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芳华》江小七

8、第七章

　　【不要！母妃！别走！求你……】

　　抬袖擦掉脸上的泪，猝不及防的又落下了新的一层湿，脚下快步逃离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婢妾、太监，全都不似往常的无视，竟给我下跪请安，我笑，也阻止不了眼泪越掉越多。

　　虽然这里并不好，但这始终是我出生过的生长过的，始终有些不舍。

　　其实早就不该希望，到底生下来是为了什么？不该悲伤，这本就是个充满绝望的深宫，一不小心就深陷其中，哪怕并不是你的本意。

　　我很早很早就懂了，不是吗？不要哭不要笑不要悲不要喜，不要看别人的好与坏，你只是你，萧叶冉，只是个顶着皇家姓氏、血液的下人，并不是什么皇子，并不是什么英雄，我能为国民做什么？细作……

　　我想，唯一还能惦念的，只有那个打断筋还连着血肉的母亲。

　　有些想念母妃，那个已然疯了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的妇人，虽然和我并不亲，但却是我唯一的亲人，从不和颜悦色，也不会骗取我的信任后在扔掉我，更不会才见一次面就把我丢进另一个水深火热。

　　只要您好，只要您平安，哪怕疯着，也是幸福的。

　　“小七。”身后的一声打断我的思绪。

　　我停下脚步，没有转头，再次闭上双眼，迎面吹佛的风，吹干湿润的泪珠，消失不见，可沾在脸颊上的水痕，看不到却深深的横刻在心上。

　　“星辰教本不是我国兴起，他们是我们的邻国苯番内部争权夺主的时候，大部分逃离到了我国，充其量不过是逃兵……”

　　“逃兵？我们这么大的泱泱大国，连逃兵也打不过吗？呵……二皇子您真会说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颤抖的双肩还是阻止不了我脱口而出的愤怒，原来我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平淡，那样不受他人的情绪所波动，原来我也会愤怒也会生气也会反驳。

　　“小七，你怪我？”萧叶通阔步走到我面前，用手抬起我的脸，我还是未睁开双眼，“苯番是所有国家最为地大物博的，优秀上等的士兵、储备充沛的粮草、用毒下降无所不精，星辰教本就是他们皇家本尊的宗教，究竟为何而逃逸到我国来，还未查清楚。小七，你这么多年没出来定不知道，咱们国家早也不是当初，泱泱大国？如今连中等都算不得，虽不说民不聊生，但也富饶不了哪去，所以一直没被其他国家觊觎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国家已然没有开发的余地，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二皇子！”人未到，只听不远处传来了这声喊叫，萧叶通放开了我的脸，转身。

　　“二皇子！呼呼……那个……”小太监连跑带颠的上前，看得出来是很紧急的事情，只见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表情好不难受。

　　“什么事？”萧叶通显然对小太监打断自己的话语不甚喜悦，斜睨了一眼，问道。

　　“这个事……不好说……七皇子在……奴才……奴才是在……”小太监吞吞吐吐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有何不好说？还是说你想领完赏再说？”萧叶通皱眉，小太监吓得立马跪了下去。

　　“说说……奴才这就说……丽妃殁了……”瑟缩发抖的声线，从跪趴的那人处传出，我听着竟觉得费解的很，丽妃……殁了……

　　丽妃……殁了……
　　丽妃……
　　殁了……

　　“丽妃？”我不解的回问，“母妃？”我低头望着他，脚下不稳，千百句话语想脱口，也想飞奔而去，竟动也动不得。

　　“什么？怎么回事？”萧叶通双眼如芒刺，扎的小太监抖如筛子。

　　“刚刚来报，说……说皇上赐……刺白绫一条……二……二皇子……不是……不是我……不是……”彷佛再也承受不住头上的压力，开始大呼，撇清自己，就怕萧叶通怪罪于他。

　　而我，还在一片云里雾里。

　　白绫，殁了……

　　“不……不会的……母妃他是个疯子……皇上为什么要刺死她……你骗我……骗我对不对……啊！”双脚一软，我也跪在了那奴才的面前，不受控制的抓起他，摇晃。

　　“小……小的不知道啊……小的……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啊…七皇子饶命……我……我只是报信来的……”小太监双眼泪如泉涌，沾了泥土的脸上一片狼藉。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我自己自然知道，他没有说谎，是我太相信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皇宫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我太天真，以为……以为只要牺牲了自己就好了。

　　推开那个筛子，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摔下，又爬起，双手双腿感觉些微的刺痛，但我已经顾不得了，我要回去，我要见她……哪怕最后一面……

　　我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的乱撞，本就不熟悉皇宫深院的环境，慌乱的更加找不到方向，忽视掉身后呼喊我的声音，没有好人……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我要见母妃……我要见她……刚刚还好想她……为什么把最后一个亲人也剥夺走……为什么你这么狠……皇上……皇上……好狠……

　　“唔……母妃……不要……”再次跌落到了地上，已经变红的双手，一动就疼，用手臂支撑着身体，视线模糊，连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晰。

　　身体突然腾空，一双大手环绕着我的腰和腿，将我抱了起来。

　　我哽咽，已没有丝毫力气挣扎，微弱的声音：“求你……见母妃……求你……”

　　他没有回答，只是手上加了些劲力，抱紧了我，加快速度飞驰在空中，风簌簌的划过，强力的让我睁不开双眼，吹掉我的泪，飘向身后。

　　风渐渐小了，等我适应的时候，已经到了冷宫门前。

　　挣扎着双脚落到了地面上，还和早上一样冷冷清清的，让我一度以为刚刚只是错觉，推开门，院子里已经挂了些白纱，并没有哭声，只是站着几个太监和侍卫，为首的小林子，抬头神情复杂的望了我一眼，又迅速的跪了下去，带着一干院里的下人，齐声道：“七皇子节哀，娘娘死的很安详。”

　　我感觉脑中有一根弦瞬间蹦断，疯狂的跑了进去，屋里除了空旷简单的摆设，什么都没看到……我跪下，恸哭，无助的狠狠磕头。

　　最后一面都不让见吗！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