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风轻》双语燕

28、第 28 章

　　心潮澎湃愤怒不能自持。哥哥入罪天牢的事情在我的步步怀疑中被一层一层剥开，但也一层一层剥离了我与顾惜华本就不浓的感情，甚至对哥哥，我也产生了一丝说不清倒不明的心绪。因为他对惜华所作所的毅然庇护，叫我拿不起放不下。
　　因为换作是我，也会为了顾氏一门四十三口包庇于她。
　　这才是我拿不起放不了的难受情绪。于是，我将愤怒全然转向了眼前面色阴沉亦不语的澹台耀川。双眼直直逼视，希望从他口中能听到哥哥被释放的消息。不过，就在幻想澹台耀川定会以将军身份不追求此事的时候，一个老成稳练的声音从一旁惊出，将我三人威慑住。
　　“微意，此事情由不得你，也由不得耀川！”
　　惊讶松了手上拳头，定睛看去，紫金冠束发，金蟒袍盖身的丞相大人巍然出现在我三人面前。澹台耀川见了曹丞相，双眼竟黯淡出一副压抑了万千愁绪的神情。丞相低头进了牢房，我和哥哥也不得不躬身行礼。他看了看哥哥，接着又将眼神置于了我。
　　“你既然知道顾氏远风这么做的缘由，也应明白此事已然事实，由不得你！”他两眼冷冷寒意，让我心底又一痛。看来，大南朝权顷朝野的丞相大人早就知道此事原委。也正是他，才让顾氏远风暗杀澹台将军的消息封锁在了刑部。
　　由不得我？在他面前果真是事事由不得我。我眼泪聚集于眼眶，一并将他嘲讽：“顾惜华即将嫁入御史府，只是不知道顾远风该如何取御史千金。我想，与你一样位高权重的蒋大人恐怕不会喜欢这样的贵婿！”
　　“哦？”曹丞相两目迸射威严：“难道微意的意思是要曹某对天下人说，你顾氏不念先帝天恩意欲谋反？”
　　我一惊，手指死死抵住手掌。好个铁血三公的曹丞相，难道要拿“谋反”来压制我顾氏？曹丞相依旧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于我的表情：“顾氏微意，你可知道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对朝廷对顾氏会有怎样的后果？”
　　心寒。哥哥不就因为害怕这样的后果挺身而出的么。而我，当然也明白。如若此事真相一出，定会在新君未登基的南朝引起震荡。到时候，天下人皆嘲讽我顾氏，而表哥一生都将在傀儡中度过。呵呵，收押了顾惜华，顾氏远风甚至顾氏一门都将踏入这牢房。
　　呵呵，果真由不得我。
　　我与哥哥双目对视，他竟给我一个轻松淡然的笑。这笑自然是为了宽我的心，自然是不许我再固执，自然在对我说与其要惜华一个女子承受，不入我这个顾家长男一力承担。就这笑让我心底冷冷：此时此刻，“由不得我”真真是由不得我！
　　长吁一口气，缓缓压了我的愤怒。如今，澹台将军与我亲爱的惜华姐姐冷刀冷箭般“打情骂俏”的后果自然要归了哥哥。长吁一口气，确信哥哥不会被除以极刑。长吁一口气，哀痛哥哥还是要面对的处罚。
　　抬了头，迎着曹丞相的目光，问“不知道曹丞相打算怎么处置顾氏远风？”
　　他笑，一边笑一边转了头看着身后的澹台耀川：“那就要看澹台将军了。”听了这话，澹台耀川脸上一震，竟一股不知为何的愤懑。
　　曹丞相见澹台耀川不语，又将眼神复投于我：“至于你，顾氏微意。夜半时分这副装扮是为何啊？”
　　他一副明知所以然却故意要你回答的表情。良久，未听见我的话仿佛自语般：“那还是按照你们顾氏家门的规矩，关三天静闭吧！”
　　说完，背着手踱步而出，直恨得我牙痒。

　　先帝的大殓已快要过去。按照王室惯例，我的表哥已至帝陵守孝。待秋收大祭之时，就会回敬阳着龙袍束龙冠，登上天命极位。而那个时候，一并将至的还有我的婚礼。
　　但此时，我最关心最急切不是想法子再次逃婚，而是即将大婚的哥哥。三日静闭已至最后一日，我的心却比烈日更加焦灼。哥哥的处罚还没有人来传消息，而他、惜华的大婚却定在了大暑之前的六月初九。
　　今日，正是夏至，无比撩人烦乱的真正夏日。
　　脑子也无比烦乱，只拣了冰块中的西瓜，拿到嘴边又放下，看看门外又重新拾起。坐下，蹭起站到竹帘边，又皱眉踱回。
　　肩膀的伤在丞相府的什么药和景秋的调养中已好了个七七八八，但仍时不时隐隐作痛。就这痛，把我的思绪拉回了胡月楼的那场厮杀，以及昏沉中仿佛看见的大火。耳边依旧清晰记得那句“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剩下的事情”是什么事情？铁叔死了，六爷呢，桑拓和他的叔叔又怎样了？澹台耀川究竟对胡月楼做了什么？
　　静闭，静闭，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胡月楼的事。只有想来想去，翻来覆去。
　　景秋总说我这三日像变了一个人。坐立不安自不必说，连眉头都铺不开了。这对于她往常知道的我，不亚于是个惊异的消息。可她怎会知道，自我醒来后，胡月楼的事，哥哥的事、顾惜华的事以及澹台耀川复杂的神色，曹丞相奇怪说“关三天静闭吧”，如此这般，怎能不让我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甚至于我一直想不通，顾惜华为何要暗杀与她互通情意的澹台耀川！难不成情人之间一个不小心的争吵就会换来这样的下场？
　　不敢想，不敢想。
　　烦乱中我渐渐怀疑自己曾对表哥说的那句：“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就在我拣了西瓜举棋不定的时候，一个丫鬟心急火燎的掀开帘子伸了头进来：“小姐小姐，刑部来人了，对老爷和夫人说大公子的事哪！”
　　西瓜随即打翻在地，我也心急火燎蹭起却被丫鬟一句话摁在了原地。
　　丫鬟哭丧着脸说：“我偷偷听到说，大公子这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选了今日申时三刻刑部受刑！”
　　受刑？
　　景秋死死抓住我，朝丫头乍开一吼：“大公子到底受什么刑，快说呀！”
　　丫鬟幽咽声声慢：“我只……听见……听见……听见一百庭杖！”
　　脚下一个趔趄只觉身子不稳，景秋扶住我朝丫鬟又喊了什么已听不见。耳朵一阵阵轰鸣。庭杖？庭杖？虽然说只在刑部受刑，不用有官员在场观刑。但一百庭杖，我的哥哥一个儒生竟要受一百庭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