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时 素色》予寒

1、第 1 章

　　对于木叶来说，卡卡西就是一个活着的金字招牌，尤其是当年带出的传奇班，一直为人议论不下。三个徒弟分别师从了三忍，最后一个成了火影，一个接替了纲手大人，另一个，宇智波佐助。
　　卡卡西不愿意再提起佐助，就像他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老了。每次小樱和鸣人来给他庆生，都是摆出一脸无赖的表情，哎呀，老师永远30岁好不好，不要来过生日。
　　“老师你就捧着你的小黄书过日子吧，我们才懒得管你。”
　　卡卡西看着满脸白痴模样吃蛋糕的鸣人，撇撇嘴笑了。
　　距离那场大战已经整整五年，五年的时间，想要改变些什么并不是妄想，又或者有太多的东西，就不知不觉慢慢被改变了，谁也没发觉，时间到底留下了些什么，最后人们总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留存了的只是一帧又一帧模糊的影像。
　　卡卡西还记得当时那三个小鬼啊，转眼之间这么多年就过去了，除了别人根本分辨不出的几根白头发和面罩之下的几条皱纹，自己似乎就真的什么都没能留下。
　　鸣人最终还是和雏田走到了一起，温柔的大小姐有出其的忍耐力和包容性，当然也不得不夸赞几句，鸣人确实有了成熟的几分影子，不再上蹿下跳，两个人生活的和谐的一塌糊涂，怀了孕的雏田看向鸣人，目光温柔又安静，也已不在是那个腼腆的的大小姐，韧性成了她的一部分。
　　鸣人和小樱还是一样的拌嘴，有时候召开会议还能看见春野樱大人对火影大人挥着拳头表示不满。卡卡西笑着看他们的生活，恍然就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他向鸣人提了辞职报告，离开工作了太多年的暗部。
　　被问及接替的人的时候，卡卡西滞了一下，顿了好久，“鸣人呐，老师已经老了，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做了”。鸣人啊，我已经累了。
　　卡卡西忍住了张口而来的答案，咽下被自己无数遍念叨的音节，别说他已经不在了，就算在，宇智波家的人也不可能会被允许进入暗部了吧。
　　唉。微微叹一口气，自己还真是老了。
　　厌倦了呢。

　　提前退了休的卡卡西无事可做，享受着生命中难得的和平并且安宁的时期。卡卡西喜欢没事时四处晃悠，蹲在树上却看见了远处在奔跑的小李。回忆一下蹦了出来，当年和自己不断比赛，燃烧青春的粗眉毛，业已消失在了战争的尘土飞扬之中。微微叹气酸涩就从眼中涌了出来。战争战争，和平也不过是建立在无数人尸骨之上，两段战争之间偷来的短暂光阴，为了休养生息，为了下一次大战做酝酿罢了。牺牲太多性命换来的安宁，自己果然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么。
　　转过方向，动作幅度却太大了些，回身抬眼望见的却是宇智波家的旧宅。太多年无人居住，荒废的院落里，杂草才是真正的主人，然而以此为中心，周围却是不再有人居住，一是木叶的村民总觉得那里阴森不详，毕竟是宇智波一族的旧宅；二来，是鸣人不希望那里有人破坏，总是抱着希望，希冀有人回来时会有落脚之处，毕竟，那是宇智波一族的旧宅。
　　宇智波一族的旧宅。
　　载着多少荣誉与骄傲，承受多少诋毁与荒芜。
　　都敌不过，敌不过时间流逝，敌不过人心难测，敌不过坊间流言。
　　世事不外如是。

　　卡卡西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里，明明总是刻意避开的地方，却是下意识的到来。或许，自己和宇智波还真是太有缘分，又或者，其实自己心底，是和鸣人一样的，总是隐约带着些希望，没准渺茫的机会里，会有人回来，宇智波最后的遗孤。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宇智波的威名已经彻底离开这世间，却不知道只有极少数高层知道的秘密，宇智波佐助的尸体在最后的回收中不翼而飞，带着无人知晓的秘密，彻底失去了踪影，一消失就已是五年光景。
　　又是叹口气，卡卡西插着口袋漫步进了宅子。
　　还真是老了啊，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
　　甩甩头，偶尔伸出手由下至上的摸着树上苦无留下的痕迹，脑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了自己的学生苦着一张包子脸倔强练习的模样。沿着宅子走下来，确实脑补了不少画面出来。
　　佐助。
　　只是想想，心里突然就窒息。
　　果然，还是叫不出口，这个名字啊。

　　自那之后，卡卡西就成了宇智波旧宅的常客，院中的杂草被他清理干净，又带来了几只猫咪，许多个午后，就在阳光下，就在树枝上，举着那本万年不变的小黄书，在猫的叫声里昏昏欲睡。
　　真是像个老年人。

　　祥和的日子总是太短暂，在失去了多名上忍之后，鸣人还是去找了卡卡西，让他来帮忙。
　　卡卡西完成了任务，却不顺利。不知道受什么影响，伤就是好不彻底。看着急得跳脚的鸣人，小樱也能是无奈的摇摇头，“老师的身上，过去遗留的问题就一直没有解决，何况这种没有病因的状况，我着急的不比你少。”顿了顿，小樱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我总觉得老师是有心病的，心思抑郁，不想好好活…”
　　心思抑郁的话，被留在了阳光正好的下午，消散在病房外。

　　没人知道卡卡西大叔内心是怎么想的，隔着一张面罩，大多数时候，连他的表情都看不清晰，如何知道深处的变化。
　　只有卡卡西自己知道，或者小樱的话是对的，内心深处，嬉笑背后，自己确实是无比的疲惫。多年前战场上无数千鸟嘶叫的声音，就已经把自己心里最隐秘最脆弱的一根弦切断了。没人知道，以千计的日夜里，自己总是在每一处熟悉的地方蓦然失神；自己总是睡不踏实，在梦中看见一个飘渺着走远 身着白衣的背影；自己总是买一堆的番茄然后把它们放到腐烂。自己总是在害怕。
　　莫名其妙的内疚和无处不在的思念就像一双大手，生硬的掐住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观感，窒息的感觉就快要硬生生将自己逼疯。
　　对每一个逝去的人，还有失踪了的人。
　　不论战争过去多少年，它都一直还在。对于幸存下来的人，对于自己，却是始终不得安生。直到在病床上辗转了许久，卡卡西才终于明白，对于自己所谓的疲惫，其实是愧疚是不安是对于逝者的执念。他不能，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一切很好，一切已经好起来。事实就是许多的人已经死了，他们不在了。所谓燃烧着的火焰照亮的前路，留下的却是遍地尸骸的灰烬。

　　卡卡西不再叹气，每天来做检查的小樱，总能看见他坐在床边望着外面的天空，偶尔小樱会问“老师，你在看什么？”，卡卡西会回过头来眯着眼睛边笑边回答“呐，小樱，我在等待天边有鹰飞过”。
　　两个月以后，卡卡西的身体总算好了起来，他向鸣人提出了出任务的要求“鸣人啊，你就算不同意我也会出的，还不如我个名分是吧”
　　“可是，老师，你……”
　　“我可是老师哦，鸣人。”
　　卡卡西似乎又恢复了力气，可是鸣人还是不安，他总是捡最难的任务去做，经常带着一身伤回来。
　　日子反反复复，过得太快。
　　卡卡西难得休了假，带着鸣人的孩子做修炼，把孩子送回去时，突然回过头问旁边愣神的小樱, “小樱啊，你也不小了，再不嫁人，可没人敢要了。”
　　“啊，老师…，老师你不也还没娶。”
　　“那是因为，老师没人要啊~”
　　“老师，那是因为你在想着一个人，或者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啊，那小樱呢。”
　　“我啊…，或者也是吧……”

　　“报告火影大人，收到情报有一伙身着晓袍的人出现在了边境，说是只想过界去雨隐村并无恶意，结果我们的忍者好像动了手…”
　　没等鸣人反应，办公室里的卡卡西停顿了那么一秒，然后冲了出去。
　　战斗迅速又简洁，对方占着压倒性的优势。然而听见无数鸟沙哑着嘶吼的声音时，卡卡西停止了结印转身让千鸟透过了自己的身体。把脸上的暗部面具取下，颤抖着凑到面前人的耳边，“我还是喜欢你一袭白衣的模样啊”。
　　看见那人面具后面颤抖又震惊的眼神，卡卡西突然觉得心满意足，就这样死去，似乎是最好的结局呢。
　　天空中似乎真的传来了孤鹰嘶鸣，颤抖的振翅，然后了无痕迹的消却。

　　佐助，呐，我可是把存款的密码什么的，还有我宝贵的小黄书，都留在了宇智波的旧宅里，你去找找看，或者还有没有坏掉的番茄君。
　　佐助啊，我看见了许许多多的事，听见了许许多多的人在呢喃，可是他们没有一个可以和你相比。千万不要有什么悔恨的心情啊，我这一生里，从来也没有好好的尽一个老师的责任，其实什么也都没办好，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死去的人里面没有我，我只能站在慰灵碑前面无力又懦弱。
　　原谅我，可是我想，死在你这，是我最大的解脱。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

　　风从来都只是带起一片哗啦啦的声响，然后离开颤抖的叶子。

　　卡卡西的悼亡，在一个阴霾的雨天，顺势而落的雨连成线，溅起水花，然后汇成一汪。如此往复，循环不息。
　　生命不外如是。
　　对于战争之中幸存的人，或者死在战斗里，才是最好的解脱。

　　春野樱没有说起，在卡卡西的悼亡式上，她恍然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单薄萧瑟的身影里，似乎静默的留下了眼泪，又或者只是落在脸上的雨水，再或者，自己根本就看错了，连这个人都没有也不一定。
　　总觉得那么素净的颜色，根本不该存在在这世上，就像，一样。
　　算了，一切都结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