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誓言呢》木子２芸

1、我们的誓言呢

　　“听说我们班要转来一个叫韩燕子的大美女呢，真的还是假的啊？”
　　“真的真的，班长说，她人现在都在秦老师办公室呢。”
　　那帮叽叽喳喳的女生说话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楞楞地望着窗外。
　　秦老师踩着如期而至的上课铃走进教室，“同学们，下面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为新同学，她叫韩燕子，欢迎她。”在女生们热情的掌声和男生们嬉皮笑脸的口哨声的簇拥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看起来只会出现在绝美的漫画封面中的女孩，她穿着一见粉红色的外套，白色的帆布裤，白色运动鞋，斜挎着一只淡蓝色的单肩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有着傲人的身材和一张五官极其完美的脸，她的美简直让人不能呼吸。
　　“燕子，我看不如你就坐在我们班唯一单桌的默寒旁边吧。”秦老师拍拍韩燕子的肩。
　　“好啊。”韩燕子会说话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在全班形形色色的眼神中，她笑着朝我这边走来，我深深地埋下了头。
　　“嗨，很高兴和你同桌哦，你可以叫我燕子。”
　　“呃……你好,我……我叫——默寒。”
　　下课后，一拨男生女生围住了韩燕子，她无奈地朝我吐了吐舌头，跟他们走到教室后面去了。她的阳光并没有感染到我，我仍然封闭在自织的茧里，他们跟我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国度的人。
　　“默寒她……好象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女生。”
　　“她啊，对谁都冷冰冰的，跟她同学几年了都没听她说过几句话，燕子你跟她同桌一定会闷死的。”“对啊，听说她有自闭症的……”
　　“啊？这样啊。”韩燕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她朝我这边望了望，看到我在看她，立马很友好地笑了。
　　我赶紧装作低头翻书包的样子。
　　韩燕子的各科成绩都很优秀，她回答的问题总是会在老师的频频点头中收尾。她常会很小声地跟我讨论老师讲课的内容，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是说：“嗯。”
　　放学了，我抱起书本径自往门外走去。“默寒，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走。”韩燕子一路小跑过来，笑嘻嘻地拉起我的手，我在众人不屑的眼神中再一次感到受宠若惊。
　　一路上一直是她在说话，我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低着头静静地听从她美丽的嘴里滑出的一长串好听的声音。
　　“我……到了，再见。”
　　“嗯，拜拜，默寒，我们下午见哦。”
　　我低着头飞快地跑上了楼。
　　下午我下楼是就看见坐在楼梯口等我的韩燕子了，她的脸冻得通红，身子微微发抖。
　　“我说过我们下午见的嘛，走吧。”
　　“哦。”我诧异于她对我的友好，却又不好意思问她为什么。
　　冬意不曾稍减，日子也不因任何人的悲伤或快乐而驻足。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星期，我慢慢地融入了她的阳光。我会摘下自己的围巾裹住她等我冻得通红的脸颊，对她露出久违了自己的笑容。
　　“你笑起来很好看哦。”每当这时她总会这样夸我。
　　我向燕子敞开了我的世界的大门，告诉了她在我身上的那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我十岁那年父亲查出患了癌症，父亲在花掉很大一笔医疗费后提出放弃治疗，终于在我十二岁那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的母亲当时嗓子都哭哑了，很长时间都讲不出话。我不敢安慰她，我怕我也会哭出来，那样只会带给她更多的悲哀和绝望。后来母亲很努力地挣钱，我们家的日子才逐渐宽裕起来。我好怕同学知道这些后会瞧不起我，我怕得到他们的怜悯，我宁愿把 自己连同这个秘密，一同锁进自己忧伤的国度。
　　那些痛的记忆，连同我的泪水，都滴落在了泥土里。
　　燕子轻轻地揽住我的肩，她很轻很轻地说：“你放心，这个秘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我更不会因此看不起你，相反的，我认为你很坚强，真的很坚强，你独自承受着来自于你那个国度的悲伤和寂寞。从今以后，你不会在孤单，因为你有了我，无论什么，让我们一起承受。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我们都要不离不弃，共同面对，这是我们的誓言。”
　　“谢谢你，燕子。”我笑了，那是我第一次对她那么真诚地笑。
　　我也问过燕子为什么她会和我成为好朋友，我没有优异的成绩，更没有傲人的外表，燕子笑笑说她只是真的很想帮我。
　　也有很多人问起过燕子能和我成为朋友的原因，燕子总是不自然地笑笑，并没有作任何解释。
　　天气转暖了，我和燕子常一起出去玩，让山山水水见证了我们的友谊，我们的誓言。
　　我和燕子的形影不离换来了更多男生女生的冷嘲热讽，他们说我和燕子在一起的效果是绿叶配红花。我听了并不在乎，我会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风遮雨，即使是挡到伤痕累累，我也不会后悔。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燕子听后她愣了很久没有说话，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歉，她却换上了一副嘻嘻哈哈的笑脸：“人家只是被你的话小小地感动了一下嘛，但是拜托我哪有你形容得那么脆弱啊？”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突然听见男生女生对我的指手划脚：“原来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啊，那怪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要这样说嘛，我觉得她好可怜哦。”……
　　整个世界刹那间冻结了。
　　“你放心，这个秘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这是我们的誓言……”
　　“我们的……誓言……”
　　她骗我!
　　她居然骗我!
　　她可以像别人一样视我为空气,她可以像别人一样对我偶尔冷嘲热讽……可是,她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
　　韩燕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知道了这件事,她不再主动跟我讲话,不再和我一起放学回家,不再因为坐在楼梯口等我而冷得瑟瑟发抖……她甚至跟老师请求调座位,她抱起书包的那一刻,我千疮百孔的心彻彻底底地碎了。
　　我直视她的眼睛。
　　她却始终没有看我一眼。哈，那个拥有天底下最迷人的眼睛的大美女韩燕子居然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真是讽刺。
　　我哭了，原来我们所谓的友情就是这般不堪……不！我应该开心才是，开心我早一天认清了她，没有陷入她更温柔的陷阱！
　　也感谢她，让我知道了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幼稚，多么的可笑。直到现在这一秒，我却还在奢望着她的解释，哪怕只有一句，也是好的。
　　她却从未试图开口为她的做法争辩什么，好象执意要把我从她的记忆里硬生生地刮掉。我开始给她写信，一封接着一封，但她从未以一张纸条甚至是一个眼神作为回复。直到有一天大扫除，我在她抽屉的下层、发现了我全部的信件，完完整整的未拆封的信件……我就这样在她的记忆里挣扎了一段时间，然后终于坠落下去，万劫不复。
　　她的身边从来不少朋友，看见她上课的全神贯注，听见她下课的嘻嘻哈哈，都成了对我的幼稚和愚蠢最残无人道的惩罚。我带着无人过问的伤痕，跌回到了过去的孤独角落里，我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一遍又一遍地忍受着翻山倒海的痛。
　　在这寂寞的季节里，一起履行誓言的旅程中，不再有你……
　　我们的誓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