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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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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炳文的命令,顾禾声从来不敢违背;他说跪一个晚上,他就跪整整一个晚上。
而现在的顾禾声,却没这个闲心思折腾。
正因为知道顾默言现在还不敢下死手折腾他,所以他什么都不怕。顾家的家规真是有意思得很,“子女成年之前不可内斗,违者开除宗族”,成年,20岁,这就是一个界线:20岁之前是天堂,之后就是地狱。
而顾禾声、还有39天才满18周岁,769天满20周岁。
到了现代,顾家的家规早就修改了,古代男子二十而冠,也就是二十岁才算是成年,那国家规定算什么呢?所以从顾家爷爷那一代起,把家规修了一下,“18岁之前不可内斗,20岁之前不可危及生命”,算是与时俱进。
顾禾声20岁染上毒瘾,21岁被车撞成植物人,正好没违反家规。
以前的顾禾声没把这个家规当回事儿,所以最后才落到那样的下场;现在的顾禾声有家规保护,所以他肆无忌惮,不仅起来了还在屋里闲逛——顾炳文哪有这个时间盯着他?就是那些个佣人,这也是现代社会了,他被罚跪一晚是他的事,别人佣人还要睡觉呢。
于是,在这个落满灰尘的屋子,顾禾声看着紧闭的大门和屋内好像太阳一般发光发热的大吊灯,把大床上罩着的白布一扯、毫无顾忌的躺了上去——就因为这是他过世母亲的屋子,他才敢这么干,这世上的母亲都是心疼孩子的,怎么会让孩子为一块砚台反省?
何况这事根本不是他干的。
顾禾声睡得心安理得。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顾禾声就醒了过来。
以前的他不珍惜时间,每天都喜欢多赖在床上一些,浪费了不少好光阴;也许在病床上睡了三年就是报应,报应他以前奢侈的行为。
顾禾声看着手表上准准的6点钟,心里不禁带着些得意,看,原来习惯也不是那么难以克服的,他半夜一点睡,只休息了5个钟头,现在还不是精神奕奕,年轻人嘛,就应该这样折腾。
床空置了十几年,周围除了有点灰尘以外倒是挺完美的,整个房间的布置都很温馨。他这个母亲,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嫁给父亲的呢?知道父亲在她死后把她的相片都烧掉,在宅子里也禁止大家谈起,会不会后悔呢?
顾禾声第一次这样好奇。
前世的他未免有些没心没肺,对父亲有期待,以为有大哥就有一切,除了对于大他半岁的顾默言略有膈应再加上爱情不顺外,还真没什么担心的,自然也就从没心思去关系自己的母亲——他还记得小时候无意间哭闹说过一次,被父亲用家法的情景。
而现在,面对一窝的豺狼虎豹,他不禁对这个房间的主人感到好奇。
摸摸肚子,有些饿了。
按照前世的发展,他被关在这里的时间得持续到晚上八点,缘由是顾以萧跪下来求情。顾炳文自己对他们不好,却喜欢看儿子之间这样,所以答应了下来,还亲自去了。
那时候顾禾声早就因为又饿又渴倒在地上,让觉得权威被冒犯了的顾炳文又发了一次脾气,打了他一巴掌后走了。
一边一巴掌,真是对称极了。
前世顾禾声为了这个可是伤心极了,晚上甚至用被子蒙着头大哭了一场,得来的结果不过是仆人隐隐约约的轻蔑。
何必呢?顾禾声对自己说,他至今还记得顾炳文唯一见他一次时说的话——“养儿子就像是养蛊,只有站到最后的是胜利者。默言和以萧的东西原本都是你的,我该感谢你,为阿宁留下了那么多。”
他当时就想问,为什么你会这么说,明明大哥是个标准的继承人不是吗?为什么那些都是我的,阿宁,是谁?
后来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小孩儿的哭声,在她郑重的说完“对不起”后吐露的事实,才让顾禾声知道了父亲说的话的意思——原来,父亲终于找到真爱了,他和真爱有两个爱情结晶,大的比他大五岁,小的才不过四岁。
那才是顾炳文最大的儿子!
可惜也许是缺德事做多了,这个大儿子在初中时就被人开车撞死了,所以顾炳文需要一个过渡人,暂时为他的小宁站住位置的继承人!
之前本就遭受过顾默言和顾以萧的联手刺激,后来又被空投了这样一枚炸弹,顾禾声被彻底炸懵了,神经竟然直接给出了反应——他的手动了。
然后就是被护士看见并报告,再然后……就是死。
即使知道了那么多,顾禾声还是承认,他智商不够:顾炳文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想起来这是母亲的卧室!
即使再不经意,顾家的老人还是有那么几个的,女人总是比男人心软,有一个就曾经提过那么一句——“当时淮城顾家和蓉城韩家两家联姻可是惊动了不少人”。
联姻,也就是母亲的外家韩家势力绝对不小,那么,为什么他从小就没见过韩家的人呢?就算是读财经专报也从没看到蓉城韩家的任何消息呢?
这不合理!
一整个晚上,顾禾声既睡着了也没有睡着,他在睡梦中都在思考离开了顾家他该怎么办,在灵光一闪下终于想到了先联系外家看看,可问题又来了——顾禾声看了三年的财经报,一篇关于蓉城韩家的新闻都没有。
不是韩家败了,就是人全部死光了。
顾禾声不知道该倾向于哪项猜测好,毕竟这两样,都意味着这条线算是白费了,不可能对他的离开有帮助。
顾禾声坐在床边,认真的思考着,原本凌厉骄纵的面容出乎意外的安静祥和,漂亮非常,好像一个精致的娃娃一般。
他猛地将铺的厚厚的床垫掀开,看到上面有些刻痕的床板瞳孔一缩,双手颤抖的摸出了脖子上挂着的小坠子。
他忽然记起,其实幼年时他身边还是有韩家的人的,据说是跟着母亲陪嫁过来的乳母。那一年他只有四岁不到,只是呆呆的看着平日里对他很好的乳母被几个粗壮的人拖走,从此以后再也没回来。
乳母说过,他脖子上的坠子是很重要的凭证,一定要保管好;还有,绝对不能亲近顾家的任何人!
绝对不能亲近顾家的任何人,所以乳母很是尽责的隔离着当时已经是六岁的顾以萧接近着他,他当时还很不解,为什么不能和那个看起来笑的很好看的大哥哥玩。
他怎么会忘记了呢?乳母对他那么好!
顾禾声拼命的想,将床边灰蒙蒙的古典梳妆镜用手擦拭干净,将头向右歪了歪,扒开了有些浓密的头发,笨拙的对着镜子照。
镜子上面,清晰的印出一道浅淡却有些长的印痕来。
就是这个,没错就是这个!以前模糊的记忆突然整个清晰了起来,他仍记得一向疼他的何叔狰狞的样子,说乳母就是保护他这个小崽子遭了别人的恨才死的,要他偿命,他头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那时他还小,受到的惊吓很大,不仅经历了一次手术,还整晚整晚的都梦到一双血色的眸子,因此生了一场很大的病,等病生完,他把一切都忘了,只以为以前对他很好的一直是大哥,所以很黏顾以萧。
却原来,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