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君已老》如树

3、比目鱼的眼睛只能看向你

　　物理并没有沈峤想得那么简单，甚至有些难，沈峤每天都活在抓耳挠腮的状态里。庄梦蝶也不是天赋型选手，所以很多时候还是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在自己不会的功课上。
　　物理的知识很多时候都是比较枯燥的，庄梦蝶很少能在其中获得乐趣，可以她还是在坚持学，因为比物理更有意思的是陆一凡。
　　陆一凡总是可以将运动、位移和匀变速运动说的很生动，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可是很多时候能在他脸上发现一些微妙的表情变化。
　　每次发现这样的变化庄梦蝶都会在本子上做上标记，还会比较哪一节课关注到更多。
　　庄梦蝶偷偷做着这样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并内心因为一次发现而雀跃。
　　不知道是不是这份心思加持，庄梦蝶的物理成绩虽然不是很拔尖，但是也算是跟上了知识学习。
　　“蝴蝶，你在本子上面划拉什么呢？”标记已经越来越多，多到沈峤已经不能忽视，两个人亲密无间，有时候也会分享一些自己的小秘密，于是这次她也大咧咧询问着。
　　只是这次庄梦蝶表现出一些慌乱，眼神也有些躲闪，她顾左右而言他，“我们……我们可以准备去体育课了，晚到了体育老师可能会生气。”
　　沈峤觉得有些好奇，但是也没有继续询问。
　　两个人急匆匆跑出教室，转角有一个黑影走过来，庄梦蝶没能刹车，一下子和前面的东西撞在了一起。
　　“蝴蝶！”沈峤被吓到，想要抓住庄梦蝶，但是庄梦蝶的胳膊已经被一直大手抓住，身体抵抗惯性跌进了一个怀抱。
　　只是一瞬间，那个怀抱就离开了。
　　陆一凡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庄梦蝶，你还好吗？”
　　沈峤也马上挽上胳膊，想要看看庄梦蝶的脸，发现庄梦蝶的脸超级红，眼睛也有些湿润，还以为是哪里不舒服，叫着要立马送到校医室去看看。
　　沈峤的担心太多明显，陆一凡也怀疑是不是学生受伤，正打算细瞧，庄梦蝶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有些被吓到，紧张会上脸，没有什么问题。
　　“真的吗？蝴蝶，你要是有撞到一定要跟我说哦。”沈峤将信将疑，被庄梦蝶拽着离开。
　　庄梦蝶没有听见沈峤在说什么，只是担心她和陆一凡擦肩而过的时候自己过快的心跳声会传到陆一凡的耳朵里。
　　幸好，陆一凡要去隔壁班上课，走得也很快。
　　这份不在意庄梦蝶不觉得难受，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的秘密又一次藏好了。
　　暮雨觉得庄梦蝶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有时候就是这样看着一个方向，总觉得庄梦蝶那里改变了。但是要说真的改变好像也没有，她还是爱说爱笑，只是会发会儿呆。这么一想，暮雨觉得自己有些敏感了，从小到大庄梦蝶什么没有跟自己说，只是发呆可能是课业上有些不懂，没关系，有问题庄梦蝶会来问自己的。
　　这节体育课没有安排什么活动，例行两圈跑步之后，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动。女生扎堆在一起聊天，男生则是和另一个班约上了一场篮球赛。
　　“太阳真好啊，峤峤，我好想躺在这里被晒得干干的。”庄梦蝶说着玩笑话。
　　谁知道沈峤却很受用，哈哈大笑。
　　“说真的，峤峤，真的要选理科吗？你物理和化学学得都不是很容易，反倒历史你特别拿手。”庄梦蝶有些担心沈峤高一时候就说的那些话，不仅仅是不能和好朋友朝夕相处，还有就是对未来的迷茫。
　　沈峤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她也习惯听父母的话，这次要面临这样的选择难免会觉得为难，所以她打了哈哈，然后问：“你和暮雨是怎么回事啊？你们现在除了每天上下学好像也没有其他的接触，要是我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们不认识呢。不是说是青梅竹马？“沈峤的表情有些玩味，弄得庄梦蝶有些不好意思。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现在在一个班级，要是来往比较多可能会容易被误会，虽然我们自己没觉得怎么样，可是别人可能觉得我们……觉得我们在谈恋爱也说不定，我不太希望被误会。”庄梦蝶的双手顺着大腿滑到小腿，脑袋顺势放在了大腿上，说话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其实初三的时候我们就被这样说，老师还找了家长，我觉得不好。”
　　“什么啊？没有发生的事情也要乱说吗？真的是。不过你们真的不会结婚吗？我看小说里都是这样，青梅竹马都是相互爱恋的，可是敌不过天降！然后开启一段虐恋！”沈峤说着说着开始双眼冒红心。
　　庄梦蝶有些好笑，支起身子捧着沈峤肉呼呼的小脸，挤出一些肉肉，说：“你别看太多小说了，哪里一起长大就要爱恋啊，你都没有喜欢过，怎么知道什么是喜欢呢？”而且我或许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庄梦蝶没有说出口，这是不能说出口的。
　　沈峤的小脸鼓鼓的，不服气：“可是我觉得暮雨就是喜欢你啊，他很关注你。虽然你们没有接触，我都感觉到的。他、总、是、在、看、你。我有火眼金睛，别想骗我。”
　　“在学校里不要太来往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他会关注我大概也是习惯了照顾我吧。你别看他脸臭臭的，实际上很贴心的。”庄梦蝶是真的暮雨是个好哥哥，向来都是不吝在人前夸奖他的。
　　“哟哟哟，是个很贴心的人啊~”沈峤的语气更加意味深长了。
　　庄梦蝶都感觉无奈了，“好吧好吧，我对他的感情肯定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呀……”
　　话还没有说完，暮雨就从身后递给庄梦蝶两瓶水，然后热气腾腾坐在庄梦蝶身边，特别骄傲说：“我刚刚投了三分！最后一刻，所以我们班赢了！厉害吧？”
　　“厉害厉害，暮哥哥最厉害了！”每次暮雨臭屁的时候都对庄梦蝶的夸奖很受用，所以庄梦蝶也很愿意顺着他的话说，习惯使然，连“暮哥哥”这样有些羞耻的称呼都说出来了。
　　暮雨被夸奖得有些忘乎所以，平时的臭脸也消失不见，看得沈峤一愣，都这样了还不是？庄梦蝶我真的是信了你的嘴。
　　庄梦蝶看着暮雨头上的汗顺着额头往下流，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很顺手就擦掉了，然后将纸巾攥在手心里等会儿找到了垃圾桶就去扔掉。这样的事情庄梦蝶做了很多年，从暮雨喜欢上打篮球开始，可是今天突然感觉别扭起来，攥着纸巾的手更加紧了。
　　大概是因为沈峤说的那些话，暮雨是哥哥，一直很照顾我，什么相互爱恋，是没有的。为了坚定这个信念，庄梦蝶甚至很用力地点了头。
　　旁边的两人都有些困惑，相视对望。这个事情正巧下课铃声响了，三人便一起回了教室。
　　晚上放学回家，是暮雨家的保姆来接的，王阿姨是一个很和蔼的人，但是暮雨总是表现很冷漠，车子里只剩下庄梦蝶叽叽喳喳的声音。
　　王阿姨跟林俐一样，开口总是会问上学好玩吗，食堂的饭菜好不好吃，今天晚上想吃些什么。庄梦蝶想，如果王阿姨是暮雨的妈妈暮雨是不是会更加开朗。
　　于是又想起第一次和暮雨见面。
　　那天是傍晚，下着大雨，庄家对面的房子一直都没有人住，那天从下午开始就一直热热闹闹，人来人往，庄豪骏和林俐担心搬运的声音会吵到女儿休息，所以想问一下什么时候时候结束的时候，房间里面走出来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脸上没有很多表情，看到庄家夫妇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猜到了自己搬家给邻居带来了一些困扰。
　　暮夏一改刚刚的冷淡，换上了热情的表情，伸手和林俐握手，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搬家也是很匆忙，临时看好的房子，手续什么的都还没好就急匆匆搬进来，所以都没能跟你们打声招呼。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们的东西不是很多，师傅们再搬一次就好了。”
　　听到快结束了，林俐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歉的，马上接话：“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刚搬家估计还不能做饭吧，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那多不好意思，我们去外面吃吧。”暮夏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第一天打扰到了别人，难道还要打扰到别人家里去吗？而且暮夏的性格一直都很强势，家里人和她相处也少有这样的和颜悦色，一下子觉得不太习惯。
　　林俐指了指暮夏身后的孩子说：“我也有私心，我的女儿也差不多这么大，一直闹着想出去玩，你儿子能来和她玩一玩我也省心很多的。一起过来吃吧，雨下这么大，出去不方便的。”
　　小暮雨在暮夏身后看起来怯生生的，等着妈妈做决定。但是他心理是想去的，他觉得这个阿姨好温柔，她的家里一定很温暖，不像他的家。而且还有小朋友，可以和小朋友一起玩，多好啊，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小朋友一起玩了。妈妈每天都会很早出门很晚才回家，爸爸总是见不到人，家里只有保姆阿姨，一点也不好玩。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雨，叫叔叔阿姨。”小暮雨应着妈妈的话马上从暮夏身后站出来，站得直直的跟庄豪骏和林俐打招呼，“我和小雨先去稍微整理一下就过来可以吗？身上还有灰尘呢。”
　　“当然可以，门就开着，你们好了就可以过来了哦。我再去加两个菜。”林俐一直是很喜欢热闹的女人，她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也很愿意给大家做饭吃。
　　等庄梦蝶坐在自己的专用用餐椅子上，暮夏和暮雨已经换了一套清爽的衣服，手里提着一瓶红酒说是上门的礼物。
　　庄豪骏应酬的时候有见过这种酒，价格不菲，顿时要求暮夏收回去。林俐看到庄豪骏的态度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瓶酒的价值，也忙让暮夏收回去。
　　大人们还在因为一瓶红酒客气，两个孩子一起面对面说起了小话。
　　“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呢？”庄梦蝶因为身体不是很好，不常出门，上了幼儿园之后也经常请假，所以和同龄人的相处并不是很多。
　　“我是暮雨，不是比目鱼，我讨厌别人这样叫我。”暮雨眉头皱起来，小脸像一个小包子。
　　庄梦蝶那个时候还不能理解什么叫讨厌，但是她看到暮雨的脸感觉和自己吃很苦的药一样，就知道应该是不要吃药的心情吧，于是庄梦蝶软软回答：“我不会叫你卜目鱼的，你叫暮雨，对吗？”
　　暮雨看着小小软软的庄梦蝶，突然很想咬一口，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于是大人们被庄梦蝶的哭喊声打断，暮夏一把拉开自己的儿子，林俐看着脸上一个浅浅牙印的女儿不由得心疼，用手揉着女儿的脸。旁边的暮雨突然也开始放声大哭，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像团子一样的女孩子哭了，大人们一脸的担忧。但是他知道妈妈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情，做错事情就要受到惩罚，他很害怕惩罚。
　　终于还是庄梦蝶先停下了哭泣，她伸手想要拉住还在哭泣的暮雨，等牵到手暮雨也停下了哭声。
　　庄梦蝶还有些抽噎：“你不可以……咬我的，那样……会很痛，虽然我……没有去幼儿园，但……是我都知道的，老师说了……这是不可以的事情。你以后也……不要再做了，好嘛？”
　　以前有的只有罚站，很少有人直接跟暮雨说自己做错了什么，暮雨有些愣住，然后马上点头：“我不会了，我不会了，你不要再哭了。”
　　庄梦蝶用小手摸摸眼泪，露出笑脸，暮雨也跟着笑起来。
　　这场风波的起因还是暮雨，所以那瓶价值不菲的酒还是留下来了。吃过晚饭，暮夏带着暮雨回到对面，暮雨不舍得离开，可是妈妈生气是很可怕的，之后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庄梦蝶突然跑到暮雨身边，在他的脸上吧唧一下，然后挥挥手：“再见了暮哥哥，你明天上幼儿园吗？我等你来找我一起玩。”
　　“嗯嗯，我会来找你的。”小小的暮雨许下了一个小小的承诺。
　　躺在空旷房间的暮雨想，比目鱼其实也挺好的，它的眼睛都在一起，可以一直看见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