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天涯沦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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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点。
陈拓无精打采地进了电梯，扯开领带，呼，快到家了，终于可以松了口气。
今天总的来说还不错，有惊无险，在领导的帮助下，摆事实讲道理，软磨硬泡，储户总算同意把三万块钱交出来了。被储户训斥总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最倒霉的是，这事情被媒体知道了，本市有名的生活频道全程跟拍。于是他生平第一次上了午间新闻，然后在全行系统内部点名批评。
经历了这一切，陈拓整个人是身累、心累，感觉被一块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只想躺在床上大睡一觉。
怎么还没到？
陈拓抬头一看，原来自己根本就忘记摁楼层，电梯还是安静地停在一楼。
他懊恼地想，我这是干嘛呢！
好不容易到了家，一进家门，鼻子异常敏感的陈拓就闻到了烟味，漂亮的眉眼不禁紧蹙起来。
陈拓反感吸烟是有原因的，在他12岁的时候最疼爱他的姥爷因为肺癌过世，亲人的离世让年幼的陈拓从此视香烟为毒物。
闻到烟味，这让原本就心情郁闷的他出奇的愤怒，重重地把钥匙丢进玄关处的绿色小盒子里，那个他专门放钥匙的地方。
顺着烟味陈拓蹬蹬蹬上了阁楼，大猫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陈拓模糊地看见大猫正面向繁星满天的夜空，双手抱膝蜷缩着坐在躺椅上，她的肩窄窄的，很单薄。夹在手上的香烟冒着微弱的红光，小茶几上有一打啤酒，脚下还散落着三四个啤酒易拉罐。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大猫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的样子楚楚可怜，和早上朗诵《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的大猫判若两人。
一时间陈拓的不满和恼怒全部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这个善良的小男生最看不得别人落寞伤心，雪上加霜的事情于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可是他也不是那种容易与人相熟的性子，待人温和却疏离，温柔地面对这个世界时总会为自己保留一方小天地，他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安慰人，与人推心置腹的交流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一时间陈拓进退维谷，犹豫要不要就这么悄悄地退下去，把这安宁的小世界还给大猫。
不料大猫却开了口，“啊，你回来了！”舌头有点儿打卷了，看样子喝了不少酒。
“嗯。”陈拓点头答应，然后又是沉默。
大猫懒懒地扭过头像是看一个新鲜物似的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陈拓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大猫忽然把手中的香烟递到陈拓面前，眼神涣散，带着几分醉意，口齿不清，“你要不要来一口？”
陈拓觉得自己简直是鬼使神差了！大猫的那句醉话不知道有什么魔力，他，他居然，他居然伸手接过了那根香烟，一直被他视为毒物的香烟！
他的手轻轻地碰到大猫的手，一丝冰凉，不知道她在这里呆了多久。
陈拓望着手里的那根香烟发呆，他回过神来，不可思议，他怎么就接过那根香烟的？不可想象！
“咳咳”大猫清了清嗓子，还保持着望着窗外的姿势，声音有些暗哑低沉“你多大了？”
“24。”
“真好！“大猫由衷的羡慕，如果时间可以倒退，生命可以重来，那该有多好。
好吗？陈拓盯着手中冒着青丝的香烟，摇摇头，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好。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如果我能回到24岁，我一定会告诉我自己别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多学点专业知识，多做点保养，啊，最重要的是一定拉周初明赶紧把证给领了，生个孩子拴住他。”
也许是今晚的夜色太美了，让人贪恋；也许是晚上大猫太脆弱了，心理防线不太坚固；也许是大猫憋得太久了，不吐不快。总之大猫滔滔不绝地跟陈拓讲起心事。
陈拓从大猫的只言片语中也听出点儿端倪，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这个对自己掏心掏肺诉苦水的大姐姐。他只能大力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算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一种发泄。
大猫还在絮絮叨叨着，“我真的很后悔，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的狼狈，被分手，被降职，我的生活真的一塌糊涂，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不知道我的明天是什么样子。我真的没想到老天会在我马上就三十岁的时候跟我开这么一个玩笑，太残忍了！说真的，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未来会不幸福。”
说到最后大猫有些哽咽，她把头埋在膝盖上，举着胳膊伸着手要酒，陈拓连忙打开啤酒罐后再塞到她手里。他想不善言辞的他大概能做的也只有这个吧？
大猫猛灌下半瓶啤酒，又把脸埋在蜷起的双腿上，幽幽地说，“你知道吗？以后路路通的节目再也不会出现我了，我被淘汰了！”
大猫不再说话，再说就要哭出来了。
陈拓也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什么合适。
在他看来，安慰人常说的那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比如你好可怜、不要再想了、总是会过去、凡事向前看……其实对被安慰者来说用处并不大，就像是在伤口上罩了一层纱，暂时好像看不到了伤口，只要一阵风吹过来，纱巾不见了伤口依然还在，没准还发炎溃脓了。
“我……其实我今天上电视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拓突然出声，手中的香烟已经烧到过滤嘴，烫得他随手把烟屁股塞进一个空的易拉罐里。
“啊？”成功地吸引了大猫的注意力。
“因为我的一时疏忽把储户存的三万块钱又顺手丢给他了，结果晚上下班结账的时候帐怎么都对不上，查了三遍监控录像才发现是我的问题。我今天去储户家协商解决，被新闻记者全程跟拍。”
陈拓想既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让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可能也不错。也或者是他自己也想倾诉了，这样一个夜晚，昏暗的阁楼，朦胧的月色，远处汽车行驶的轰隆声，还有身旁坐着的失意人，一切都让陈拓格外脆弱。
“哈，糗大了你！”大猫笑得手舞足蹈,毫无形象可言.
“可不是嘛！”陈拓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痛快地喝了一口啤酒。“今天下午全行通报批评！瞧我也挺惨的，24岁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不！还是我惨一点，我是被分手，被降职，感情和事业都亮红灯了！你不就是事业一项嘛！”
“如果我说我暗恋一个人很多年都没有结果，会不会比较惨一点？”陈拓说出来那一刻，自己都难以置信，那个深埋心中的秘密就这样轻易的吐露出来了？
“啊？不可能！”大猫举着酒杯头摇得像拨浪鼓，“你长得这么帅，居然还暗恋？不要逗我玩了！”
“这有什么可骗你的？”陈拓轻笑，暗恋是伤，甜蜜到伤。
“真的？”大猫感叹道：“哪家的小姑娘暴殄天物啊！”
陈拓彻底被逗笑了，灌了一口啤酒，才缓缓地说：“她很优秀的，很漂亮，很乐观，就像向日葵，总是很努力地汲取能量。”
说起那个她时，陈拓的眼睛亮亮的，柔柔的，俊秀的脸庞写满了甜蜜和深情，这样的陈拓大猫还是第一次见。
比之前的他更有人情味，更有感染力，大猫痴痴地望着他，忽然有些羡慕那个女孩，能够被一个人如此用心的爱恋。
“陈拓，被你爱上的人会非常幸福。”大猫很认真地说。
陈拓的脸上染上一朵红晕，含羞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天涯沦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