人，我第一千零一次露出了鄙视加同情的笑容。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偷香的时候千万别太投入，要知道，女人的爪子可是锋利的很哦，长寿……哈哈哈……”
　　“常乐你这个笨蛋，别跑啊，你会迷路的，给我回来！哎呦……痛！！”
　　摆脱了君长寿的魔爪，我的得意并没能维持多久。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严重到不行的问题——我……迷路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到尚俞殿，唉，难怪长寿那混蛋老是要骂我笨蛋呢。不管啦，问人总可以了吧。主意一定，我向着一间灯火辉煌的大殿走去。想到刚刚长寿吃鳖的表情，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呵呵，自己才是笨蛋呢！”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灿若白昼的宫殿里，我看见了一个男人，一个左拥右抱的男人，一个笑得肆意张狂，但眸子里却冰冷刺骨的男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寂煊，那一年，我十八岁，长寿二十四，寂煊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