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壳》离晓

11、第 11 章

　　那天回家之后，华莲就生病了。
　　本来我以为会是伊绮生病，结果却是华莲倒下了。
　　他甚至没有去学校。
　　我想到要去他家看看他。结果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他家的地址。我惊讶于自己对他的了解真的完全就是精神层面上的，连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最后还是找他的导师才要到他的联系地址。
　　华莲是自己一个人住的。
　　这一点也很让我吃惊。
　　我以为他绝对是和爸妈住在一起的。毕竟像伊绮这样这个年纪就一个人住的太少了。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一般都还是和爸妈住在一起才对啊。
　　可是在听到敲门声以后来给我开门的却还是华莲自己。
　　他在生病。
　　他给我开门。
　　他一个人住。
　　华莲有点迷迷糊糊。看着站在他家门外的我时，愣愣的看了很久。
　　“花花。我来看看你。”
　　“衣。”华莲呆呆的应了一声，依然愣愣的看着我。然后似乎是无意识的伸出了手，但是却在触到我的发丝时突然惊醒，讪讪的又收回了手，让我进了他的屋子。
　　屋子有点凌乱。不过作为男孩子的屋子来说已经算是很整齐的了。
　　我回头看他。他好像还在想什么，站在门边，没有走过来。
　　“你生病了。”我说。
　　“……嗯。”
　　“所以过来躺下。”
　　华莲露出有点奇怪的表情看着我。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依言关上门走过来躺下了。
　　我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扭身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感冒加发烧？”
　　“……嗯。”
　　“……请了多少天的假？”
　　“……今天。”
　　“……”
　　“我想烧退了就去上课。”
　　“……嗯。”
　　——沉默。
　　华莲有些憔悴。眼睛四周是青黑的，因为发烧而通红的双眼半睁着，嘴唇干燥的很，双颊不正常的潮红。
　　看了一会儿，我起身去找杯子。给他倒了杯热水。
　　转过身看见他又坐了起来。
　　“躺着吧。”
　　“……我以为你要走了。”
　　“……躺着吧。”
　　他又安静的躺了下去。但是眼睛却一直看着我。
　　我走到他的床边，把水杯放在一边的床头矮柜上。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
　　有点热。
　　但其实我也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样的温度才是正常的。
　　收回手，我又看着他说：“你睡吧。我就在这里。”
　　华莲的眼睛似乎变得更红了，但是他没有开口，只是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在洁白的枕头上动了动脑袋当作回应。
　　眨了眨眼，我拍他的脑门道：“先把水喝了。”
　　“额。嗯。”他一呆，然后笑着应了。复又坐起身，自己拿过杯子把水喝了才躺下。
　　华莲的手很漂亮。纤长的手指，指甲修剪的很整齐。
　　看着看着，我就鬼使神差的坐在他旁边伸手轻拍他的被子，像妈妈哄孩子睡觉一样。
　　华莲似乎也被我的举动震慑了，完全僵住，瞪大了眼睛。
　　“……嗯？”我自己也低低的哼了一下，停了手，惊讶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后又特别尴尬的收回手道，“……额，你睡吧。”说着讪讪的转过身，避开他揶揄的眼眸。
　　“……嗯。”听得出他浓浓的鼻音里带上了笑。

　　华莲醒的时候我不知道，因为我也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等我醒的时候，华莲已经不在床上了。
　　隐隐约约有听到水声。
　　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哗哗”的水声时断时续。
　　又揉了揉眼睛，刚刚睡醒，视线都是模糊的。
　　慢慢走到洗手间准备洗个脸，却发现浴室是在这里面的。用毛玻璃的门划分出两个空间。门那边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低头洗了脸，胡乱的抹掉眼睛附近的水，便转身找纸巾。
　　“呼啦啦”隔断洗脸台和浴室的门被拉开了。一股热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华莲只围了条浴巾从里面走出来。
　　我像光盘卡碟一般定住，瞪着他。
　　“……”
　　“……”
　　“……你洗脸？”
　　“……嗯。”
　　过了很久才从喉咙里哼出一个音，我有点不确定的抽了两张纸巾擦干脸。然后木然的转身走了出去，顺便关上门。
　　站在门外呆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犯傻。
　　明明听到水声了为什么还要去洗脸呢。
　　明明看到浴室就在洗手间里面为什么不退出来呢。
　　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慢慢从洗手间的门口走开。一下午没有吃东西，现在觉得有点饿了。
　　看了看他的冰箱。空空如也。
　　转身看着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已经穿好衣服的华莲，我说道：“你的冰箱是装饰用的吗。”
　　“……”
　　“饿了么。”
　　“嗯。”
　　看了看他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我说：“把头发吹干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不知道吹风机在哪。”
　　“……”
　　半个小时以后，华莲和我终于从他住的地方出来找吃的了。
　　华莲的烧退了，只是手脚还是觉得有点软，使不上劲。我们商量了一会，决定先去喝点粥然后再去吃点别的。
　　看了看天色。
　　已经六点多了，天边还有很大一片彩霞。鲜艳亮丽。
　　天黑的越来越晚了。
　　这个时间里出来吃饭的人很多。华莲和我便决定买了粥去公园坐一坐，晚些再吃饭。
　　公园的人少了很多。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回家了。
　　华莲觉得粥的味道太淡，没吃几口就放下了。我们便只是坐着看夕阳。
　　其实有时候不说话的感觉也是很好的。只要你身边的那个人懂得你在想什么。

　　吃饭的地方定在一个让我很紧张的餐厅。这是临时决定的，因为我们从公园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华莲的朋友。
　　华莲的朋友叫慕小凡。
　　慕小凡的性格跟华莲有点像，很开朗，喜欢开玩笑，不拘小节。
　　两个人一见就进入了“二人世界”。聊的完全忘记了我还在旁边。不过能遇到慕小凡也是不错的事情，至少华莲又变得像以前一样了。
　　我们三个人慢慢的吃喝聊天。很晚了才从这个高档的餐厅离开。
　　就在餐厅的门口，又遇到了一个熟人。
　　“猫猫”揽着一位成熟靓丽的女性正在往里走。
　　我当时就被震惊的忘记了走路。脑子里铺天盖地不停的重复“‘猫猫’才19岁”这句话。大概是我的目光太强烈，终于引得他看向了我。
　　“猫猫”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似乎是想起我是谁的样子，微微对我笑了下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揽着那位女性与我们擦肩而过走进了餐厅。
　　走在前面的华莲似乎终于发现我没有跟上他们，回头看我。
　　我木然的走到他面前有点口吃的说：“刚、刚、刚刚那个是‘猫’、‘猫猫’，你、看见没？”
　　“——啊？”华莲顺着我说的往前面看去，刚好“猫猫”回头又对我点了点头，然后他看见了华莲，便又微笑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进去。
　　“认识的人？”慕小凡慢慢走过来随意的问道。
　　“嗯。”华莲笑着应了，长臂一伸搭到慕小凡肩上又聊起了别的事情。
　　我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望了望已经看不到“猫猫”跟那位女性身影的餐厅门口，转身追上华莲和慕小凡。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慕小凡和我们一起回来了。他说今天要住在华莲家。
　　在楼栋门前，我们碰到了瞿飒。
　　瞿飒又是穿着一套正装，头发梳的特别整齐。在看到我们的时候，他露出了那个微妙的笑容。
　　华莲本来笑的正高兴的，见了瞿飒就敛了笑容，眉眼之间发散出一种淡淡的情绪。
　　慕小凡没有说什么，就像一个路人般对瞿飒点了点头。
　　“衣，你今天比平常回来的晚很多。”瞿飒站在我面前笑着说。
　　“……嗯。你去哪里？”我看着他的发梢，觉得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去找伊。”
　　人生总是这样，你越不想知道的事情越是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你面前上演，让你避无可避。
　　“……伊绮她，不在家么。”
　　“嗯，我刚去看过了，大概今天有演出吧。”
　　我刚去看过了我刚去看过了我刚去看过了我刚去看过了我刚去看过了……
　　——原来有钥匙的不只我一个人。
　　“……是、么。嗯。你快、去吧。”僵硬的回道，我颤抖着手想抓住点什么。
　　“既然你有事就快点去吧，迟了可不好。”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一只温暖的手把我拉到身后。
　　抬头，慕小凡的肩显得很宽厚。
　　“……”
　　从慕小凡的肩膀和他微长的头发间，只看到瞿飒的嘴角抿了抿，“我走了。衣，你早点回家。”
　　“……嗯。”我低了头，明明知道在慕小凡的身后瞿飒是看不见的，却还是觉得已经被他透视得一清二楚，什么都无所遁形。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瞿飒才慢慢移动他的脚，向小区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