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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伊野又饿了。
他在街上到处乱逛。夏日的夜晚,街上的人依然很少,惧怕暑热的人们纷纷躲在家里。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太饿,他也不喜欢在黏腻的夏风中走来走去。
他刚来到这个地区不久,前些日子时生在网上看中此处的一套房子。难得有能供他们三个住在一起、租金又够公道的处所。再加上那里离时生任教的盲童小学非常近,社区附近也有地铁站,交通够便利。三个人微一合计,就拍板搬了家。
他在某处街角转弯,身形埋入建筑的阴影。影子里的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在聊天,有它们探路他不怕忘掉之前走过的路线。仗着这点,他四处逡巡,不知不觉已经离住处有些距离。
“吠舞罗……?”
伊野抬起头盯着招牌一字一句地念道。酒吧LOGO上篆刻的火焰形状很别致。
(今天就在这里吧。)
他伸手推开门。
“欢迎光临。”温和的声音的仿佛贴着耳朵响起,伊野不自禁地抖了抖,下意识看向吧台。高大的金发男性立在吧台后从容不迫地对他微笑,“这位先生,已经很晚了。就算是男孩子深夜独自外出也不好哦。”
(我到底哪里看起来像是会在街上追逐打闹的幼小生物啊……)
伊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杯Gimlets,谢谢。”
“好的,请稍等。”
男人轻车熟路地取出青柠汁和琴酒。伊野一手托腮望着金发的调酒师好像在舞动的修长手指,有些出神,直到对方把酒杯放在他面前,玻璃与大理石接触发出的细微声响惊动了他。“请。”那人说,伊野发现他的眼睛是深色的,投来的眼神像他的嗓音一样温柔。伊野感到胸口有些痒,他忙不迭地端起酒杯喝了口,将躁动压了下去。
此时已是深夜,不再有新的客人光临,酒吧里的人也越来越少。吧台上除了伊野,渐渐地只剩下小猫两三只。黑发青年慢慢啜着酒,装作在想心事的样子,实际视线不断地往吧台后偷瞄。调酒师正细细擦拭酒杯,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神情专注;这给了他继续偷窥的胆子。他笑得真好看,他想,随后又开始鄙视起自己来。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是相当理想型的对象,光是想想就觉得更加饿了。影子里的兽们来回踱着步子,狺狺着怂恿他发出邀请。闭嘴,他在心中低语,这可太难了。对方仿佛从头到脚都写着“良善”两个字,虽然对一个调酒师来说这个词语或许要打个问号;但是从开始起听见的那些温柔的声音已经几乎彻底地打消了他的念头。怎么说来着,如果对方是无耻之徒,他也就能置节操于不顾;但摊上一个好人,就像把自己应有的羞耻心都展现给他看似的。自惭形秽。
于是伊野就这样像小鸟啄食一般一个人喝到了吠舞罗打烊。
(虽然不敢说,但是多看看总是开心的。)
他也打定主意今后不再踏足这里,如果他不能吃蛋糕的话,至少他懂得要远离。
“这位先生,现在要打烊了哟。”
伊野放下酒杯,点点头,伸手从裤袋里掏钱。拿出来的时候就顿住了。
他刚发现自己钱没带够,纸币的大小乍摸起来差不多。此时整个酒吧里只剩下他和他两个人,他也没法驱使影子去什么地方借些钱来。整个人就尴尬地僵坐在那。
男人借着身高觑见了伊野手中攥着的钱的数额,也看见了在青年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表情。他笑道:
“回你家把钱拿给我如何?”
……诶?
伊野惊讶地扭头睁大眼。有点不敢相信那句话里藏着的深层的含义。
男人挑眉,眼神一转,伊野感到自己被对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别紧张……还是第一次?”
“……不是”青年沉默了会儿,觉得自己的黑线都快实体化了,“不是第一次。”
说完他又想给自己一拳,干嘛没事找事再强调一遍真是……
对面男人还不放过他:“那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到您的家中……”
“有!”还不等对方说完,伊野就忍不住出声打断。没办法,对方用咏叹调般的说话方式就算了,还真的做出了的手势。他叹了口气,迅速调整了一下内心,尽量优雅地摆了“请随我来”的姿势,“像您这样杰出的人能光临寒舍,定能使蓬荜增辉。”
还没说完他就被自己给酸得不行。
浴室的水流哗哗响,承哼着歌按下开关跨出浴缸,水迹在瓷砖地上蔓延一路。
“啊又忘了拿浴巾....嘛算了算了。”反正现在房子里就睡着的时生一人,也不知伊野那小子回来没。
承大喇喇地开门走了出去,直奔饭桌拿起烟盒,叼了根在嘴里。一打响指,压缩的空气快速擦过烟头,哗地一下点燃;他深深地吸了口,烟雾细细地拧成一根线。
洗完澡后来根烟,生活无烦恼。
正在他一心陶醉的时候,客厅总门忽然开了。
一阵风吹过。
承和门口的人面面相觑。
这从头发眼睛到衣服裤子都黑不溜丢的自然是小伊野没错,但那身后怎么看怎么觉得骨子里不良兮兮的家伙是谁啊……
“炮_友?”承叼着烟模糊不清地问道,眼看着对面伊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凶恶”。像是一点也没接收到对方“闭嘴”的暗示,他大摇大摆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朝身后摆了摆手,“我先去睡啦,你注意安全~”
无视身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远坂承你的生殖健康教育还是我教的呐!”
承关起门,流里流气的神色一下子转为懊恼。呀咧呀咧被看光光了啊,老子的……真是太亏了。
都是小伊野的错。嘟囔着,承拿起床上的t恤套在头上。
“那是我的朋友,远坂承。他,我,还有时生哥,我们三个住在一起。”伊野有些歉意地说,“承他有些大大咧咧的,草薙先生请别在意。”
“不会。你们三个……听起来很温馨呢。”三个人凑在一起,这样的组合似乎让出云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那就好……”
话音刚落,穿上了衣服的远坂承又走出房间,装作非常惊讶地说:“呀你们怎么还在门口呀,别在意,继续继续~”他打开中间的一个房门,进去转了圈抱着熟睡的青年走出来,“我把时生带我房间去啦。这里隔音不那么好,惊扰到我们的西川老师就不好啦~”他又一次甩上房门。
出云无奈地轻笑着看见伊野的额头爆出了十字路口。
“那个家伙……”太丢人了。
他原本想再多说些什么,但腰部忽然出现的温度让他一下子哑口无言。
出云揽着青年的腰,半调笑地凑在耳边说:“既然你朋友都努力创造了那么多条件,我们就不要辜负他的……良苦用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