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唐宸计》和雀斑在一起

3、五月渔郎相忆否？

　　走了有半个小时的路程，等到毓粹宫的时候，唐宸的神经才真正松了下来，一边派人关了宫门，一边让人收拾床铺，吩咐好一切便沉沉地睡了去，直到第二天巳时，又重新换上繁重的吉服，行了庆贺礼并祭祀先祖。

　　这时其它宫里的小主娘娘也已经抬了进来，唐宸又忙着让境浅和怜忧给各宫小主送去了赏赐。
　　“皇后娘娘，祯嫔，谨嫔及各宫小主来谢恩请安，在院子里候着呢。”境浅走进来通传，唐宸正在闲着无聊给手中的百合剪枝。

　　“让她们进来吧。”唐宸起身向正殿走去，此次与她一同进宫的秀女共五位，分别是礼部左侍郎长叙之女叶愼和叶祯，三朝元老曾洪孙女曾挽之，江苏织造洪荃之女洪袖。

　　行完大礼，唐宸让她们都坐下，按规矩今天是由皇后娘娘立规晓谕六宫的，唐宸尧是不以为然也要把样子做下去，树完规矩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众人聊天。

　　“早听闻皇后娘娘以贤德晓后宫，日后若臣妾等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望皇后娘娘悉心训导。”珍贵人说道，她的声音清清爽爽，不含杂音，不带娇濡，听上去舒服极了。

　　唐宸不禁细心看去，只见她今天头上簪着青黄色小珠花簪，着一件粉青色对襟朝服，衣服上点缀着几朵鹅黄色的金梅花，虽是素雅，又不失活泼，可见是悉心打扮过的，唐宸几不可视的地皱了一下眉头，这样的打扮韵味有余，但于规矩却是不合……
　　唐宸细细看去，只见珍贵人面孔精致，眼波流转，眉如远黛，唇如秋枫，肤若凝脂，一如粉雕玉刻而成。她不禁感叹，这样的一个如玉一般清脆的人儿。

　　早在选秀女的时候，唐宸便发现赵瑾的目光一直在这位这位活泼的女孩身上，如若不是太后的安排，那入宫主位的便是这位珍贵人了，尽管没有入主中宫，但赵瑾仍然让她住进了离乾清宫最近的承乾宫，乾清，承乾……

　　“妹妹严重了，只要各宫姐们齐心服侍皇上，绵延子嗣，赏褒自有规制。”唐宸缓缓轻柔地说道，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褒赏有规制，惩处自然也有规制，初次见面，唐宸时刻注意着不让自己的话留下可趁之机，或许是她太过小心了，但是她深知在后宫中一步路一句话都可能会万劫不复。

　　“皇后娘娘说的是，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按规矩做事才能更好的服侍皇上。”慎贵人说道，慎贵人着石青色的贵人服制，规矩得体，她的话里似乎有所暗指，唐宸不禁向珍贵人望去，在场的有两位贵人，一位常在，不合祖制的穿着一眼便能看出来，只见珍贵人正在轻抿茶叶，像是丝毫没注意到。

　　唐宸轻笑点头表示赞许。

　　许是见话题转了，娴嫔起身道，“皇后娘娘，臣妾宫里还有些事务，请恕臣妾先行告退。”唐宸这时她不禁惊讶了，这俨然是从水墨画上下来的女子，她身着碧色天影印花旗袍，发钿很是整齐，配着攒珍珠粒的银簪和青碧色的点翠，大方而又优雅，如果说珍贵人是一眼望去便会把目光吸引住的人，那娴妃便是如羊脂暖玉，初见平常，再见惊人，看上一千眼都会暖入人心的人。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位娘娘提出告退了，唐宸心里松了口气，再这么没意义地谈下去，她心里真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想来各位姐妹初入后宫，各宫事务多有繁琐之处，本宫这里也没有其他事了，各位姐妹都回去吧，好生熟悉本宫事务，莫不要大意，失了规矩。”唐宸始终带了得体的微笑。

　　“是。”恭敬地行了礼，皆出了毓粹宫。
　　唐宸走入内室，吩咐怜忧点燃熏香，又拿起花草插起花来。突然想到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延禧宫的绣答应，又吩咐境浅拿几朵绢花悄悄送过去。

　　从毓粹宫走出来，珍贵人便邀请众位姐们去御花园走走，娴嫔称本宫事务未处理，先行离开了，余下珍贵人，慎贵人，绣答应一起在御花园踏雪。

　　太阳出来了，万寿亭四周檐角上下垂的冰凌晶莹剔透，雪地里映着太阳的光芒，有些刺眼，但光线反射在这如花一样的三位少女身上又是那么地引人入胜。

　　“皇后娘娘说得对，我们初进宫，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定要团结，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做好姐妹。”珍贵人挽着慎贵人的手说道，珍贵人的面孔精致，却独长了两颗虎牙，这时候笑起来，更显灵透了。

　　“姐姐是对绣妹妹说这话吧，可莫要带上我，从今天前我们可是在在一个后院里过了十几年了。”叶慎对叶祯嗔道，边笑边打了叶祯几下，叶祯自然不会吃亏又打回去，一会子下来，两人均笑得弯下腰，叶祯见叶慎一个不防备，抓起旁边的雪便要团成一团扔过去，后面各自宫女见了忙制止住。

　　看到眼前这两位亲姐们，一边跟着的洪绣心里有些黯然，她们在这里不管怎样遇到什么事父母不在至少还有亲姐妹，又想到自己，从江南来到这个宫里，做了最末的答应，未来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绣妹妹，你可还没回答她的话呢，她想跟你做好姐妹的，你还是快快答应了，可莫犹豫，仔细她这个大小姐手里的雪球。”叶慎对着叶祯呶呶嘴，向绣答应说道。

　　“姐姐们说笑了，姐姐想跟洪袖做姐妹，是洪袖的福气，那会有犹豫。”洪袖笑着小声说，骨架小的缘故，她一笑两个脸蛋上的软肉便积在颧骨上，被太阳一照，闪着柔和异样光芒，许是有些紧张，两个手指头不停地拧着帕子。

　　正说笑，有一身穿明黄色团锦龙袍的年轻男子走过来，有公公想要大声通报一声被他制止，庆海公公只好弯腰低头说，“这几位分别是慎贵人，珍贵人，绣答应。”

　　是洪袖首先发现有人过来的，脸色一变，叶祯，叶慎回头一看，在宫里穿着团龙袍的人，不是皇上又是谁。
　　三人俱向前一步，左腿后退，蹲下行礼，被赵瑾免礼后三人也是都低着头，恐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的缘故，皆红着脸，不敢吱声。

　　赵瑾在养心殿处理完政务，心里苦闷，便来御花园走一走，在远处便听到一阵银铃似的少女的笑声，给这个沉闷了许久的宫里添了一抹生趣，他不禁驻足，看了许久，脸上也随着笑了起来，他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笑声了。
　　“朕刚才听到有人说扔雪球？怎么？以前在家里也是这样吗？”赵瑾笑着问。

　　“是啊是啊，以前在家里每次下雪我都跟丫鬟扔雪球，还到处堆雪人呢！”叶祯听到赵瑾这样问，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从前在家里随意惯了，竟直起身子说话了，叶慎见叶祯直起身子便悄悄拉拉叶祯的衣袖，只是这个姐姐说话太快了，叶慎眉头紧皱，暗自祈祷。

　　赵瑾认出了眼前这位珍贵人便是在选秀上脱颖而出的女子，颜若夏荷，纯洁恬静，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睛里纯净不含杂质，微微一笑若朝露璀璨，赵瑾的心里咯噔一下，两个腿就像灌了铅，在这样的笑容下，再也迈不动路。

　　“那等再下雪的时候，朕也想看你的雪人，不知你堆得怎么样……”……
　　这一句话是在御花园说的，下句话便是在乾清宫了。当天晚上赵瑾便招了叶祯侍寝，宫里一阵唏嘘，这是除了皇后之外的第一位侍寝的妃子。
　　唐宸和赵瑾的心里都清楚，叶祯才是赵瑾的第一个女人。

　　听到消息后的唐宸便开始吩咐境浅提前准备好送往承乾宫的赏赐，特意嘱咐第二天一早便要送过去，虽然一直不闲着，可她的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在这一瞬间的心就像是浮萍，没有了方向，突然一阵绞痛，她轻捂胸口，越闻越觉得百合花熏得慌，又叫来怜忧把百合花移到外厅，喝了一口茶才略微镇定下来。

　　“我……臣妾小时候有一次跟家里的管家打雪仗，当我扔出一个雪球的时候，才发现阿妈突然出现了，那个雪球便不偏不倚地砸在阿妈头上……”叶祯回宫之后便有侍寝的教引嬷嬷指出了她的错误，在皇上面前必须自称臣妾。

　　“后来呢？”赵瑾挑眉问道，赵瑾仿佛就看到了平时一股正气板着脸的礼部侍郎被雪球打中的样子，开怀大笑。

　　“阿妈那时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脸都气绿了，后来我便被罚在房间禁足七天。”
　　“你呀……哈哈。”赵瑾再一次把她压在身下，直到敬事房来人提醒他时间到了，赵瑾恋恋不舍地起身，让他们拿走帕子，看着他们把叶祯送回去。

　　往常经常失眠的赵瑾一晚上都没有醒，值夜班的庆海公公感动的直流鼻涕，要知道皇上还从没有一晚像今天这么快乐。

　　第二天，唐宸去永寿宫晨定醒，所谓的定醒无非是在闻太后那里温习女训女则罢了，正说着太后身边的香织匆匆走进来，想跟太后说什么，看了旁边的唐宸一眼，太后挥手示意但说无妨。
　　“昨晚是奴婢亲眼看着珍贵人喝下去的。”香织恭敬地说。
　　闻太后点了点头，笑着说：“做得很好，皇上毕竟年纪小，孩子的事总归是急不得的。”

　　这句话看上去是在跟香织说的，却像是在跟唐宸提醒。唐宸怎么会听不明白，只是说皇帝年龄小只是借口，怕是太后根本不想要皇上留下子嗣吧，唐宸在心里苦笑一声。

　　“有些人想得太多，到头来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闻太后轻抿手里的茶，一边说道。
　　“皇额娘说的是。”唐宸忙收回心思，继续端坐，微笑着看闻太后说话。

　　从永寿宫告退出来，唐宸总觉得有件事情不对劲，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唐宸也说不上来。回到毓粹宫，坐在软榻上，唐宸身上的紧张之感才渐渐消退，想着闻太后的话，自己暗自打算日后出入永寿宫定不要有过多心思。

　　闻太后除了每日乾清宫听政便居永寿宫，其它地方不曾踏足，就在昨晚，她却能在叶祯回宫的第一时间送去汤药，可见太后的人早已安插在了叶祯身边，不用说，更何况毓粹宫这里，唐宸不由从窗子上向外看去，宫女太监各司其职，又转念一想，只觉得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又不是真正的赵家人，太后当然会在毓粹宫安插人了。

　　自己不是在刚进宫的时候便知道这些了吗？就因如此唐宸也没有问过宫里下人的情况，随她去吧，怎么这会又觉得压得喘不上气来呢？

　　“皇后娘娘，奴婢把要送往承乾宫的蜀锦送过去了。”境浅走了进来脸红彤彤的。
　　“嗯，本宫知道了，怎么了？脸色那么不好？”唐宸问道。香炉里的香气萦绕，让人的漂浮心惊了下来。

　　“皇后娘娘，奴婢去的时候珍贵人那里好像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按理说不像是昨夜刚侍寝回来的样子，后来奴婢私下问了毓粹宫的九溪，原来昨晚珍贵人被几个太监按着强行被灌了大碗的药。”境浅红着脸，有些害怕的样子。

　　唐宸一听便皱起了眉头，“从你嘴里出来的这些话切不可再对第二个讲，你们是这个宫里的人，更要小心谨慎。”
　　“是，皇后娘娘，不过奴婢心里有些窃喜，因为看上去太后是要留皇后娘娘的孩子呢！”境浅转脸微微一笑。

　　唐宸心里咯噔一下，她终于想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板起脸瞪着境浅说：“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太后的心思也是你们可以揣测的吗？且不说这里是毓粹宫，你可知道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你这样一个表情一句话边有可能把自己打入深渊。”
　　境浅忙跪下请求恕罪，唐宸扶起境浅，又说了句安慰她的话，便让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