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惋惜》双椒宝贝

48、向晚·迷花倚石忽已暝

　　月光如水，一架马车缓缓地停在一座府宅前。府宅上方的匾上赫然两个大字：“魏府”。
　　魏徵抢先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我跟着猫腰探出车外，却只见自顾自地朝府内走去。
　　“都不知道扶美女下车！”我朝他的背影狠狠瞪了几眼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跳了下去。
　　“晚姑娘！”一听就知道是小棋子儿的声音。果然，转过回廊就见琴棋迎面而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突然觉得心一暖，没想到会和她们关系好得这么快。
　　“叫我晚儿就好了嘛！”我牵起她的手，笑眯眯道，“小棋子儿有变漂亮哦！”
　　琴棋嗔了我一眼，又说：“晚儿还是改不了这随口乱说的毛病。不过，书画这丫头还不知道晚儿已经到了呢！我去叫她。”
　　没等小棋子儿转身，就听见了小墨汁儿清脆的声音：“晚姐姐！小墨汁儿可想你了！”声音刚停，就见一个小小的鹅黄色身影投进了我的怀里。
　　“好了！这般热情我可经受不住。”我也顺势拉住她的手，“好久不见，我们去聊聊啊！”回到古代，除了云绣，这两个也算我的闺蜜了吧！
　　“咳咳！”魏徵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响起。我头皮一麻，我竟然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小墨汁儿一见魏徵冷了脸色就抽出手来毕恭毕敬地站到一旁，两个脸颊“唰”地就红了。小棋子儿倒是镇静些，冲魏徵福了福身，转过脸看着我：“那等晚儿用过晚膳我们再聊吧！到时我们可要秉烛畅谈啊！我和书画去准备晚膳。”
　　我无趣地扫了一眼魏徵，故意看着他的脸对她们说：“那你们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走到那个熟悉的长廊，四周都静悄悄的。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魏徵竟然私自把我带出宫来，只是因为小墨汁儿和小棋子儿想我了！呵呵！还真是他的作风！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原本和妹妹计划好的七夕之夜也只能泡汤了。想到当时正准备看吴虞南带给我的信就被他给拖走，我就来气！啊！对！他的信我还没看！
　　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后，我便从衣袖里掏出那封已经被我塞得皱巴巴的信来。一行再熟悉不过的字了，我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夏辞远难道只会用诗吗？除了诗，再无其他。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急忙把信叠好又藏回衣袖中。“你干嘛偷看别人的信！”我大声地吼着。那人却不答我话，继续念道：“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喂！问你话呢！魏大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真得有些生气了，忍不住冲他发起火来。
　　他淡淡地瞄了我一眼，道：“向晚姑娘倒是好情趣。”
　　话虽然并不点明，但满是嘲讽之意。只是这有情趣的不是我，却是那堂堂西夏王之子！
　　不愿再跟他就这个话题继续无止尽地闲扯下去，我闭上了嘴巴，横跨在长廊边的石椅上。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过于不雅，又急急忙忙收回腿，靠近石柱，不停捋头发。天知道魏徵会怎么想我啊！真是尴尬。
　　似乎他已经习惯了我所有的“非正常行为”，只是直接忽略掉我窘迫的神情，径直看向前方。
　　有什么好看的不成？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那是庭院里的花坛，正绽开着一株一株小巧的兰花。晚风偶尔吹拂过来，便嗅得一片浓郁的香味。
　　我忘乎所以地冲那些兰花奔去。兰花的叶子片片笔直有力，大大小小的兰花镶嵌在其中煞是好看。
　　回头问了问跟过来的魏徵：“这兰花是建兰吗？那为何现在就开了？现在才七月呢！”
　　他看向那片兰花缓缓道：“遭已过了立秋，也近白露了。况且今年天气冷得早，这兰花大概也就提前开了吧。”
　　我不可思议地轻轻触了触那些兰花，对他真是佩服得不得了。想我妈妈种兰花，那是种一株死一株。人人都说兰花难养，可他竟能把这些兰花养得如此好！
　　“你擅养兰花？”我弯腰拨弄着那些笔直的叶子问着。
　　“略知一二。这些花也不过请了花农来养罢了。”他倒是很谦虚的样子。
　　“那这些花是不是有什么不同？我看这些花都不尽相同。这株花是黄绿色，这株又偏淡黄褐色，那株呢，你看！还有暗紫色条纹呢！”我好奇地流连于这些芬芳中，差点迷醉。
　　“品种不同，花色自然不同。这是龙岩素心，那是铁线素，还有，这是银边大贡……”
　　“哦！”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忽又发觉一件事，抬头继续问，“那你种了这么多兰花，是不是自比兰花啊？”虽是无心一问，但也问得唐突了，等反应过来也来不及收口了。
　　他不紧不慢地看了我一眼，冷了神色：“兰花圣洁、高雅，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比的。”
　　被他的话生生堵住，我张了张口，却不知再说什么。晚风徐徐而过，送来缕缕的兰花香，萦绕在我和魏徵渐冷的氛围中。

　　“魏大人！晚儿！魏大人！”琴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救星来了！我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匆匆地朝琴棋叫喊的方向走去。“看来晚膳已经备好，我们回去吧！”
　　见了我尴尬窘迫的表情，琴棋眉头一蹙，满脸的困惑。待到一脸冷漠的魏徵随后到来后，琴棋才敛了困惑之色。聪明如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我和魏徵独处的尴尬呢！
　　落座后，书画毕恭毕敬地站到我们身后，琴棋也张罗着为我们盛饭夹菜。从琴棋手中接过饭碗，好心地劝道：“不如一起用吧！这么大一张桌子，只魏大人和我，也太单调了。”
　　“琴棋不敢。”她急忙垂下眼睑，眼神却似不经意般瞟了瞟一旁闷闷吃饭的魏徵。
　　这个魏徵果然太守礼数，太没情趣了！我顺手夹了一只鸡腿送入他碗中，似讨好般地询问：“让小棋子儿和小墨汁儿一起用膳如何？让她们两个站着服侍，我也吃不下。”
　　似乎是被我这过于亲密的举动吓住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拉了她们入席，我也兴高采烈地帮她们盛了饭，夹了菜。看她们一副经受不起的模样，我无奈地解释：“别这么拘束！我也是个丫头啊！况且我们是朋友，朋友！明白？”
　　两个丫头感激地冲我点点头，便也埋头扒起饭来。我满意地扭头看向魏徵，竟发现他也隐隐露出一丝笑来。

　　用毕晚膳，魏徵便辞了我去了书房。而两个丫头又去忙着收拾。百无聊赖的我只好遛到庭院中去，等她们忙好一起说说话。这一次回了宫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晚儿！”琴棋端了一杯清茶绕到我身边。
　　接过她手中的茶刚饮了几口，就见书画也兴致勃勃地来了。手中还端了一个食盆，边小跑边问：“晚姐姐要吃糕点吗？”
　　象征性地取了一块红豆糕放入口中，细细嚼来，味道倒很是不错，比我在现代吃的要好多了。“小墨汁儿的手艺？”
　　书画害羞地点点头，放下食盆坐到我身边。
　　“魏大人都是这样？用完膳就去书房？”看着远处书房窗格上晃动的烛影，我随意地问着。
　　“是啊！也不知多坏身子。”琴棋无不担忧地叹了叹气，“病了也不肯就医。那次端午回来，无端受了风寒，竟也严重得很。拖了几日，也没好起来。”她停了停又看向我，“不过幸亏晚儿给的方子，我煮了几次让魏大人喝下去，这风寒咳嗽竟也好了。”
　　听到这一番话，那未嚼细的红豆糕块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干干地咳了几声，也不见好转。书画急忙将刚才未喝完的清茶递于我，急急喝了两口，才逐渐缓过气来。
　　“你说端午回来受的风寒？”我放下茶杯，装做无心地问。
　　琴棋点了点头，书画也一边插了话进来：“回来衣服都湿了呢！当时他还带了一个公子，背了晚姐姐回来。对了！那位公子竟背了娘娘回来！你们又偷偷出宫了？是不是落水了？”
　　我哑然地点点头，“皇上许了娘娘的，”似自言自语，又似回了她们的问，“那魏大人就是因救我们才受的风寒。”转过头想停住这个话题，“那日的事不提也罢。”
　　书画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琴棋拉住，也乖乖地噤声。
　　天色渐晚，家两个人都有了些睡意，我劝了劝她们：“回去歇息吧！我也该回宫了。”
　　“这么晚怎么回宫？”琴棋不解地问。
　　我指了指仍亮着烛光的书房：“他会有办法的。”

　　端了碗热好的莲子羹，缓步向书房走去。
　　“魏大人，这是刚热好的。大人还是休息一下吧！”我把碗轻轻放在案上，退后几步。
　　他揉了揉眉间，默默地吃完那些莲子羹。“莲子能清热去火的。”我看着他随口一说。
　　他扬起眉毛：“我像是有火的样子吗？”
　　我一惊，然后拼命摇头：“没有是没有，吃些预防也好。”还是转入正题为好，“这天色这么晚了，我回宫安全吗？”真得只是不放心才问，可听起来却像是自己想留下来一般。
　　他点了点头：“此时防卫肯定更严一些。不如明早再跟我一起回宫吧！”
　　“那岂不更不安全。那么光明正大怎么行！说不定还连累了大人您。”
　　他蓦地侧头看我一眼，又幽幽答道：“不碍事的。明早早些入宫，把你送到杨妃那去。只说是在若水殿过了一宿应该没什么大碍。”
　　果然周密！皇上本的确知道我和妹妹打算一起过七夕的事！这样一来，刚好圆上了。
　　“那今夜我留在这里？”我试探般小心地问着。
　　他绕回坐椅上，展开书卷说：“就住你原先住的厢房吧！让书画帮你整理下。”
　　“哦！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那向晚告辞了。”边说边急着向书房外退去。跟他单独在一起，的确很恐怖，比和李世民在一起还要恐怖！
　　我捂着狂乱跳动的心，回到熟悉的厢房，碰到枕头就进了梦乡。

　　在守卫交接班的当儿，魏徵领着我大大方方地进了宫。似前一晚一样，那些侍卫对魏徵不曾有过询问。真是一群白吃国家粮食的笨蛋！过了承天门后，偷偷回头冲那些纹丝不动的侍卫做了个鬼脸。
　　到了路口，我和他也分道扬镳了。他向东去太极殿，我则向西去妹妹的若水殿。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隐隐现在翠色树条后面的若水殿。
　　观察一下四周，见槿杏不在我才放了胆子叫出声来：“娘娘！晚儿回来了！晚儿饿着呢！晚儿还没用过早餐呢！”这听起来倒似妹妹向姐姐讨吃一般。踏进外殿，我只顾扯着嗓子叫，却不见一个人影。正纳闷的一会儿，妹妹掀了珠帘，从内殿走出。
　　“一大早就在这乱叫！早膳？没有！”妹妹卷起翠色花络的宽大衣袖，双手插了腰，活脱脱一副泼妇样！我也跟着来了劲儿，也卷起自己的湖蓝色镶白绸带的袖子，也插起腰来：“怎么！蹬鼻子上脸了不是！敢不给你天才美少女姐姐饭吃？造反吗？”
　　她一愣，随即笑岔了气，指着我结结巴巴地说：“你还美女！果然霉女哦！倒霉的霉！早饭都得上我这儿来讨。”
　　“我看你是得寸进尺了！以为当了娘娘我就不敢教训了？”说罢，我冲上前佯装要搔她的痒，突然手一停，又慢悠悠地讥讽起来：“我若不是美女，你便也不是！谁让老天让我们长一样呢！”
　　“讨厌！”妹妹反手钳住我的手臂，也要来搔我的痒。突然脚下一个不稳当，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七仰八合的姿势还煞是好看。
　　闻声而来的槿澈看到我们这一副狼狈样，也怔地不敢上前：“公主！澈儿帮你重新梳洗一番吧！”
　　我看了看妹妹，一支翠簪斜下来四十五度，鬓角的发丝也全乱散开来。低头看了看自己，也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妹妹忍住笑，敛了神色对槿澈说：“那也好！让杏儿再备一份早膳来。”
　　“你已经用过了？”我边整理头发边看向一旁正在让澈儿帮她绾髻的妹妹，“怎么这么早？”
　　她稍稍偏过头来，一脸神秘：“我一夜未睡呢！你猜我和谁在一起过的七夕？”
　　“谁？”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槿澈，示意妹妹别太随意了。
　　她领会了我的意思，但也只是轻轻摇摇头，表示无碍。她轻启双唇小心告诉我：“吴虞南。”
　　“吴虞南？”我不可思议地喊了出来，接着就遭了妹妹一番白眼。我方知自己过于失态了，慌忙端起桌上已经泡好的一杯茶，咕嘟咕嘟地喝着。
　　趁着所有丫头内监都不在的当儿，我凝了神色，担心地看向妹妹：“你如今和吴公子是不是过于熟络了？难道这是你冷落皇上的原因？”
　　妹妹听我说完，隐约有些怒意：“我不爱皇上与同吴虞南做朋友根本不是一回事！那是两码子的事！”
　　我放下碗筷，扳正了妹妹的身子：“你当真不爱李世民了？你当真和吴虞南只是朋友？”
　　她烦躁地推开我的手，却并不看我：“是！都是！都是真的！”
　　“你别自欺欺人就好！”我叹了口气，“如今你身处这样的位子，又是这样的身份，容不得你为所欲为。你还是该注意自己的言行。说这些都是为你好的！听话好吗？”
　　她沉默良久，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