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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痴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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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
宽袍广袖的戏子仍咿咿呀呀地唱着悲欢离合的故事。
俗套,狗血,被演绎了无数遍的贫寒书生富家小姐的相遇相惜相离破镜重圆相守至老的故事。
不过是,痴男怨女的故事。
台下。
颜子推挡在台前,定定地看着沈苇窗:“学孚,我想救你。”
眼前的男子,容貌整丽,俊爽有风仪,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其形又如松柏,经霜弥茂。
端的是风华绝代。
沈苇窗懒懒地躺在座椅上,屈肘支颐,眼睛还凝在台上。看着台上戏子眼波婉转,水袖舒展,身姿柔软如风中的芦苇,他竟是失了神,许久,才淡淡道:“劳颜公子挂心了,可在下无病无痛,无灾无患。”语气中带了三分礼貌,三分不耐,三分疏离,一分疲倦,唯独没有一分一毫昔日情谊。
当日,他唤的是退之,哪知现下竟是这冷冰冰的颜公子三字。
颜子推一手覆上他的眼睛,痛心道:“这戏,绝计是不能再看了,你迟早会疯魔的。” 这是心疾,庄周梦蝶之疾。
沈苇窗仍是懒懒地回一声:“哦?”
颜子推以为不会再有后文,不料又听沈苇窗问道:“那不知颜公子想如何救,又能如何救,嗯?”竟是带着淡淡的嘲讽。
颜子推怔了一怔,认真道:“即使赔上子推一生,也要还你一个真实。”
那样认真的神色,让沈苇窗想起从前的自己,曾隔着一只紫蝶去端详那朵淡黄色的花,总想透过那薄薄的蝶翅上繁复美丽的花纹,看清那朵娇弱的花的姿态。
竟只是想将我看透而已吗?
何必做到这样的地步。
沈苇窗只是沉默,长长的叹息。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眼皮轻轻阖上,不愿看眼前那个称得上风华绝代的人。
他也看不到台上媚眼如丝的戏子,如何一步一步虏获了情郎的心,一步一步诱惑着情郎跳入那个名为情爱的漩涡。
他只是一个沉迷于戏里恩怨、容易为戏中人事落泪的看客,渐渐分不清戏里戏外。
于他而言,戏中真实,戏外才是虚妄。
虽说人生如戏,然戏却不是人生,它远比人生圆满得多了,颜子推却偏要他认清这点,好从戏中挣脱。颜子推说要摊上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珍惜眼前的风景,看清现实的残酷,不让他逃避。
沈苇窗却常想,老死于幻梦中,为什么就不可以?至少梦境中,他可以为自己排演一切,爱也好痴也好恨也好憾也好,他宁可死在梦中,得一个虚幻的完满,也不要一世清醒,且一世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