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简荧

2、PRAT 1：仰望

　　PRAT 1：仰望
　　2011年，微博如雨后春笋地迅速发展。那年，张嵘正值高三，却玩上了微博。有一个微博是张嵘印象最深刻的。
　　——一个记者讲述她第一次的采访。她问那个明星：你会为爱而死吗？全场哄笑。而那个明星回答：你问的好，但电影是电影，人生是人生。但，其他人不知道，那个明星在群访完毕后，特地走到这个初出茅庐的记者身边说：不要在乎他们的笑声，你问了今天最好的那个问题。
　　戏如人生。人生最可怕、可耻的不是为爱而死，而是不敢为爱而死。——那时，张嵘就是这么想的。
　　十八岁的张嵘，就像晴天下海面，随风泛起微澜，底里却是一座活火山，谁也不知其何时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动、翻滚。
　　荧光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一下下在张嵘瘦小的脸扫过。两颊上的颧骨高高凸起，就像是为了拱起那明珠而建的坛。没有焦距的两眼，却明亮得惊人，在黑夜中尤为诡异。
　　手机忽然快速震动。
　　”喂？“
　　”出来吧，阿嵘。”
　　“嗯。”
　　单薄的回答。但眼睛却迅速有了焦距，手脚一点都不含糊地穿上宽大的运动服。拿了钥匙和手机就匆匆下楼梯。忽然，一楼房子黑暗的深处传来一把懒洋洋的女声。
　　“阿嵘，那么晚要去哪啊？”
　　“楼下跑步。”
　　“哟，早点回来。”
　　梆！一声响声，门关上了。
　　刚下完雨的初夏，夜色朦胧，雾气弥漫。园子铁门口的街灯下，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哥，我回来了。”疲惫的声音。瘦弱的双肩习惯性地垂下，仿佛背包装着千斤石。质量良好的运动鞋一步步踏在石板上，发出细微、沉稳的闷响。那每天都得洗的校服，普通得几乎要把这个花季少女从黑夜中抹杀。
　　张嵘直直地望着妹妹，却似乎怎么都无法穿过厚重的夜色和雾气，看清妹妹的眼睛。
　　“下次关门别那么大声。会吓到妈。”妹妹脚步缓慢地往张嵘走去，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
　　“嗯。”张嵘下意识就不耐烦地别过头，随口答了一声，欲绕过妹妹快步离开。
　　“别太晚了，危险。”当张嵘正想绕过妹妹时，却听到妹妹依然不咸不淡的嘱咐。
　　可是，妹妹并没有停下。
　　张嵘骤然停下脚步，回望那个仿佛被书包压得有点驼背的妹妹笨笨地从裤袋、书包找钥匙。原来，这夜的雾气并没有重得令人窒息。
　　10:30p.m，灯光球场。
　　昏黄的灯光懒懒散散地勉强在黑暗中渲染出一团橙色的雾。雾气弥漫的夜，连铁笼子里的球场都久久无法晒干。
　　然而，球场里却有人以舍生忘死般的劲奔跑着，跳跃着，追逐着。
　　他的眼睛迸发的光芒，比灯光还要亮，比火焰还要炽热。在黑夜中，只要望着他，就有一种打从心底里被灼伤的感觉。
　　那奔跑的速度、力度，仿佛每一步都燃烧着生命的力量，快要乘风飞翔。

　　忽然，他停了。目光炯炯地望着场边的她。
　　“唐棣，怎么了？”张嵘敛着眼，一纵身，转手换球，原地跳跃，射篮。啪，篮球应声入篮。
　　“一模，考砸了。”唐棣突然蔫了，拍回篮球，却无心投球。“坑爹的英语！”
　　看着平时就算是大汗淋漓，也能意气风发得让球场外一群群女生尖叫不断的唐棣留着汗却蔫了的样子，张嵘忍不住抿着嘴。
　　“放心，你坑，别人也坑。我们学校这边，一考完英语，个个都在骂娘。”这劝慰听起来没有丝毫同情的意味。
　　“你不骂娘！”
　　张嵘斜睨了唐棣一样，看得唐棣心跳漏了一拍。“骂也没用，不坑，也被坑了。”
　　“好累，什么时候能结束？”张嵘无力地抬头怔怔望着清澈的夜空。
　　短暂的热情迅速蒸发，留下一锅浓浓的疲惫和粘稠的寂寞。没有星的夜空，很空旷，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仰望着夜空的张嵘，嶙峋的肩膀无力下垂，瘦小的脸庞染上昏黄的光芒，却很苍白。
　　那刻，唐棣看着没有追逐篮球的张嵘仰望夜空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很空很空……——世界很大，很空，谁能陪我到最后？
　　“哟，今天上语文课，说用《等待戈多》来做作文材料。我当时就在想……”唐棣微微翘起嘴角，两眼的光芒渗着暧昧的光晕。张嵘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地跳着。
　　”咱们恋爱吧！咱们不能。咱们在等待戈多。”
　　“……撸一下就没事的了。”
　　唐棣满脸黑线。但他还是决定继续：”我想找个女的。“
　　"想找个什么样的？我帮帮眼。”张嵘面无表情。
　　唐棣回头，细细打量着张嵘的小脸，就像用目光勾勒、描绘她的面庞线条一般，玩笑地调侃：”如果你是个女的，也不错。“
　　典型唐棣式坏笑，典型唐棣式调侃，典型唐棣式勾引。每个喜欢上唐棣的女孩，都是被唐棣这些坏男人的特质所勾引。每个没喜欢上唐棣的女孩都知道，这是唐棣最不可信的地方。
　　然而，张嵘的心仿佛被放进了一条虫，绞缠着，攀爬着……很痒，很痒。脑袋，仿佛刮起了狂风，涌起了狂潮。背脊都发冷，然而脑很热，很热……把理智都蒸发掉了。
　　一纵身，揪着唐棣的衣领，缓慢地抬起头。克服逃跑的欲望，直视唐棣轻挑的眼神，直逼着唐棣的眼睛变得炽热。”我是女的，要来吗？“
　　就在唐棣回过神，刚想坏笑继续调侃时，张嵘断然选择以吻封缄。
　　生涩地纠缠着，紧紧抱着，不顾一切地取悦他。
　　唐棣短暂惊愕后，迅速搂着张嵘纤细的要，加深这个生涩却热情的吻。
　　这是张嵘十八年来，第一次承认自己是个女生。
　　黑夜中，男孩怀中的女孩如同一朵紫色玫瑰，带着纯真和妖魅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