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风轻》双语燕

21、第 21 章

　　见着表哥布满红丝的眼，我终于说：“姨母……姨母她与先帝……一同去了。”我还是忍去了“殉葬”的事实。表哥听了之后忽然抽动起肩膀，咬着牙，一字一字艰难道：“我……不孝……不能见母亲……最后一面！”他何止双眼通红，那豆大的泪也滴落下来。
　　眼角侵满了泪水，只颤抖着声音低语：“姨母走时……叫我不要再……顽劣惹事，不要给……你……惹事。”
　　表哥，你我终将回去。因为我们，始终流淌了顾氏的血。
　　就在我与表哥悲伤不能自持，相互依靠的时候，铁叔走了进来，见状很是不相信，但很快笑道：“顾兄弟，六爷要见你。”
　　心底滑过一道寒意。
　　咽了泪站起来，又听铁叔抱拳：“六爷让你和这位公子一同过去。”
　　我疑惑地看着表哥，他早已恢复一副没有表情的神色。于是，我只好与他一同去见了六爷。

　　这次回去竟然不是骑马，因为六爷专门派了马车来接我，和我要找的人。我疑惑地看着表哥，他早又恢复了刚才那般漠然的表情。
　　一路上，他不再与我说话。而我，亦陷入愁思。陷入待会儿见了六爷，问起我答应的事时，该如何面对。哎，如果师父在或哥哥在就好了，他们在就不用我操心，用不着去为那些事情思考。
　　下了马车，我呆了。
　　“胡月楼”三个字映入我的眼帘，扁额下，屹然站立了几个人。那几个人中，有笑得颇为轻松的六爷，有上前去笑得一样含蓄却奇怪的铁叔。然后是我不认识的两个人，一个络腮胡须的壮汉，一个灰白胡子的老人。
　　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曾爽朗笑着赠我药膏的人，不过今天却一身黑袍，越见眉目硬朗，一身逼人英气。另一个，就是第一次在暗处看我尔后与我互见，第二次我在暗处看他尔后被他一剑抵喉的——
　　澹台耀川。

　　黑袍男子站与他身侧，一旁还有一群各色衣装的汉子，正机警的看着周围。
　　这番场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六爷看我惊诧的表情后，笑道：“顾兄，这位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内心波澜翻滚，只轻声应了。又听他对身旁的壮汉和胡子老人说：“这位就是我说的，能引我相见百里营江雪寒的人了。”
　　络腮胡须的壮汉满面汗光，他与灰白胡子的人老人对视一眼后，走到我面前，抱拳：“我是胡月楼的桑拓，这位是我的叔叔，平羌。”
　　胡月楼？
　　江湖关系果然盘根错节。
　　我回以一礼，心头纳闷他二人的目的，嘴上却老练的说：“顾威见过二位英雄。”
　　六爷和铁叔面色微异，只听六爷说：“你怎的知道他二人？”
　　我笑：“天下谁人不知胡月楼，又谁人不知桑拓兄。当年二位英雄为了保护阴山瞿门一家，与七千鞑虏交战。此事，我师父甚为佩服。并嘱咐我，他日得见二位，一定要好生替瞿门拜谢二位英雄。”
　　白发老人微微笑，捋着灰白的髭须问我：“那是天下人谬赞了。不知道家师是哪一位？”
　　师父的姓名，我不知道也没问过，他亦没告诉过我。我摇头说：“家师不喜繁文缛节，尤其不悦功名利禄。只说他的姓名，随便可叫。所以师父的名讳，顾威至今不知。”
　　白发老人呵呵大笑，对六爷说：“看来，这位兄弟的师父不是普通人啊。”
　　几人对视，会心一笑。六爷又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指着另外两个人，说：“顾兄，来见过南朝骠骑大将军。”
　　我只装作我不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平静抱拳：“顾威见过将军。”
　　“这位是骠骑将军的近身侍卫，也是骠骑营的兵务司郎钱勖康。”六爷的手拍的很是奇怪，一阵一阵有声有节。
　　我上前，低眉抱拳：“顾威见过司郎大人。”
　　他惋尔一笑，裂开雪白的牙齿：“勖康有幸，见过顾兄。”

　　拜了他们之后，我回到表哥身旁，随他一同进入胡月楼后院厢房。
　　他正拿了侍者呈上的衣物，看着我，半晌不语。尔后进入内屋，那里早已备好了滚烫热水，会将他这一次所有的遭遇都洗去。
　　我在外面手执白玉茶杯，手指贴在幽凉的杯子来回婆娑。
　　门外一个声音：“顾兄”
　　抬头看去，黑袍英面的钱勖康迈步进来，忽然躬身抱拳于我：“末将见过夫人！”
　　我一惊，猛地站起，手指亦是一软，滑了杯子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抬头望我，面容亦是疑机重重。但见我一番景状后，即刻一笑：“末将无能，让夫人受惊了。”
　　手死死抵住桌子一角，冷冷：“司郎大人怕是认错了人，我不是什么夫人。”
　　他不回答我，仍然如阳光一般绽开笑容。
　　我心底更是怒气涌上：“我不会与你家大人成亲，你不要乱喊！”
　　话语很冲，惊了我自己，自然也惊讶了他。
　　忽然，表哥从一旁走出，淡淡看我一眼，又看了钱勖康。
　　钱勖康上前，单膝跪地：“末将见过清平王！”
　　不止表哥，连我心底也嘲讽起来。好个“清平王”，就是这个清平王，可以让与曹丞相关系非同一般的骠骑大将军视而不见。
　　表哥淡淡应了一声。但还未等表哥示意，钱勖康径直站了起来。对我和表哥说：“将军此番出来，是接夫人和王爷回敬阳。”
　　我鼻息一个声音，鄙夷：“不劳骠骑将军，我和表哥自会有人相送。”
　　表哥看我一眼，颜色复杂。
　　我仍然未换男装，更因刚才而将愤怒撒在钱勖康身上：“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司郎大人回去罢。我和表哥还有事！”
　　钱勖康见我面色，不好多说，迅速离去。
　　见他离去，表哥叹息了一声：“微意，如今不同以往，收敛些吧。”
　　若是以前我听表哥说这番话，定会嘲笑他死猫变了烂耗子转了性。但现在我只能闭了双眼，压住了愤怒，对表哥一笑：“表哥，今时虽不同往日，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旁人改变不了，这时势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