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曲》文疆

13、谎 言

　　“皇朗—，告诉我，你有没有在骗我？”
　　他的脸色微微一沉，金色的瞳孔不经意的收缩，低声言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什么？”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刺痛，麻木的问道。
　　“恩怨。这是避免不了的，不要再问下去了，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他收回手，凝视着胸前的伤口，那里鲜血在不断的渗出来。
　　“因为这个，所以就把我扯入谎言中吗？为你夺取断灵剑，目的就是杀死红狐？”我一边愤懑的指责他，一边从地上站起来，眼前这个曾给我帮助令我无比信赖的人，竟然是在赤裸裸的编造谎言，“义正严辞”的利用我，真是可悲之极！
　　“杀死他？呵呵—”他冷笑了两声，洁白的指甲挑起胸前一滴血来，端详片刻，随手又弹了出去。转而嗤笑着对我说：“他有那么容易被杀死吗？宝极子，我不想骗你，夺取断灵剑，对付红狐，的确是我的初衷，只不过我这样做却是为了黎儿。”
　　“为了你妹妹？”他的话让我生出一丝讶异，看着那张神色忧戚的脸，我丝毫不怀疑他对妹妹的感情，只不过，断灵剑又和皇黎有何关系？
　　“是啊，当初情势危急，黎儿一时失手杀死了红狐四公子—红烟，现如今，红狐十九前来寻仇，抓走了黎儿，他一定会让黎儿受尽折磨，求死不能，我虽然自断一臂为黎儿谢罪，却得不到十九的容谅，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宝极子，我不企求你能原谅我，但请你看在黎儿曾为你治伤的份儿上，救救她.......”皇朗的眼睛里泛起点点金色的光泽，好像某种柔软的东西触动了我的心菲。
　　“我有什么办法来救她？为什么不用你手中的断灵剑来交换皇黎呢？红狐不是已经要你这么做了吗？”
　　他神情为之一怔，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本欲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化成一声轻叹，他的口吻有一点点怜惜，一点点感伤：“宝极子，你总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善意吗？红狐和我们结怨很深，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黎儿呢！断灵剑是我镜台山至宝，天下灵怪无不昼思夜想，欲夺之而后快，如果断灵剑真的可以换回黎儿，不消他多说，我早已找到他门上做这笔现成交易，他之所以千里传音，就是想让山灵界众精怪都知道，断灵剑在我皇朗手中，好引起纷争，假他人之手，除去我兄妹二人，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红狐的心机果然刻毒！”他双眉紧蹙，目光落在横死的黑罴怪身上，愤怒之情了然于表。“现在能救黎儿的只有你了，宝极子。”
　　“我？怎么救？红雪他已经禁止我再踏入土窟一步了，我即便是靠近都很难。”我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哦，是这样，那你一定知道那个红狐少年的去处吧？”
　　“你是说红羽？”
　　“嗯，大概就是他吧，我希望你能帮我转交给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好奇的问，
　　“呐，就是这个！”他一手攥住剑缨，拔出断灵剑，递到我的面前。
　　“你要把断灵剑交给红羽？”我更加疑惑的看着他，禁不住问道。
　　“是，众灵想要得到它，我皇朗却不稀罕，我本想依仗断灵剑保护黎儿，却不想黎儿早一步被红狐抓走，如今她不在了，我要这断灵剑又有何意义？你把它交给红羽，请他向红雪求情，放过黎儿，红烟的事，由我皇朗一人承担，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皇朗——”
　　“去吧，算是我最后一点儿请求，宝极子，你一定做得到，不是吗？”他的神情凛然而决绝，让人不禁肃然起敬。而最后一句话，又是如此哀婉，充满了告别的意味，让我备感唏嘘，一时难以决断。
　　“快去吧，不然，麻烦会越来越多的！”他警惕的瞟了一眼四周，忧心忡忡的言道，“苦乌，带宝极子快走！”不等我反应过来，一阵狂风骤起，巨大的风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从地面上抄起，只一眨眼的工夫，我已身处螟蛉地边缘，银光闪烁的断灵剑斜插在田塍上，对着月光映出七彩的霞晕，剑柄上挂着一只极精致小巧的水红色荷包，荷包下三寸长的红色流苏随风飘舞，煞是好看！我颤颤的爬起来，用尽力气拔出断灵剑。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去找了斑斓虎？”
　　“红羽！”我一转身，正迎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他似笑非笑，似恼非恼，双手交叠在胸前，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神态既冰冷，又有些温情，似乎内心里充满了矛盾。
　　“红羽，我不想向你解释什么，但请你相信，我没有伤害任何人，也决不会伤害任何人，请你接受这个——”
　　“这是——断灵剑！”红羽惊讶的看着我，一脸的难以置信。
　　“皇朗让我交给你。”
　　“他？没有断灵剑他会死的更快些，斑斓虎在打什么鬼主意？”红羽对着我手中的剑暗自沉思，
　　“他说让你交给我的吗？”
　　“他是这么说的。”
　　“我对这些刀刀枪枪的不感兴趣！也许，红雪会比较喜欢，呵——”
　　“这本来就是他的，他应该不只是喜欢吧！”我漠然的别过头去，张望夜色下的田野。
　　“瞧我差点忘了，这是我们红雪拣来的，斑斓虎送回来，开了什么条件吧？先是让你夺剑，又让你做信使，他对你还真是眷顾有加呢！哼——”红羽一边不屑的言道，一边瞟向那个红色的小荷包。
　　“他希望红雪能放过他的妹妹，对于红烟那件事，他愿意.......”想起皇朗毅然而决然的表情，我突然有些哽咽的说不下去。
　　“他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就成了这样！”红羽敏锐的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柔声问道。
　　“红雪会放过他的妹妹吗？这场恩怨还要继续到什么时候？难道只有一命抵一命才算是公平吗？皇朗是真心的希望能化解这场恩怨。红羽，劝红雪罢手好吗？死者已殁，不可复生，你们又何苦多添杀戮，增加罪孽？”
　　“宝极子，你真是太不了解红雪了。送回断灵剑，只会助长他的怒气，哼—，斑斓虎真是自作自受，这样吧，我们把这个小荷包留下，把剑还给红雪，他要问起来，就说小荷包让斑斓虎给弄丢了，呵呵，这样，就怪不到我们头上，反正，斑斓虎迟早要死的，多一条罪状也不为过。”红羽完全沉浸在那个红艳艳的小荷包上，他左右摆弄着，从里面掏出一些朱红的粉末。
　　“红羽——，为什么你不阻止红雪呢？你——”红羽的态度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令我一时气结，捶手顿足不知说什么好。
　　“好了，我把剑给红雪送回去，不过劝和的话别指望我会说，我还不想死在他的剑下。你也别费心了，没有用的，红雪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影响得了，斑斓虎一定会死.......”
　　“这也未必吧？”天空中响起了皇朗的声音，一道耀眼的金光像流驰的闪电，把我和红羽圈成一个圈。
　　“皇朗，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解的望着那张渐渐显现的脸,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妙。
　　“斑斓虎，你竟敢在这里现身，这么急着送死吗？”红羽一手抚弄着荷包，镇定的问道，
　　“红狐小子，何必这么嚣张！你就是那个擅长千里追踪术的红羽？呵—，法力如此微薄，也敢出言不逊，看来红娘子的家教并不怎么样啊！”皇朗的声音不紧不慢，语气里透出不屑和轻侮。
　　“哼—，斑斓虎，少说废话！别忘了，螟蛉地可是红雪的地界！”红羽忿忿的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呵—，呵呵，那就要怪那个红雪自作聪明张开结界，否则，对于我的到来，他又怎么会觉察不到呢？呵呵——，说不定此刻他正在自己的结界里琢磨如何用我妹妹交换断灵剑呢！哪里就还想的到你！我妹妹如此美貌，他大概还有点儿舍不得.......”月光下的皇朗，嘲讽着向我们靠近，他的话像冰锥一样穿过光环，插入心里，让我顷刻间呆若木鸡！
　　“混帐！闭嘴——”霎那间，红羽像被点燃的火球，眉目紧蹙，怒气腾腾，他狠狠的将手中的荷包掷向皇朗，就在此时，周围的光环急速缩小，穿过我们彼此的身体，幻化成两个连扣的小光环，紧紧的把我们箍了起来。
　　“哼—，红狐生来有仙体，就凭你的雕虫小技也能奈何得了我？真是笑话！”红羽一边说着，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紧跟着大喝一声，身上的光环四散开来，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断裂的环体迅速结成更小的光环，箍住他的四肢和躯干，“开！”红羽又喝一声，身上的光环七零八落的散成一片，趁这个机会，红羽一个筋斗腾空而起，幻成一个红色的光球向土洞的方向驰去，不等他行出数米，一个金色的披风挟着猛烈的气浪将他卷回原地，只听“咚”的一声，红羽应声而落，双脚着地，像陀螺一样打了数个回旋儿，黑色的长长的头发随着身体飞舞，水红的面巾像受惊的燕子飘然而落，一张绝世容颜赫然出现在眼前，满天星斗也黯然失色，他像远去的山岱，轻描淡写，暗藏说不尽的风情；又像晨曦下的碧湖，孤芳自赏，涟滟生辉，那样宁静，那样幽远，置世间万物于不顾，惟愿化作湖边低首的一条芦苇。
　　“都说红狐幻体美艳绝伦，果不其然，只不过与红烟和红雪相比，你还差了些火候。”皇朗含笑着看着眼前的红羽，挑剔的说道，
　　“差了什么？你倒是说说看。”红羽颇不以为然的理了一把头发问道，
　　“前两个，美则美矣，却还像个男人，你不觉得自己太过阴柔了吗？难不成你是个女人？呵呵——”皇朗哂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即使你真是女人，也别指望我会手下留情！”
　　“哼——，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说那么多废话也不觉得寒碜！我倒要看看你那什么来杀死本公子。”
　　“我确实杀不死你，只不过想让你受点罪罢了。别以为红狐有仙体，我就会束手无策。”皇朗说着，弯下腰来捡起地上的断灵剑，对着剑锋轻轻一吹，七彩的光华像细沙一样迸射出来。
　　“用断灵剑？”
　　“你说对了。”
　　“呵呵——，斩你这样的精怪倒还有点用处，还是留着给自己用吧！”
　　“是吗？小狐狸。断灵剑可不止这一个用处，我来让你开开眼吧！”皇朗说完，舞动手中灵剑，刷刷刷，在空中挽了个精妙绝伦的剑花，继而，闭上双眼，暗诵口诀，方才挽的剑花渐渐显现，原来是个流水般的符咒。符咒金光闪耀，密密的笼罩在红羽身上，就在此时，令人惊愕的事情出现了，红羽碰过朱红粉末的指尖倏的窜上一股殷红，红色越来越大，越来越透亮，像一个随时都可能撑破的水泡，就在那水泡里，一团金色上下游荡，突然，从水泡里源源不断的生出无数个血色的小小斑点，迅速的沿着手指传遍全身，红羽极度痛苦的扑倒在地上。
　　“哼，红狐小子，滋味如何？你只知道断灵剑是劈精斩怪的法器，却不知道，这断灵剑原本是镜台老母恸哭儿子的眼泪，渗入月牙台上，吸收天地精华，几经蜕化而成，用它的粉末和以朱砂，稍加调制，就会变成地仙皆畏的失心咒，你们红狐自诩为仙胎灵骨，在五岳封拜之前，说穿了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地仙，失心咒会让你好好的反思反思。”
　　“皇朗，你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