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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后诀别(十一) ...

  •   察茉尔在多铎的陪同下回府,远远的就看见勒克德浑身穿银锁甲护胸,红色披风,满帽皂靴,威风凛凛骑马而来。

      察茉尔很兴奋的拉着多铎的手,激动的道:“他回来了……”

      多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这下放心了。”

      勒克德浑的归来令察茉尔暂时忘记失去亲人的痛苦,并且看到幸福的暗示;也令她纠结的心松开,缓了口气。

      察茉尔含着泪沉默的望着勒克德浑,仿佛他身上充满光亮。阿玛,二哥,您们看到了吧,他身体里隐藏的英雄血已经沸腾,他的灵魂在战场上重生。现在的他浑身散发着爱新觉罗族中独有的豪气。

      “姑姑……”勒克德浑下马迅速的跑到察茉尔面前。

      察茉尔欣慰的点点头,仰起头看着他“一路上很累吧。”

      多铎拍拍他的肩膀,“真的是男子汉了。”

      勒克德浑望着他,眼中放射出光芒。“终有一天,我会超过你们的……”

      多铎敲打着勒克德浑的胸膛,“对,这就是男儿的骨气。记住,爱新觉罗的子孙是草原上的狼……”

      勒克德浑会意的点点头。他转过头兴奋的向察茉尔道:“姑姑,我们不仅打了胜仗,而且豪格,也得到应有的报应,他会被治罪对吧?”两眼里不再弥漫着稚气,也不再布满仇恨,此刻充满了激动与轻松。

      察茉尔心里一惊。豪格这样的死,对勒克德浑是最好的结果。起码他不会迷失在仇恨中,不会因复仇而失去自我。他的死,无疑是保住了勒克德浑。那么,我是该感谢多尔衮,真的是个讽刺。

      “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等沐浴后去上香。”察茉尔笑着道。她避开这个问题,毕竟这也是血淋淋的代价。

      察茉尔也回房休息,一夜辗转未眠,心中有道不出的忐忑不安。

      次日,肃亲王因病不愈,薨,在王府举行丧礼。豪格的丧礼,并不冷清却很草率,可以看出皇室对于他的丧礼并不重视。

      豪格的死,除去他的子女,就是卓尔丹最伤心。

      深夜,卓尔丹在酒肆消沉的独自喝酒,一碗一碗的仰头饮尽。

      “喝醉就可以忘记豪格的死?还是这样可以帮他报仇……”冰冷的质问像冰锥一样刺到卓尔丹心上。

      卓尔丹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眼前个子不高,身体单薄,平和中掺杂着些许奸佞笑的人。“你什么人?”

      “我是他的军师。”苏日格深沉悲痛的道,“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允许你这样消沉。他的死——令我无时无刻的不想为他复仇,要多尔衮与多铎陪葬。”

      卓尔丹并无表示,只是低着头沉默。

      苏日格再也不言语,转过身迈步离开,冷冷的抛出:“你是懦夫,对于你的恩人你不为他报仇,对于你爱的女人你拱手相让。佩服……”

      卓尔丹抄起桌上的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啪……

      “我怎么做?”

      苏日格脸上再次浮现黑色的笑,如同一朵黑色曼陀罗,在黑夜里悄无声息的生长,不知不觉的蔓延。

      人的心是最黑暗的地方,是不容易控制,却是容易左右的。

      转日,天空飘浮着奇形怪状的白云,蓝天在白云的衬托下更显纯净清澈。

      察茉尔的心情正如天空一般干静。察茉尔正满心欢喜地筹划着与多铎一同离开后的去处。

      多铎回府急忙的进行安排,将路线安排写好吩咐下人送到礼亲王府。

      原来卓尔丹向两宫太后请求将察茉尔下嫁给他,令人惊讶的是竟得到恩准。察茉尔得知这个旨意,大为吃惊,赶忙的骑马去见卓尔丹。

      卓尔丹泰然自若的坐在马上瞧着风尘仆仆赶来的察茉尔,关切的道:“春天的风还是很硬,应该多穿些。没关系,以后我会提醒你。”

      察茉尔怔了怔,眨巴着眼睛,不自觉的冷笑出声。“我以为你懂了,没想到你是误会了。”

      卓尔丹幽怨关切地望着她,看的察茉尔很不自在。“我是懂了,我不能令你万劫不复,不能令你令人唾弃。”

      他总是以为可以改变她的命运,在救赎,事实上他在毁灭;他总是试图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扭转,事实上他在摧毁。他再一次令自己万劫不复,与她划开界限。

      察茉尔冷漠的看着他,沉默着……

      “我知道你喜欢关外,我已向皇上请求镇守边关,我已将我的原配夫人做好了安排。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感情,但是你会忘记,我愿等你忘记,我会带给你快乐……”

      察茉尔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真得明白吗?”察茉尔勒紧马缰,掉头离开。

      卓尔丹望着她的单薄的后背,想到苏日格的话‘没有放弃,只有抓住,这才是真正的男人。不论付出何等的代价,不论使用怎样的方法。’王爷,不也是因为一直没有放弃,才得到娜仁托雅福晋的心吗?我也要抓住……

      多铎再也无法等待,暗中安排周密,云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深夜,多铎用过膳专门来到尼兰的寝室,这寝室的布局与她在世时一样,只是物是人非。多铎环视四周,对尼兰的怀念涌上心头。

      他坐到她往日常卧的榻前,抚着她的旧物,沉默不言。

      尼兰,我总是夜深人静悄悄的来到你房中。我不想云泽为我担心。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很是愧疚你们。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的心很空,很孤单。有好些话不知对谁讲,我的一个眼神,你就能心领神会。没有你温暖,每个夜晚我都很冷。在失去你,迷失我的情况下,我和察茉尔不知不觉地走到一起,看到她我会心痛。她和你一样,能懂我的心。

      往后,我不能再来看你了,我们要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我知道你比谁都希望我快乐,所以你不会介意我无法来看你,对吧?

      云泽站在门口,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不知是夜寒还是因紧张。

      三日后,云泽在房中如坐针玷,惶恐不安,紧攥杯子,暗暗祈祷:希望他能阻止他们,他们会平安的回来。王爷,别怪我……苍天,原谅我一次自私,无论任何代价,只要不失去他。

      “云泽……”

      云泽一惊,手中的杯子坠地。“啊?”云泽慌张抬起头:“王爷?”

      “怎么这么六神无主?”

      云泽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没有……”

      多铎冲她温和一笑:“快收拾些衣服,别多问一会儿随我走。”

      带我走?

      云泽惊愕的看着多铎,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自己问道:“我?”一双水晶银眸由于诧异而敛去温柔,只剩下惊恐,心底涌起一波波罪恶的感觉。

      多铎走到她身前,拉起她的手,“怎么这么凉?脸色也不好,这能赶路吗?”

      云泽抬起头,望着多铎的脸,却不敢看他的眼,捂住胸口,罪恶的感觉横亘在心口,令人窒息。“没有……”

      “那就好,不然你的身体会吃不消。快些。”

      察茉尔在多铎左侧,云泽在右,人各一马,奔跑在森林中,仿佛是脱缰的野马,天地人逍遥。他们眼前的森林仿佛是充满光亮,无限令人神往的世外桃源。

      多铎与察茉尔一脸轻快,仿佛全世界都已与他们无关。云泽见他们这般无忧绚烂的笑,心中更是不安。

      多铎猛然勒紧马缰,收住马,沉默好一阵子。突然开口:“前方有埋伏,我引开他们,你和云泽朝右侧绕出森林,湖畔集合。”他看着她们,见她们未动,便轻松一笑:“放心我不会有事。”

      察茉尔会意点头,掉头,冲他一笑。

      多铎挥鞭,挟紧马腹,义无反顾的奔向森林深处,回头冲她们喊:“我们很快就见面……”

      云泽紧紧地抓着马缰,仿佛握着他的手,“一定要回来。”我错了……

      嗖,嗖……

      一只雕翎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射到马头,马腾时栽地。多铎躲过箭,并稳健的落地,挥刀砍迎面跑来的不明人士,双刃相击,嗡嗡作声,震声未绝。

      多铎大力挥刀,将对方砍倒,顷刻间,他已被□□手包围,弓箭齐发。多铎沉着的挥刀挡箭,箭如同雨点般射来,他身上多处中箭却未中要害,满身的箭就像一只刺猬。

      多铎双眸射出黑色的广,迈着坚定的步伐,将□□手全部砍死,只剩下双眸中泛着仇恨之火的卓尔丹。

      多铎心生疑惑,他怎么知道我的路线,安排这么多人与我纠缠。

      两人对打许久,未分胜负。卓尔丹感觉手臂有些泛酸,多铎感觉自己的喘息越发急促,两人互生敬佩。

      真不愧是多铎,经多人围剿,多处受伤,他的力道竟丝毫未减。

      多铎看着浑身污浊的卓尔丹,他竟能与我相持不下,难怪豪格如此重用他。

      尼兰与察茉尔,牵着马不安的徘徊在湖畔前。她们目光相接,彼此心意相同。“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不必管我,先行赶去,我知道你会武,还可以帮他。”云泽看着和自己同样心情的察茉尔道。

      察茉尔不容她的话讲完,她已上马挥鞭,驰马而去。她赶到森林,迅速下马,挥剑阻挡卓尔丹,挡在伤痕累累的多铎身前。

      卓尔丹反手一挡,用力一扳,登时将她的剑震飞,左手一拽,大力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用刀架在她颈上,威胁多铎道:“她的性命在你手上,你要她生,就自尽;要她死,就尽管冲来。”

      多铎紧了紧刀柄,狠狠地看着卓尔丹。“我曾经敬你是条汉子,而今我鄙视你,竟拿女人做人质。放开她,我们痛快地打一场。”

      “呵呵,我今天的目的就是让你死。”卓尔丹深知察茉尔对多铎的重要性,多铎不会让他死。

      卓尔丹扳着察茉尔的肩膀,携着她不断的朝后退,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没有注意到察茉尔望着多铎的目光。

      尽管我知道这样做,只会换来再一次你对我的恨,甚至会付出我的生命,但我不能让你陷入万丈深渊。

      察茉尔看着浑身是箭得多铎,眼睛刺痛,心一阵阵发紧。看着者越来越远的距离,我实在无法忍受,我们得来不易的仇人就这样失去,我更无法看着你为我死。

      察茉尔恨恨得侧首看着卓尔丹,难怪我看着你的背影会有你一去不会的感受。是呀,你死了。也许,这才是你,但我宁愿相信你死了。

      察茉尔缓缓抬起左手抓住刀,望着因愤怒焦急满脸通红的多铎,心中更加坚决。

      多铎瞪大眼睛,愤怒震惊交杂,大力的挥起左臂指着察茉尔大声怒吼:“放开她。”

      卓尔丹没有注意到察茉尔的绝然哀婉的目光,冷冷的道:“这在你,不在我。”

      察茉尔用力扳着刀按向自己的颈上,卓尔丹猛然发现,心中仿佛被射进一支箭。他用力朝后扳,同时又担心她的手指会被铉断。

      卓尔丹无可奈何之下,像怒吼,也像哀求:“你松手,我放下刀。”他松开刀柄,刀重重落下,将地面砸出一个槽。

      察茉尔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个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卓尔丹的胸膛,顿时血液四溅。

      她望着卓尔丹不知何时变得深邃的双眸,心中一冷。卓尔丹无处寻她眸中冰冷似剑的目光,只看到他不懂得坚决与迫切。

      卓尔丹看着察茉尔,自嘲一笑:“能死在你手中,我没想到,但——却是——我最好的——结果。只是——我——没能为——主子——报仇。”

      察茉尔愣在原地,没想到当初未刺下的一刀,却在今日补上。

      察茉尔看着捂着胸口的卓尔丹,向后一仰,重重的跌下,再也无法起来时候。心里咯噔一声,又是仇恨,仇恨真是可怕。

      她倒退几步,慌张失措的转过身,看着伤痕累累依旧坚强屹立的多铎,绽放出如花般美丽斑斓的笑,一脸轻快的向多铎奔去,心中如释重负,张开双臂拥住多铎,他随着她旋转。

      他们紧紧相拥,享受着失而复得的甜蜜,感受着彼此给的温暖。

      察茉尔疲倦的靠在他宽广结识的胸膛,苦苦一笑:“我很期待,我们的生活——跟着你,无论到哪里,做什么,都好……”

      她仰起脸看多铎傻傻的笑,迎上他疼惜的目光,苦楚却占据全部的心。

      我眼睛里忽然涌上一浪又一浪的潮水,我再也无法守候你,无法拥住你。多么美好的笑,令我陶醉,令我神往,甚至令我忘记痛,只怕……

      她只觉眼睛阵阵刺痛,心里阵阵发紧。

      多铎见她脸色越发的苍白,以为她冷,更加用力拥紧她,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的血液中。

      这不禁,令察茉尔想起在山洞里,山崖边,他们也曾这样紧紧地相拥……

      多尔衮快马赶来,远远瞧见苏日格在隐处正端弓瞄准多铎。多尔衮迅速张弓,指扣三枝羽翅箭,右眼微闭,右手一松,三箭破风而出。

      一箭射到苏日格手臂,一箭刺入心脏,一箭穿喉,苏日格瞪大眼睛,不甘心的喃喃书语栽倒在地。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枉费了,半世心;叹人世,善恶终有定。

      多尔衮猛然瞥到察茉尔白色披风上勾落出一朵娇艳欲滴的莲花——她的背心正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支雕翎箭。

      察茉尔看着地上映着他们的影子,斜斜的映在地上,些许重叠,无限的不舍。

      多铎感受到手上粘稠,抬手一瞧,竟是血。

      他顿时感觉全身疼痛,是钻心的痛,痛不欲生的痛。

      这不可能,怎么会有血?我们才克服困难走到一起,上天不会这么残忍,这血一定是我的,一定……

      她抬首望着他,那目光是一种眷恋,一种不舍,一种依赖,一份渴求永恒不变的期盼,一种无力抗拒曲终人散的落寞,她的目光逐渐迷离涣散。

      她凄美一笑,眼角滴出泪,嘴上仿佛盛开出一朵泣血的杜鹃花,声音如丝般轻柔:“我们断命——不断——情……”她的手臂无可挽回的滑下,如同坠落的日暮,再美也无法挽留。

      泣血的季节,天空有一丝诡异,林中的风声如诉如泣,似哀怨,似悲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后诀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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