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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 壹 >

      “花儿。”声音远远传来,手中的瓷杯落地,使得我不禁蹙眉,随即舒展,弯了嘴角。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
      不用回头,我便知晓是何人唤我。
      “小雅,你当真拿我花府当成你苏家了?”待脚步声靠近,我扯开嘴角慢悠悠的说道。
      我想,以她的性子,肯定会无赖的坐下来,一手啃着苹果,一手指着我道:你花半夏的东西,有什么不是我的?
      半晌,都没有我预料般的声音出现。
      木衲的转过身,一脸愁容的她,映入眼帘。
      不禁再次蹙眉,苏慕雅,你真的不需要维护你苏家二小姐的形象?
      一袭月白的衣裙有些褶皱,一双璀璨如星的美眸明显红肿,青丝凌乱,那对跟你生的一般的眼睛就盯着我看啊看。
      好不委屈。
      那模样,像极了被谁蹂躏了几番。
      不禁泛起心疼:“不要告诉我你被人欺负了,打死你我也不会信的。”
      我开起玩笑,她苏慕雅是谁?是那种会被人欺负的主儿?
      她不欺负别人,就阿弥陀佛了。
      哪料,那素日嚣张的女子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我连忙起身,顾不得满地瓷屑,拉住那哭闹的女子嘘寒问暖:“怎么了?你当真被人欺负了?”
      “才没有。”苏慕雅抹了一把眼泪,抱住我轻念道:“花儿,你以后跟着我好好过。”
      我轻拍她的背应和着说好。
      “花儿,你以后不准不高兴。”
      我眯紧双眸,笑了笑:“好。”
      “花儿,我们不要我哥了。”
      “好。”
      “花儿,没了他你又不是活不下去。”
      “是。”
      “花儿,你要很幸福。”
      “好。”
      “花儿。”
      “嗯?”
      “我哥要成婚了。”
      “……”我松开苏慕雅,双眸盯着她的眼睛,企图一丝玩笑。
      哪怕就是一丝就好。
      像是看出我的目的般,苏慕雅一把拉住我的手,语气急促:“花儿,我没骗你,我真的没,婚期都定好了,就在后天。”
      后天?
      这么快?
      不知是谁的眼泪带着温热烫在我的手背,生疼。
      我的么?
      不然我怎么看到苏慕雅一下慌乱了手脚,一个劲儿的替我擦着眼泪。
      “花儿你别哭,我都替你哭过了,你就不许哭了。”
      我木衲的转过身,耳朵听不见苏慕雅的焦急。
      蹲在地上,收拾着刚才摔破的瓷杯,却不慎,刺破手指。
      滴在我梨花点缀的裙摆上,空气都开始泛起难闻的血腥。
      我才听见自己说道:“小雅,青石巷的梨花可有开了?”
      仿佛麻木了般,我继续拾起瓷屑:“如果有,我们就去看看吧。”
      俯首,裙摆上那朵血浸染的梨花,开的妖艳。

      < 贰 >

      苏家公子的婚日定在后日,喜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天作良缘,门当户对。
      一个温尔儒雅,挥笔遗墨丹青三千幅。
      一个甜婉文静,诗词歌赋长安三千首。
      才子配佳人。
      不是凤凰双栖,也是鸳鸯连理。
      好巧。
      我弯了眼角,你的婚日也是定在那日。
      更巧的是,你就是要在后日完婚的苏家公子。
      苏倾凉。
      我心头上的三个字。
      刚下了雨,青石巷的城墙斑驳着青苔显得深邃,空气散发出一股清香,我用力的吸了吸,有你的味道。
      我打着折伞越过石巷,左拐处,便是梨花苑。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苑心的小亭一如往常的立在那里,凋谢的梨花飞舞着,凌乱我的视线。
      抬眸,那块红木雕刻的玉匾映入眼帘。
      “花凉亭”三个字镶嵌如瑙,字迹潦草,笔峰由浓转淡,异常醒目。
      我斜眼看向亭中,有些朦胧。
      一一拂过亭中的一切,拉下一道长长的痕迹,红漆若隐若现,抬手,指尖泛起灰尘。
      “小雅,我们究竟有多久没来过了?”声音很轻,轻到自己都听不清。
      苏慕雅盯着我的指尖若有所思,随后,她缓缓回道:“花儿,你忘了?三年了,这是梨花苑第二次开花。”
      “是啊。”我拍掉指尖的灰尘,笑道:“三年没来了,小雅,你看,都有灰尘了。”
      我抬眸看向漫天飞舞的梨花,自言自语,甚是奇怪:“小雅,你看这梨花,这么多年,却只开了两次。”
      第一次是刚好我们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再次开花,却见证着我们的离别。
      苏慕雅握着我的手,微粘,我生生感觉到她手里的细汗。
      “你不许难过。”苏慕雅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吐出这五个字。
      “我没有。”反握她的手,笑得从容。
      倾城的容颜锁着眉,苏慕雅盯着我,想看出什么破绽般,眼神质疑。
      我指尖拂过亭中的石桌石椅,有些怀念。
      三年前,我第一次遇见你。
      苏倾凉,那时,你就坐在这里。
      丹青执手,匀墨泼纸,墨眸微眯着,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条线,白帛束起青丝,一袭月白长衫,修长的身子,摇曳生辉。
      苏慕雅说多年不见开花的梨花苑竟出花蕾了,我兴冲冲的丢下女红,顾不上身后的苏慕雅,一路小跑过来。
      刚进苑门,一眼便瞧见了你。
      粉琢玉雕,显得有些精致。
      苏慕雅追上我,指着月白长衫的你就道:“花儿,花儿,那是我哥。”
      苏慕雅眼眸泛起得意,我想,你这个哥哥定当的出色之极。
      我微微抬眸再次看了看你,你还是眉头紧锁,墨眸透露的淡愁,对我有着说不出的致命。
      “花儿,你来看,真的开花了。”苏慕雅在我恍神之际已经奔到梨树前,手指拿着树梢,树枝的点点泛白衬着她那一袭牡丹红衣上,相当耀眼。
      我随即放眼望去,素年光秃秃的梨枝全都点缀了纯白,有的甚至还探出了一股嫩绿,整个梨花苑,最终还是名副其实了。
      “小雅,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声音很轻,却异常好听,如初春的百花绽放的声音般,渲染出绚丽的颜色。
      在我看来,每一朵花开都是有声音的。
      就跟你的声音一般,一般悦耳。
      “我哪有。”苏慕雅低低反驳着,声音好不委屈。
      你抬起眸,锁着我发愣。
      那时我正在看你,发现你的视线在我身上,随即便低下了头。
      苏慕雅一边推着我往亭内走,一边说道:“花儿,花儿,我给你介绍下我哥。”
      我跌跌撞撞,最终还是被她推到了你的跟着,有些狼狈。
      “哈,哥,这个我就我苏慕雅拿命在乎的女子了。”拍了拍胸膛,苏慕雅握着我的手道。
      “哦?”你挑起眉头,问道:“你苏慕雅什么时候有个拿命在乎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头更低了,凭我跟苏慕雅的交情,你竟还不识我。
      “我就这么一个朋友,这么一个宝贝。”拉过我的臂弯,苏慕雅宣告道:“我当然要挑在最重要的日子向我哥你介绍了。”
      苏慕雅沿着亭柱转悠着,喃喃自语:“算命先生好准,说今年梨花苑的梨花会开花,果然开花了。”
      “只是我就想不明白,他还说了一句不会结果,你们说,梨树开花怎么可能不会结果。”
      没有抬眸,我还是感到到你的视线紧锁着我。
      忍不住瞧了瞧自己的装束,出来太急,忘了把这一身梨花点缀的衣裳换掉,再加上苏慕雅刚刚的强行推移,原本就不出色的白衣,泛起了褶皱。
      我懊恼了好一会儿,我想,第一次见面,苏倾凉你对我的印象定差到极点。
      斜眼看了看还在念念叨叨的红衣女子,暗暗深呼吸,苏倾凉,你可知道,当时我有多想遁门逃走?
      “你叫什么?”半晌,你干净的嗓音映入耳旁,清澈婉转。
      “花半夏。”许久,我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到快听不见。
      < 叁 >

      “小雅,今年的梨树会结果吗?”我靠在当初你倚过的亭栏,看着苏慕雅问道。
      三年前,这里开了花。
      却没结果。
      那么,三年后呢?
      苏慕雅美眸紧锁于我,在那双跟你一模一样的眼里,我看见自己的憔悴。
      不如三年前,我在你眸里看见我的狼狈。
      我还记得,那日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低首呓语:“花半夏,花半夏,花期何来半夏之说?”
      我怔了怔,没有回答。
      “哥。”苏慕雅冲到我面前,不满地说道:“花伯伯是医生,所以给花儿取名半夏,半夏是一种草,是药名,才不是你口中的花期过半夏呢。”
      我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花家世代为医,在我手里,却失了传。
      “可据我所知,半夏是一种毒花。”你抬眸看着我,在你眼里,我生愣瞧见自己的狼狈。
      “那我宁愿毒发身亡。”苏慕雅接过话,娇小的身子透着倔强,一脸的坚定。
      “小雅…”我低低出声,扯了扯她的衣袖制止。
      “据我所知,当年花吟笙就是错把半夏当成药材,害的全镇的百姓误食,筑成大错。”你再次出声,语气平缓,似风轻云淡般。
      我呆滞了半会儿,随即破门而出,顾不得苏慕雅在身后叫唤,一袭梨花裳风中颠簸,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苏倾凉,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
      在梨花苑。
      并未像许些故事里那般美。
      狼狈到极点,更甚难忘。
      也许就是从那次起,我对你开始留恋。
      从喜欢到憎恶,从憎恶到喜欢。
      直至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你。
      那日苏慕雅哄了我好久,一边哭哭啼啼,一边骂着你。
      我空荡的走在家里,花府很大,却只有我一人做家。
      那刻起,我开始讨厌你,苏倾凉。
      你为什么要知道半夏是一种毒花。
      你为什么要知道当年爹爹就是因为半夏毁了整个家。
      还有,你为什么要让我对你无法自拔。
      为什么让我看见你第一刻,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然后,顷刻一无所有。

      < 肆 >
      婚期将至,整个长安城议论纷纷。
      苏家乃是长安城首富,苏老爷常年行善积德,落了个“大善人”的好名声。
      整个长安城,无非议论的便是如何门当户对,如何天作之合。
      我收拾了心思,懒得去知晓将与你白头的那人是谁。
      总之,不是我。
      苏慕雅自那日与我离开梨花苑起,便在未离开过花府。
      我打也不得,骂也不得。
      无论怎么赶她,她充耳不闻,就当你没说过一样。
      爹爹唯一留给我的,便是这座大宅。
      很大,却只有我一人。
      所以打扫起来,费劲的很。
      看着她在花府忙碌的身影,我有些心疼。
      从未做过任何家事的苏二小姐,在我花府,也做起了丫头该干的事。
      “啪~~~”瓷器落地的声音,我揉了揉眉头,轻轻念道:“小雅,我这花府的瓷器都快让你砸没了。”
      抬眸,苏慕雅好不委屈的身影映入眼帘。
      褪去了昨日的月白长衫,简单的换了一身布裙裹着她娇小的身子,捋起的袖子露出她粉嫩的玉藕,十指干净修长,再配上那双清澈见底,与你生的一样的墨眸,别有一番气质。
      气急败坏的将抹布丢在地上,像是不满足般又踩了几脚,嘴里念念叨叨:“气死了,气死了。”
      说完又不忘转身看着我,一双美眸仿佛能挤出水般说道:“花儿,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它脏,我是想擦干净的,你别生气哈。”
      一边说一边垂下身,躲在地上,收拾着地上的碎瓷,却不慎刺破手指,那抹腥红顿时露在她修长的指尖上。
      我连忙扶起她,掏出手帕,细心的包扎着,她的眼泪瞬间浸透手帕,染出一抹晕红。
      “小雅,别哭。”我握住她的柔荑,盯着打好的花结,不在意的笑了笑。
      “花儿。”苏慕雅拥我入怀,语气颤抖,“你哭出来,别憋着,别憋着,你憋着我也难受。”
      我安抚她的背:“我没有憋,我很好。”
      “你哪有。”眼泪深深浸在我的肩上,苏慕雅显得更加委屈。
      我真的没有憋着,能哭我早就哭了。
      “小雅,凉城呢?”我深呼吸了好久,才缓缓的道,忍不住的打趣:“你们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这都两天了,你就不想他?”
      顾府虽不及苏家有钱,但也是个好去处。
      “不要。”苏慕雅想都没想打断我的话,吸了吸鼻子,才道:“我走了谁陪你?”
      我愣住了,半晌,才听见自己道:“我很好,不用陪的,你像往常一样每日来看看我就好。”
      就像往常一样就好,就像你苏倾凉要成婚之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就这样,很好。
      真的很好很好。
      “不要。”苏慕雅一如往常固执,“我不要他了,我要你,我不要嫁了。”
      “当真不嫁?”我继而问道。
      苏慕雅松开我,那双好看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啊转,有一起犹豫,随即红唇开口就道:“你什么时候嫁我就什么时候嫁。”
      我怔住了,苏慕雅,你可知,苏倾凉不管与谁白首,若不是我,我便注定孤老余生。

      “我不嫁了。”愣了好半晌,我才回道。
      没等我说完苏慕雅抢过话就回道:“那我也不嫁了。”
      我垂下眸,随即抬起了盯着那双很像你的眼睛,“当真?”
      若她因为我不嫁顾凉城会不会吃了我?
      或者说,我定会死的很难看。
      “我不管,我不管。”苏慕雅握着我的手,一脸固执,“花儿不嫁我也不嫁,花儿不离我便不弃,大不了终生独老。”
      我指尖拂过她的青丝,嘴里念道:“小雅,你要好好的,跟顾凉城好好的。”
      苏慕雅眼泪刷的流了下了,浸透我的衣袖,有些抽泣:“那花儿你呢,你怎么办?”
      “我啊。”我故意不回答,假装叹气道:“我就看着你出嫁。”
      “花儿,你非我哥不嫁?”苏慕雅愣了愣,随后慢慢说道。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
      不是你非不嫁,而是,除了你哥,再无良人。
      “花儿。”苏慕雅再次拥住了我,那双好看的眼睛有些红肿,“别这样,你这样我心疼。”
      我安抚着她,笑了笑。
      苏倾凉,苏慕雅心疼了,那么,你呢,你心疼吗?
      “你这样我也心疼。”我说道,沉思了一会儿,“小雅,明天嫁人吧,我们一起。”
      苏慕雅松开我,睁大朦胧的眼睛:“一起?一起嫁给顾凉城?”
      我更加无奈,指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觉得我会吗?”
      “不会。”苏慕雅裂开嘴,樱红的唇包着皓白的牙齿,阳光打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刷下一片暗影,倾城的红颜泛起红晕:“你要嫁给谁呢?”
      问到问题的关键了,我锁眉不语。
      不是嫁的你,苏倾凉。
      那么,嫁给谁都一样。
      “小雅帮我选一个吧。”我抬眸笑道,“难不成我会嫁不出去么?”
      “好。”苏慕雅用力点点头,推着我坐了下来,眼神恢复光彩:“花儿,你等着我,明日,你便是天下最美的新娘。”
      “嗯,我等着。”我抬头仰着她,笑得天真。
      苏倾凉,如不能与你白首终生。
      那么,请让我在一日里,做与你一样的新人。
      即使不是彼此的新人。

      < 伍 >

      苏慕雅带着满足的微笑离开了花府。
      她肯定在想他,那个会陪她百首的男子。
      唤作顾凉城。
      收拾好苏慕雅的残局,我简单的换了一袭梨花白衣。
      苏倾凉,我是穿给谁看?
      做在青玉案桌前轻抿了一口梨花茶,嘴里泛起一股苦涩。
      我爱梨花,爱到渗透骨子。
      家中的摆设,定是梨花装饰。
      蹙着眉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子,脑子随即晕眩。
      难怪苏慕雅说我憔悴,我还不觉得。
      我抬眸看了看大门外,苏倾凉,你猜,梨花苑的梨花可是开好了?
      可有三年前那般妖艳?
      你,有没有去看?
      有没有去看看梨花苑的梨花?
      我倒是很想,很想去看看呢。
      低思了好一会儿,才给自己找了一个相当好的理由。
      梨花苑的梨花自是难得,第一次的花期与第二次的花期竟隔三年,我岂能错过这般机会?
      我只是去看看梨花,而不是看看你是否也在看梨花。
      对,就是这样。
      转身入了房拿了一把折花伞,伞面,是你作的画,题的词。
      苏倾凉,你果然是能舞三千丹青水墨的好手。
      我又再次踏过青石板,细雨朦胧,城墙斑驳,红砖残缺的棱角不知丢失了谁的记忆,青苔留下的痕迹,又雕刻着谁的思绪。
      “花凉亭”三个字依旧龙飞凤舞的盘旋在梨花苑的亭面玉匾上,红漆渲染的亭柱,经过时间的洗礼,显得锈迹斑斑。
      与昨日来时不同,亭中的一切仿佛都被打扰过了般,指尖拂过,没了那抹灰尘。
      苏倾凉,会是你么?
      你看,我又多想了。
      你怎么会来梨花苑,这个弥漫着血腥的地方。
      我还记得,你最后一次来梨花苑时,大片大片的梨花凋零,明明是纯白色,却染上了一抹腥红。
      然后,我在你眸里看到了不信任。
      我摇着头说着不是我,不是我。
      你只是锁眉盯着亭内瘫在地上的红衣女子,好看的眉头紧皱,青丝挡在你儒雅的容颜上,却找不出任何一丝表情。
      地上的红衣女子小脸皱到了一起,嘴角还泛着一抹血腥,飘零的梨花落在她的身旁,纯白之间,透着腥红。
      从你抱起她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未看过我一眼。
      眼见你要出了苑门,我奋力大叫:“苏倾凉,不是我!”
      你修长的身子怔了怔,随即离开,凌乱的衣摆也追随着你的脚步消失,我瘫在地上,看着那抹纯白色的身影不见。
      然后,眼泪蜂涌而至。
      我只需要你的肯定,然而,你却连一个相信的眼神都不给我。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
      红衣女子的嘴里查出有半夏草的成分,归根结底,是我泡的那壶梨花茶。
      顺理成章,我成了代罪羔羊。

      < 陆 >

      苏倾凉,假如孟红楼没有喝那杯梨花茶,那么,我们就有可能不是今天这般结果了?
      我不知道,我不想猜。
      放下伞,做在亭椅上对着满苑梨花发呆。
      今年的梨花比三年前更加旺盛,有的开始凋零,有的却刚抽出花苞。
      仿佛被雨洗去了尘怨,每一朵都开的极其清雅。
      泛白的花瓣,如同你的白衣一样。
      久久映在脑海,挥之不去。
      “开的真好。”我轻轻吐出这句话,梨花苑浅浅的回荡着。
      “哐~~~”不知名的物体落地,我寻声而去。
      动了动唇,那是我最熟悉的身影。
      依旧如往常一般,白衣阑珊,青丝绾冠。
      你挽起袖子,修长的手臂露在空气中,一袭白衣有些脏,似乎在清理或是打扰什么一般。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带着一抹光芒。
      “半夏。”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听你叫我。
      我怔了怔,随即允了一声:“我在。”
      之后,再无任何话语。
      我蹙着眉,静静的看着你,空气都凝固了,浅浅的泛着梨花的淡香,吸了吸鼻子,我在等着你开口。
      你垂下身子,青丝遮住你略显苍白地容颜。
      拾起掉在地上的木桶,转身就走。
      我低眸紧锁地上那滩水迹,没出声。
      因为我知道,要走的,总会离开的。
      不是你的,始终都留不下的。
      一如你苏倾凉不属于我花半夏一样。
      最终,形同陌路。
      我抬眸看向满苑梨花,不想在做任何挣扎。
      无论怎样,都改不了你我的结局。
      而我又何苦,做无所谓的挽留?
      扭过头,强忍着自己,不去看你的背影。
      “很久没来这儿了。”一阵声音响起,磁性的嗓音略显低沉。
      我木衲的转过身,熟悉的身影再度映入眼帘。
      你鞠着身子,青丝拂过容颜,薄唇微抿,好看的墨眸闪烁着不一样的光泽,修长的手指那些抹布,细心的擦拭着亭栏。
      斜眼看了看你身旁的木桶,有些浑浊的水泛起涟漪,我怔了怔,原来你刚刚只是去打水,并没有离开。
      小小的庆幸了一下,我应和着你的话:“是啊。”
      三年了,能不久吗?
      你抬眸看着我,随即垂了下去。
      捏紧手帕,我走到你身旁,将手帕浸湿,与你一样擦拭着亭栏。
      这让我感觉很安心。
      “我,要成婚了。”你风轻云淡的开口,声线一如昔日干净,没有抬头。
      我顿了顿,继续手上的动作,挤出笑容:“我知道。”
      “就在明日。”你接过我的话说道。
      我用力擦着亭栏,仿佛有着去除不了的痕迹般,咬着牙开口:“我知道。”
      整个长安城传遍了你的喜迅,我又怎么可能不知?
      唯一不知,便是你的佳人而已。
      只是明明都已知道,为何你再次开口,我会如此生疼?
      疼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看着你站起身来,垂眸看着我,薄唇抿了抿,最终还是开了口:“她是孟红楼。”
      手帕落地。
      我扯了扯嘴角,半天都扬不起笑容。
      低眸说道:“这样很好。”
      真的很好。
      声音嘶哑,带着重重地鼻音。
      “你会祝福我吗?”我仰眸想看透你眸里的情绪,你却掩饰的如此甚好。
      只是看着你,没有任何话语。
      你没有继续开口,我也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会吗?
      我不知道。
      梨花霎时凋零,落在你的身旁,与你有些旧堪的白衣,泛起鲜明比例。
      我凝望着你,一眼万年。

      < 柒 >

      “花儿,我刚刚去花府你不在,我就猜你一定在这里。”一阵声音打破你我的静谧。
      是苏慕雅,我随即转过头看向门口。
      褪去了那袭布裙,换上依旧喜爱的月白长裙,白衫外裹,气质脱俗,哪里还像之前在我家中打破瓷器的女子?
      闪烁着光泽的美眸怔了怔,停在空中的脚落地,苏慕雅轻语:“哥…”
      随即又见着地上的我,惊呼了一声朝我奔来。
      “花儿!你在地上做什么?”搀扶起我,苏慕雅嘟着嘴抱怨着:“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低头看了看有些褶皱的衣裙,耐心的解释着:“刚刚在打扫。”
      “小雅,你昨日怎么没回来?”你轻皱着眉头,看着我身旁的女子问道。
      哪料,平日最粘你的女子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一边数落着我,一边念念叨叨:“花儿你怎么呆在地上?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
      你脸色有些难看,紧蹙眉头,一袭泛灰的白衣在微风中颠簸,嘴角轻语着:“小雅。。。”
      我扯了扯苏慕雅的衣角,念道:“小雅,别这样,他是你哥。”
      你仅有的哥哥,我裂开嘴角。
      “才不是。”苏慕雅斜眼看着你,随即望向我:“花儿,你不懂,他已经不是苏家的人了。”
      我立马抬起头,什么叫:不是苏家的人?
      “小雅,你找什么乐子也不能玩这个。”我笑了笑,这个笑话好冷,你苏倾凉是谁?苏家唯一的少爷,苏家家大业大,不留给你留给谁?苏慕雅?她可是要嫁出去的人,不会在你苏家呆很久的。
      “苏慕雅。。。”你脸色明显更难看了,表情僵硬,却生生勾勒起那么意思愤怒。
      我不由得再次扯了扯苏慕雅的衣角,示意她闭嘴。
      “ 花儿你别扯我,我又没有说错。”拉过我的手,苏慕雅看着你,没有意思畏惧:“哥哥你不娶我家花儿没关系,我苏慕雅自己娶,可是你为什么要娶那个女人呢?!她有什么好?!”
      “苏慕雅!”我低眸,看见你紧握的拳头。
      “ 我在!”丝毫不低于你的气势,我真佩服在这种关头,苏慕雅还应的理直气壮:“我说错了吗?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药明明就不是花儿下的,你却还相信那个女人!哥哥,你是被他迷瞎了?!”
      “小雅。。。”我颤抖着,最终还是吐不出任何话。
      解释,苏倾凉你解释啊,只要你解释,我就相信。
      你握紧的双手再次紧了紧,随后一脸无所谓,动了动嘴唇,没在出声。
      我苍白无力的笑了笑,呵,你还是,不信我。
      “小雅,我们回去好么?”
      “花儿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苏慕雅回头在我身上胡乱摸了起来,我拉过她的手:“我想回去。”
      我哪儿都不舒服,我疼,哪里都疼。
      苏慕雅擦着我的眼角,慌乱出声:“花儿你别哭啊,你一哭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哭了?
      那一定是你苏慕雅看错了。
      我怎么会哭。
      哭了你又不会心疼。
      你苏倾凉又不会心疼。。。。
      “我没哭,我明天就要嫁人了,怎么会哭呢?小雅,你是寻得哪户人家?”我扯开嘴角,笑道。
      “你要嫁人?!”你与语气明显带着震惊。
      怎么?我要嫁人很奇怪?
      “管你什么事?!”苏慕雅毫不客气的回了过去,“我告诉你,我苏慕雅找的人,绝对不会比你差,还有我已经当你嫁出去了。”
      我怔了怔,嫁出去?
      苏慕雅继续道,显得理所当然:“你就要娶那个女人了,我当你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这,算什么逻辑?
      “苏慕雅,你胡闹够了。”像是忍耐了极久,你开了口,语气有那么一丝愤怒。
      一下松开我的手,苏慕雅好看的眼眸泛起不一样的光泽:“我胡闹?哥哥,应该是你胡闹够了。”
      我倔强的扭过头,不再看你们任何一眼。
      是我,是我,胡闹够了。
      遇见你苏倾凉到现在无法释怀的感情,一个天大的玩笑。
      该,收场了。
      “我明日成婚,作为苏家二小姐,你能逃到哪里去?”你顿了顿,不紧不慢的说道,仿佛理所当然。
      苏慕雅抬眸看着你,不卑不亢:“为什么是孟红楼?你明知道不是花儿做的,明知道不是。”
      你躲开苏慕雅质问的眼神,墨眸直接撞进我的视线,半晌,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唇动了动:“为什么是孟红楼?”

      < 捌 >

      苏慕雅雇了人,通宵在花府忙碌了一个晚上。
      走廊,亭台,檀木雕制的窗棂,短檐…张灯结彩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红色的贴花,正楷剪裁的双喜字,盘旋在上面,像是操办什么喜事般。
      直到苏慕雅替我换上那袭大红梨花喜服,我才发觉,是喜事。
      我的终身大事。
      “花儿,这喜服怎么大了许多?”苏慕雅拉着我转来转去,垂眸低思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向镜子里望了望,的确,宽松了不少。
      “不碍事。”我摇摇头,十指掐进手心。
      明明是亲手为自己做的,到最后却发觉不合身?
      就好比明明以为是自己的,到最后发觉一切的认定都错了。
      梨花的白点缀在大红的衣裳上,并不起眼,仿佛只是一片白雪,染上一抹荒血。
      我静静坐在铜镜前,有些出神,看见自己苍白的容颜,惹了一丝慌张。

      孟红楼来到花府时苏慕雅碰巧被苏家家丁“接”走了,否责,依她的性子看到此时的孟红楼,定会将我花府闹他一个鸡飞狗跳。
      最后一次见着她时,是在梨花苑。
      也是一袭红衣,却不是今日的容颜。
      闯进闺房,我冷不妨的看着她,一脸戒备。
      没有戴凤冠,青丝凌乱,大红的喜服也褪去了外袍,只剩中衣,娇小的容颜,额头泛起细汗。
      苏倾凉,这个时辰,她不是应该在和你拜天地吗?
      愤愤的瞪了我一眼:“花半夏,你把倾凉藏哪儿了?!”
      我望着她,甚是不解。
      见我不语,眼眸看了看屋内,紧接着无视我的存在。
      将我衣橱,卧榻,书架…凡是能藏人的地方愣是找了一个天翻地覆。
      最后无功而返,微喘着粗气看着我:“花半夏,你把他藏哪儿了?!”
      没理会她,我径直出了门。
      “花半夏你说话,你一定是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
      身后传来孟红楼的话,语气败坏之极。
      也太看得起我花半夏了,我有那么大能耐藏住一个人?
      刚出门口我就发觉花府变了样,灯笼布满整个走廊,窗棂上大红喜字也被撕扯下来,碎屑还被微风卷起在半空,中间,夹杂着梨花的碎瓣。
      原本就不热闹的府上,更是凄凉。
      “我找遍了所有房间,都不在。”孟红楼的声音响起,语气有那么一丝无助。“我求你,把他还给我。”
      我怔了怔,转身看着她,笑了笑:“小楼,还记得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梨花吗?”
      红衣女子顿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记得,因为你是梨娘的女儿。”
      我看了看她的眼眸,有些迷茫:“那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唤作孟红楼吗?”
      “记得。”她抬起头,“因为梨娘是梦红楼里的歌姬,青楼女子。”
      “是啊。”我喃喃开口,“我爹是大夫花吟笙,我娘是歌姬陌梨璇,你是孟红楼。”
      停了好一会儿,我才继续说道:“我是花半夏,按理,你该是我姐姐的。”
      红衣女子跪弃在地,泣不成声。

      < 玖 >

      苏倾凉,我找到你时,你果真在梨花苑。
      身着一袭大红喜袍,就连你素日最喜的白帛,也被换成红带,紧紧缠绕着你的青丝。
      背对着我,半跪在地,双手很用力的按在地上,像是极力的在擦拭着什么一般。

      “擦不掉,擦不掉。”你在一旁喃喃自语,身影我竟看的有些孤单。

      走进你身边我才明白,你口中擦不掉的东西,是那块红漆渲染的玉匾,上面有你的字迹,你写的花凉亭。
      看见上面掉落寥寥无几的红漆,原来时间真的已经过了很久。
      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忘了过了三年那么久。
      “擦不掉,擦不掉。”你还是喃喃自语着,丝毫没发觉我的靠近,我就在你身后,可以看见你发颤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来一样。
      “擦不掉就别擦了。”我开了口,走到你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低着头的你,手拂过玉匾上的“花”字。
      你的字迹有些潦草,不规划的自成一派,别有一番风格。
      你抬眸,看着我,嘴唇颤了颤。
      手也伴随着你的动作停了下来,抹布下,一滩黑色印记,周围都已擦出檀木肉色,那瘫印记,却还在那里,黑的,发红。
      你扫过我的衣装怔了怔,开口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拜堂吗?”
      被你眼神看的不自在,我别过头,随后反问道:“你呢?怎么来这儿了?”
      “我…”欲要开口,你却不舒服的摇了摇头,我随即慌忙问道:“怎么了?”

      你摇摇头,暗示着没事,我抬眸可见你额头隐约的细汗,脸色苍白,儒雅的容颜,显得陌生而无力。
      试图站起来,摇摇欲坠的身子却深深倒地。
      我连忙扶着你,袖子拂过你的额头,安抚自己慌乱的情绪,以最平静的声音开口:“苏,苏倾凉,你,你怎么了?”
      一丝温热流过,眼泪刷的一下滑过脸颊,眼眶开始模糊。
      心里,止不住的慌乱。
      苏倾凉,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有这样的模样,让我有生死离别的感觉。
      心,狠狠的抽疼了一下。
      “走开!”你扫过我紧扶你的手,身子无力到在亭栏旁,一只修长的手指握住栏杆,手背上,青筋裸露。
      我跌倒在地,连忙转过头看向你,你墨眸里似乎有那么一些动容,却只是一闪而过。
      “苏倾凉,你怎么了?!”明显感觉到你脸色愈烈愈白,我爬起来,企图接近你检查。
      “滚!”你挣扎了一会儿,低头斜眼看着我,只是一个字,就只是一个字而已,我却坠入深渊。
      你就,当真这么厌恶我?
      我摇摇头,你一定是有其他愿因的,一定是有的。
      没理会你的话语,我蹒跚着脚步又迈近一步。

      闭着眼,我感觉到你急促的气息。
      “啪~~”一阵扇声响起。
      我不紧不慢的睁开眼,你的折扇,横当在我眼前,贴在我的下巴,离我颈脖近在咫尺。
      你的语气没有夹杂任何情绪,只有一个字,那便是叫我滚。
      视线穿过折扇只撞入你的瞳孔,我看着你昏暗没有光泽的墨眸,顿了顿:“为什么?”
      你一袭红衣凌乱的瘫在亭栏边,身后是一片凋零的梨花,点点缀白,与你慵懒的姿态,喻形另一种别致。

      < 拾 >

      此刻,你就在我怀里。
      紧闭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睫长很长,在你的眼睑打下暗影,消瘦的轮廓,青丝凌乱的散落在你的容颜。
      这是我第二次这么靠近你。
      第一次,也是在这里。
      我与苏慕雅打闹着,沿着整个梨花苑小跑着,那时,梨花开了,不再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小花苞。
      开的很好,很好。
      漫天飞舞着有些凋落的花瓣,美出一半花开,一半花谢的年华。
      就这样,我撞进了你的怀里。
      脑袋埋入你的胸膛,耳边,是你强劲有力的心疼。
      “扑~扑~扑~”一下,又一下,与我的心跳吻合。
      “花儿,哥,你们这是?”苏慕雅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点坏坏的感觉。
      我猛然醒悟推开你,霎时,脸红到了耳根。
      你依旧是一袭白衣,儒雅可见,也红着脸,如玉的容颜,温婉的嗓音发出天赖般的声音。
      你说,要小心点。
      我翘弯了眼角对你说了声谢谢,苏慕雅拉着我顿时开了兴致:“花儿,花儿,快让我哥帮你绘一副画,这么好的景致,这梨花苑的梨花可是难得一见呐,我们不能错过,我也要画。”
      扭扭捏捏还是被苏慕雅拽到了你的跟前,按住我坐在亭座上,跑到你的旁边,还不忘回头嘱咐我一句:“花儿,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哦。”
      我晗首,僵硬着身子却有着最自然的笑容。
      事后,苏慕雅噘起嘴巴,拿着自己的肖像,跟在你的身后不满抱怨:“哥偏心啦,同样的场景,把花儿画的那么美,小雅的怎么不是啦。”
      你耐心地哄着她,笑道:“因为你苏慕雅就是一朵野蔷薇,不适合梨花。”
      “偏心就偏心嘛,还找借口。”嘟着嘴,即使被认定事实苏慕雅也不承认。
      我笑了笑,梨花拂过我的容颜。
      只是这次,无论我拥得再紧,再紧,都感觉不到你的心跳。
      仿佛只是守着一具干躯,没有温度。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次回到这里的,我只知道心,疼。
      很疼很疼得那种疼。
      我环抱着你,思绪渐远。
      苏倾凉,我输了。
      我始终都做不到对你不管不问。
      无论你的态度是如何,最后,你还是我过不去的劫。
      抬眸,我看见梨花谢了,飘在你的红衣上,异常醒目。
      才不过短短几分钟,你就从那穿着红衣,不可一世对我说着结束的男子,转眼,倒在我的眼前。
      “为什么?”我记得自己又问了一遍,语速缓慢,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
      你扶着自己的胸口,顿了顿,还是决定逃避我。
      你说,花半夏,你该回去成亲了。
      明明处在弱势的是你,为什么我感到一丝败意。
      你还是一样,一袭红衣凌乱的散落在你的周围,褶皱不堪。
      我想我一定是一个偏执的女子,看着虚弱的你,还是那么一句话。
      为什么?
      为什么你苏倾凉对我如此绝心?
      三年,整整三年,梨花没有开,也没有所谓的谢,但时间还是过去了三年,义无反顾地过去了三年。
      “没有为什么。”
      你说,没有为什么。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花半夏。”你喃喃开口,墨眸没有光泽,空洞的看着我:“你到底是多固执的女子?为什么非要争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我刷的一下抬眸,眼眶是你模糊的红衣边缘,耳边回荡的是你的话语。
      花半夏,你到底是多固执的女子?非要争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花半夏,你到底是多固执的女子?非要争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花半夏……
      我摇着头喃喃自语:“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我没有固执。
      我只是不小心遇上了你,苏倾凉而已。
      你扶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儒雅的容颜泛起苍白,语气却是坚定不移:“花半夏,我要成亲了,你该放手,留一个活口。”
      我捂着脸瘫痪在地,微风卷起你的红衣,无声的证明着某个事实。
      你要成亲了。
      你苏倾凉真的要成亲了。
      风舞起满苑梨花,我听见自己的凤钗落地,梨花拂过三千墨发,落在地下。
      “你有多爱她?”我站起身来,青丝垂在面容上,此刻,我看不见你的任何表情。
      半晌,我才听见你的回答。
      你说,死亦何妨。
      余后,是我急促的脚步声夺门而出。
      我跌跌撞撞的小跑在青石哭上,小雨淅沥的打在城墙上,空气夹杂着陈旧的苔藓泛起难闻的潮湿味。
      “砰~~~”人体落地的声音。
      我仿佛看见自己,红衣黑发,就这么,躺在了地上。
      雨,浸湿我的后背。
      然后,我听见天空了的哭泣声。

      < 拾壹 >

      苏倾凉,你一定很累很累对不对?
      不然,你怎么还不醒过来。
      你躺在我的怀里,红衣墨发,我从身后搂紧了你,梨花落下。
      或许,或许你再狠心一点点,再狠心一点点就好。
      我就不会挣扎着从那里爬起来,一路擦着眼泪扶着城墙跑回来。
      刚进门我就看见了你,依旧是那袭红衣,你瞌紧了双眼,容颜泛白,空间夹杂着刺鼻的花香弥漫着整个梨花苑,有死亡的气息。
      那把你最喜的折扇仍在一旁,像极了被你遗弃模样。
      我拾起扇子,蹒跚着脚步走近了你。
      你就躺在那里,静静地,像睡着了一样。
      真好,你没有拒绝我的靠近。
      “苏倾凉,这把扇子你是不要了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却还不是带着重重的鼻音。
      我俯身靠在你的怀里,耳朵贴近你的云胸口,喃喃自语:“扑~扑~扑~”
      为什么我听不见你的心跳声?
      为什么我叫不醒你?
      苏倾凉,你给我醒过来!
      眼泪打湿你的领口,我抓紧了你的袖子:“苏倾凉,你欠我的那么多,你到底还不还,到底还不还,还不还…”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在,我还是那样紧抱着你,拼了命的想给你温暖,手里拿着从你身子找出的香包,我记得那种味道。
      是莨菪草。
      剧毒的花。
      一种以香味就能致命的花。
      我垂眸看了看地上的玉匾,颤了颤身子。
      花凉,花凉。
      以我之姓,冠亭之名。
      我都差点忘了,这是你写的,你为我写的。
      眼泪霎时酸涩,你逃婚而来,就只是为了擦干净它。
      果真如你所说,擦不掉。
      “花”字旁边的黑色痕迹异常醒目,有些发红。
      顿时,我弄清了所有谜题。
      原来,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
      有些心疼。
      扶起你,打坐运气,嘴里顿时多出一个丹丸,看着你苍白的容颜,俯身,吻上你无色的薄唇。
      好冷,你的唇角没有任何温度。
      随即侧身抱紧了你,轻声呢喃:“苏倾凉,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有剧毒的东西对不对?”
      回答我的只有满天飞舞的梨花与无尽的风声。
      抿了抿唇,我左手握紧了你的手,十指相扣:“苏倾凉,你,一定很怕我死,对不对?一定很怕,很怕,不然你就不会叫开我了。”
      我满足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就知道你苏倾凉舍不得。”
      “苏倾凉,梨花要谢了,你猜,它什么时候会再开?”
      “三年?六年?九年?”
      “我猜不出,我希望它每年都开。”
      “苏倾凉,你又欠我一样东西了,我看你是该不清了。”
      “苏倾凉,我疼,我哪里都疼。”
      “苏倾凉,我难过。”
      最难过的事,莫过于,我不能陪你到老。
      风卷了起来,梨花谢的有些悲伤。
      “苏倾凉,我都忘了告诉你,我不怕死的,因为我不会死的。”
      “可是现在,我怕了。”
      微眯杏眸,我好像看见苏慕雅的身影,她依旧是一袭月白青衫,跌跌撞撞朝我奔来,眼眶,闪烁着不一样的光泽。
      我还看见了一袭红衣的孟红楼,莨菪草的主人。

      < 拾贰 >

      梨花又开了。
      青石巷的梨花。
      微微蹙眉,我都忘了,这是第几次开花了。
      “要去看吗?”来人从身后环住我,头低垂在我肩上,呼出的气息拍打着我的耳朵。
      从那年后,青石巷的梨花如一切梨花一样,每年开花,每年花谢。
      唯独,不结果。
      “怎么了?”顾凉城的声音有些焦急,我转身,对着他笑了笑,“凉城,多少年了?”
      或许是没想到我会如此问,他俊美的容颜有那么几分诧异,随即动了动唇,看着我的眼睛:“十年。”
      我怔了怔。
      十年。
      那就是梨花开了整整十次。
      也就谢了十次。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
      从她离开后,都十年了。
      我随即奔出门,顾凉城的声音传来:“去哪儿?”
      没有回头,我说道:“我去看她。”
      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扶着胸口微喘气。
      我想,她又该说我了。
      我还是没有改掉这急躁的毛病。
      是,我是苏慕雅。
      她呢?
      她是,她是花半夏。

      < 拾叁 >

      我永远记得那一年。
      那日,花儿穿上那袭她自己做的嫁衣。
      没有凤,没有凰。
      只有她最爱的梨花。
      缀白着那袭红色嫁衣。
      我想,她一定是瘦了。
      不然,那袭量身订制红衣,现在穿起来,会如此显大?
      那抹红并没有渲染起她的情绪,绝色的容颜,依旧惨白兮兮。
      我没有告诉花儿,我并没有为她寻得良人。
      我懂她。
      她只不过是想看我安心出嫁随即编出的理由。
      她只不过是想在那一天也穿上红色的嫁人,做与他一样的新人。
      他是谁?
      他是我哥。
      苏倾凉。
      娶了我最讨厌的女子。
      爹爹的家丁强行把我绑回了苏家,还把我关在房里,气冲冲的告诉我:“你就是不出席,你也给我待在家里。”
      我拍打着门要他们放我出去,结果没一个人理我。
      我想,他们一定是不把我这个苏家二小姐放在眼里了,以为这样就能锁住我?
      我得瑟的找来凳子,放在窗户边,刚想爬上去,爹爹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雅,你以为我不了解你?窗户我也锁住了。”
      我嘟着嘴,爹爹这个老狐狸。
      我坐在地上,有些无力。
      随即眼泪掉了下来,花儿,花儿她还等着我呢。
      半晌,我听见苏家上下慌乱的声响。
      好像是,少爷不见了。
      也就是,我哥逃婚了。
      苏倾凉逃婚了。
      我有些幸灾乐祸,看你们怎么办这个婚礼。
      我悠哉哉的躺在卧榻上,刚想睡门却被推开了,孟红楼身穿惹眼的大红嫁衣出现在眼前,捏着我的肩,哭吼道:“苏慕雅,快去救你哥,快去。”
      我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爬了起来,自顾自的碰撞着桌上的瓷器。
      “苏慕雅!你想看着你哥死吗?!”终是被我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激怒,孟红楼红着眼眶,我甚至还看见了眼泪。
      不禁戏谑一声:“演的真像。”
      “苏慕雅!”
      “我在。”
      “我在倾凉香包里放了莨菪草。”她顿了顿,开口道。
      我怔了怔,莨菪草?光是香味就能致命的毒花?
      “我凭什么信你?!”我摇摇头,告诉自己你孟红楼才不会有这样的东西:“你不过是想让我告诉你我哥在哪儿对吧?!我又不是我哥,没那么瞎,随便挤点眼泪就是真的,三年了,孟红楼你怎么还用在梨花苑的那一招?能不能换一换?!”
      你不腻我还腻了。
      像是提醒了什么一样,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笨出门外:“对,梨花苑,梨花苑。”
      我扯住她的袖子:“孟红楼你不准去!”
      她转过头,有些愤怒:“再不去你哥跟半夏都得完蛋!”
      我怔住了,花儿…

      我跟着孟红楼奔出了门外,顾不上满身狼狈,直接冲向青石巷。
      花儿,她就在那里,睡的很安详。
      这是我进门第一眼看见的场景。
      哥哥一袭红衣,抱着花儿,脸色有些苍白,亭地上有他最喜的折扇以及那块玉匾。
      花凉亭。
      哥哥亲手提的字。
      孟红楼跌倒在一旁,双眸空洞,摇着头看着那对像极了新人的壁人:“还是来迟了。”
      我靠近哥哥,无力的坐在他旁边,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安慰自己:“花儿这几日太累了,哥哥,你看,她都睡着了。”
      只是睡着了,醒了就好了。
      我还是可以跟以前一样,笑着和她打闹。
      “哈哈哈…”孟红楼突然站起身来,指着花儿就道:“你终于死了,你终于死了。”
      “啪~”我推开她,“你住口!”
      花儿她只是睡着了,睡着了而已!
      “哈哈哈…”孟红楼仰天长笑,眼泪从她眼里流出来:“我报仇了,我报仇了。”
      “你答应我不动她的。”哥哥依旧是眼神焦距,看着花儿,不知是对谁说道。
      “我?”孟红楼指着自己,笑道:“你也答应我会好好完成婚礼的。”
      “你在我香包里放了莨菪草?”
      “是。”孟红楼回答的彻底。“苏倾凉,是你害死她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
      “你胡说!”我双手打开,呈保护姿态站在哥哥面前。“哥哥是不会害死花儿的!”
      “呵…”孟红楼自嘲的笑一声,“三年前,我在半夏的花茶里放了半夏粉,然后假装中毒,这是你哥哥,苏倾凉的意思!”
      “你骗人!”我摇着头。
      “对,就是我的意思。”哥哥终于抬眸,看着我,语气坚定:“小雅,半夏不是普通人。”
      不。
      我瘫痪在地,不可能,不可能是哥哥的意思,不可能…
      我呼喊着夺门而出,眼泪一路流尽。
      那日,我看见了。
      我最亲的人害死了我最要好的人。

      < 拾肆 >

      再次来到梨花苑,他果然在这儿。
      灰色的沙衫裹着一袭白衣,青丝如墨,白帛梳冠,修长的手指在宣纸上不知挥毫着什么,一如往年,没有回头却应了一句:“来了,我在给她绘今年的梨花。”
      我微微转过头,看着他身后满地的画卷,轻轻道:“哥。”
      “我在。”他回头看着我,弯着眼角,熟悉的眉眼,却回不到从前。
      “没事。”摇摇头,“你再画吧。”
      “小雅,你知不知道,她说怕她死,嗯,我是真的怕她死。”
      “我知道。”
      “小雅,你知不知道,她说希望每年这儿的梨花都会开,你看,果然开了。”
      “我知道。”
      “小雅,你知不知道她最爱梨花了。”
      “我知道。”
      “小雅,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她泡的梨花茶。”
      “我知道。”
      “小雅,你知不知道她穿那袭大红嫁人很好看。”
      “我知道。”
      “小雅,你知不知道她说她疼,我却不知道她哪里疼。”
      “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小雅,你知不知道她说她不怕死的,因为她不会死的,明明就不会死的,可是她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哥…”
      “嘘,等我,还剩最后一朵梨花。”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我心微微泛疼。
      我想,她更疼。
      听说,孟红楼她死了。
      自尽的。
      顾凉城告诉我,一切,不过都是爱惹的祸。
      孟红楼为了嫁给哥哥,不惜以花儿的名声作代价。
      哥哥为了护住花儿的名声,答应了她。
      条件是,演一场戏。
      于是,就有了十三年前的那一幕。
      花儿瘫痪在地,孟红楼苍白着容颜躺在地上,哥哥眼里的不信任,花儿眸里的绝望。
      听说,孟红楼,不过是为了报仇。
      她爹爹当时是我苏家管家,被人陷害,爹爹未察清事实,便处死了她爹爹,留下她一人,孤苦伶仃。
      陌梨璇救了她,将她花府,花家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叫做半夏。
      无意中,她知道此女子是哥的软肋,于是,要挟之。
      她在花府的药材中,指示幼小的半夏放了莨菪草。
      然后,告知哥哥,花家大错,是半夏所为。
      她猜到,哥哥一定会心疼她。
      心疼那个叫做半夏的女子,怕她在愧疚中渡过一生。
      “若我不能嫁你,我就将此事告诉全城百姓,花家之错,究竟是何人所为。”
      这是孟红楼看见哥说的第一句话。
      她终是没想到,自己会对着仇人动情。
      在他的香包里放了莨菪草,婚礼之时,悔之,却不见其人,跑到花府向花儿质问,那时她突然觉得自己,该是爱上他了。
      听说,陷害她爹爹的人,就是花吟笙。
      花儿的爹爹,花吟笙。
      她终是报仇了,所以,她自刎了。
      “小雅。”顾凉城不知何时来到,从身后环着住我,我终于感觉到了温度。
      听说,花儿死后,只剩下一株半夏草落在梨花苑。
      四季常青,却未开花。
      “画好了。”面前的白衣男子眉目舒展,转身收拾起身后的满地画卷,堆积一起,扔了一颗火种。
      顿时,大烟弥漫整个梨花苑。
      他笑了,和煦如风。
      然后,我突然记起十年前,他抱着一袭红衣的花儿道:“我会在每年梨花开花的季节,每日作画一副,一年,两年,三年,等着第十年,我就烧给你看,半夏,当你看见梨花苑漫天青烟的时候,一定要回来,回来看看,这十年里,梨花的开败。”
      我扑进顾凉城的怀里,不语。
      花儿,你看见了吗?
      哥哥将十年的梨花送给你了。
      微风卷赶着漫天青烟,向不明的方向吹去。
      我看见满苑的梨花开始凋谢,舞起一抹异常的离殇,如数落在白衣男子的身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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