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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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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果然是这世上最难懂的东西。
躺在硬邦邦的地上,仰望着那一块小小的被框出来的天空,我如是想着。
这里是彭格列的监牢,我与它刚刚相识一小时零五分钟。
但是我爱上了这个地方。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很巧,我还算个黑手党。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身为彭格列敌对家族——密鲁菲奥雷一员的我,在三小时前刚和彭格列掐了一场架。
结果两败俱伤。
请不要问我过程如何,因为我唯一记得的只有杀人。
有人靠近→穿着密鲁菲奥雷队服→继续搜查,有人靠近→穿的不是密鲁菲奥雷队服→攻击。
抱歉,第三种方案暂无。
让我在这场杀戮中回神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橙黄色火焰。
我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为什么彭格列的Boss也在这,完全不符合给的资料好吗?!
看着自家队长岚属性火焰满天乱飞,还朝我这边飞来一簇,我绝望地抱头蹲下,等着被分解成一粒粒碎渣渣。啊,也可能连渣都不剩。
这当然不可能成为现实,不然在这里回忆过去的是什么?
那是我前所未见的巨大火焰,橙黄将鲜红吞噬殆尽。那个男人额头上跳跃着的火焰,映照着他橙红的眸子。干净、明亮、坚定……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双眼睛的美丽,因我已被深深蛊惑。
他是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
一股凉气从背脊蔓延,我坐了起来,看见自己白色的制服变得近乎黑色。清晨的阳光将我框在金色的方块里,仿佛在嘲笑我的狼狈不堪。
可是好温暖。
就像那个人一样,是我于这黑暗中,唯一触手可及的光明。
沢田纲吉有个很爱很爱的未婚妻,笹川京子。
那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子,笑起来好像能包容一切。虽然有时有些粗神经,很容易相信别人,但同时也能很敏锐地察觉到别人的心情,给予安慰。
大概他之所以在刚才的战斗中,救了身为敌人的我,就是因为我和笹川京子认识吧。
当年我长时间乘坐交通工具就会不舒服。
可悲的是我的居住地与学习地隔了半个地球。
整个人蜷在座位上,裹着毛毯,准备了一杯白开水,打算一路睡到底。
忽然有杯子和塑料板的碰撞声,我觉得手臂位置有些湿湿的。然后是一个女孩子慌忙的道歉声。
睡意朦胧的我微微抬了抬眼皮,咕哝了句没关系,实在抵挡不住睡神的诱惑,意识渐渐远去。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那个女孩子念叨着“这样睡会着凉的,把我的毯子和你的换一下吧。”
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友善的人呢?一定是我太累而出现错觉了。
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
她的的确确就是这样莫名友善,而且还万分热情。看到我下飞机后脚步不稳的样子,主动提出了要送我回家。要不是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了我手机号码和邮箱,我简直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什么犯罪团伙的人了。
好吧,结果我又错了。
第一次见到沢田纲吉就是那天。
一碧如洗的晴空之下,他就那样温柔地注视着,眼睛就仿若宽阔的苍穹。
干净、明亮、透彻,又好像深邃得能包容一切。
刹那间,我觉得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归处。
爱情真是这世上最难懂的东西。
在这彭格列的监牢里,我发出轻轻的叹息。
本应是充满了绝望的死寂的牢笼,我却觉得这如死般的寂静,带给了我这段时间内,最闲适的感受。
是因为终于离他更近一点了吗?
刚冒出这个念头,我就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单恋中的女人更是不可理喻。
“宫本桑想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温厚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我猛地回头,看见的是站在门口的他。
面容上多了几分倦色,但眼神却一如往昔。
我笑意未收,转过头望着那一小块四方的天空。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久没有这么平和的时候了。”
身后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左手边有暖暖的温度传来。
“宫本桑……为什么会成为黑手党呢?”
他就坐在我旁边,我偏头看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里的困惑、怀念与惋惜。就这样盯着他的眼睛,我的语气飘忽。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父母都死了吧。”
他的眼睛里闪过惊讶和歉然,我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们是死在黑手党争斗中的无辜群众,我亲眼所见,杀死他们的是——彭格列。”
静默良久,我看见他微微抿了抿唇,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他眼里的东西太复杂,我不愿去看,又将视线转回天空。
“沢田纲吉,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要对敌人有防备心吗?尤其不要盯着幻术师的眼睛。”
意料之中没有回答,我知道他此时已陷入我编织的幻术之中。他看到的,应该是笹川京子被密鲁菲奥雷的人所杀,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景象。
“可是宫本桑是京子和我的朋友吧。”
温和的声音从我旁边轻轻响起,我知道,那个幻境已然崩塌,他的眼神一定是坚定而柔和的。我抱着膝盖,默不作声,等着他的下文。
“彭格列准备与密鲁菲奥雷和谈,宫本桑很快就能回去了。”
“是吗?看来你对和谈的结果很有自信。”
“不,我只是希望一切都能比现在好一点。”
他说出这话时,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令我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逝去。
不知怎的,我忽然脱口而出:“你要是出什么事,京子怎么办?”
听到京子名字的一瞬间,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眼里的神采又如初见的那天。
“所以我不会出事,一定会保护好京子和大家。”
果然,只有说到京子,他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但即使是这如誓言一般庄重的语气,却丝毫不能打消我心中些许的不安。
也许我该悄悄从这里出去。
我因他而爱上这里,也因他而离开这里。
等我顺利逃脱,却为时已晚。
我看到的,是他的岚守和雨守,运着一具棺木,躲避着密鲁菲奥雷的追杀。
“你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岚守取出自己的匣兵器,一副戒备的姿态。雨守亦然。
“让我看一眼这棺木里的……好吗?”
“我绝对要保护好十代目的遗体——”
这一瞬间,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雨守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拍了拍岚守的肩,打断了他的话。
“嘛,算了,只是让她看一眼,也没什么。”
勉强对他牵起嘴角微笑一下,我轻轻地走到那副棺木旁,轻轻地抚着上面的木纹,轻轻地打开了一点间隙,偷偷向里面瞥了一眼。
这一眼,我觉得就像被什么东西碾过,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疼。
“喂,你这个女人好了没有?追兵就快来了。”
岚守的语气里是满满的焦虑,我猛地合上棺木,向充斥着嘈杂的声音处走去。
“你们带他走吧,我大概能帮你们挡10分钟。”
“你?”
“狱寺,不管怎样,将阿纲的遗体带回日本才是首要任务。”
他们的声音渐渐模糊,我打开了匣子,制造出我最得意的幻境。
它的名字叫归处,会编织出人心底最强烈的愿望,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只要一瞬间迷惑,就将永远被困在其中。
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愿望呢?
像我,就希望沢田纲吉能够活过来,爱上我。
所以我的眼前出现了他,那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我,好像整个世界里只有我。
我的心口一阵阵地抽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眼眶里掉出来,源源不断。
“沢田纲吉,我恨你。”
恨你就那样走进了我的世界,恨你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一切,恨你……连我真正的心里话也不知道。
口腔里一股铁锈的味道,视线所及只有一片鲜红。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个幻境,也会是最后一次。
短短的十分钟,就透支了我的全部精神力。很快,我就要死了吧。
可惜在最后,我的归处仍不是你的所在。
沢田纲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