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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美人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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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韵楼的李老板活了四十多年,见过的美丽女子数也数不清,从未遇到过这样美丽的女孩儿,板着小脸气鼓鼓,连旁人的心也跟着乱。
俊秀的男子见得不少,从未见过这样俊秀的男子,即便涎着脸拽住女孩儿衣袖,满脸痴相亦步亦趋,也温润得令人不忍生厌。
一进门就将新买的茶包递到跟前:“老板,在下今日得遇喜事,心中高兴,这包茶就算我请的,凡是店里的客人都送上一壶好了。”茶包上明明白白“碧茗居”字样,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老字号,这小小一包至少得五两银子。
现成的色令智昏。
李老板连声道好,接过茶包笑得意味深长。
将贵客请进最幽静的雅室里,偷偷一个眼色,小伙计十分机灵的转身就跑,趴在厨房门口大呼小叫:“老赵头,上次老板脑袋发热买下的那条次货宣威火腿呢?”
老赵头右手长勺伸出,灶头大油碗中捞出半瓢来浇在通红锅底,刺啦啦窜出半天火光:“怎么,又捡着冤大头了?”
“一位公子一位姑娘这个时辰来用饭,你说呢?”小伙计挤挤眼,两人一起嘿嘿嘿的笑起来。
“……御菜四品要玉掌献寿、明珠豆腐、首乌鸡丁、百花鸭舌。另外再来一件乾果四品,一件蜜饯四品,蜜饯里要有红果,一壶茉莉雀舌毫。”
黄蓉跳进宽大的太师椅里盘成小小一团,下巴搁在织锦桌面上:“先点这么多吧。茶点先上,其余的菜等我吩咐了再做。还有,那雀舌毫要清明前的,沾了落地雨的次货可唬不了人。”
李老板手心渐渐出了汗,诺诺连声退出雅室,不忘体贴地关好镂花木门,撒开腿就往楼下冲。
“老赵头!那火腿烩片得费心思好好做啊!”
郦君玉受宠若惊:“郦某不过举手之劳,怎担得起黄姑娘如此盛情?”言下十分惶恐。
心中算盘乐呵呵拨得噼里啪啦:满满一桌足足二十七八个菜式,没有百多两银子,今儿怕是走不出这三韵楼了。
听他道出自己名号,黄蓉并不诧异,瘪瘪小嘴道:“郦大人方才不是挺慷慨的呐?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现下我见你来啦,难道不该是郦大人做东款待蓉儿么?”话刚出口便即后悔,小脸一红有些懊恼。
黄蓉生于孤岛,只有父亲一个亲人,自小就蓉儿蓉儿的唤她,自己也习惯了如此自称,冲着父亲撒娇使赖。
郦君玉立时顺杆儿爬上:“蓉儿姑娘说笑了,郦某虽然身在朝中,每月也只靠俸禄吃饭过活,哪会随随便便有这许多银子?”
“是吗?”黄蓉摊开小手,几张银票皱巴巴:“能将七镜丹当饭吃的人,只怕找遍满京城也没几个吧?莫非大人表面上两袖清风,背地里也做些私相授受的勾当?”
郦君玉吃一惊,急忙伸手入怀,果然两袖清风。登时哭丧了脸:“蓉儿姑娘知道的真不少。”
这一招空空妙手也真不错。
黄蓉得意洋洋:“我知道的可远不如此哦。郦大人,或者说孟丽君小姐,可有兴趣听我慢慢道来?”
江南名士孟士元之女孟丽君,从小习字作画,拜入玄妙寺清修大师门下,做了俗家女弟子。到得十五六岁时,已生得才貌无双,无数少年望族蜂拥而至,盼能娶得娇娘归。
而孟丽君那日与师父煮茶论道,无意间识得了云南总督皇甫敬之子皇甫少华,两情相悦,遂定三生之约。两家长辈虽因公事意见相左有些不快,到底顾念儿女幸福,将婚事答应下来。
谁知世事无常,往往出人意表。孟家收养的一名义女苏映雪外出游玩,好巧不巧碰上了国丈刘捷之子刘奎璧,两人一见倾心。刘奎璧将苏映雪误认为孟家小姐丽君,立时回府央求父亲玉成婚事。
刘捷爱子心切,亲登孟府。孟士元不明就里,自然一口回绝,引得刘捷心生怨恨。适逢邬必凯边境生乱,皇甫父子率军赴战,随即百般设计,使得数万大军被围金狼谷。皇甫敬被俘,其子少华乱军中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而先皇听信刘捷之言,认定皇甫父子通敌在先,下令流放三族。姻亲孟家亦受牵连,一并押往荆州,孟家小姐因未婚夫婿之死伤心过度,病死在半路上。苏映雪心中愧疚,三日后便投了河。
本是出金童玉女良缘戏,奈何苍天无情总弄人。
人们叹息一声,各自散去。别人痛彻心扉事,于自己不过闲茶之余,碎语三两句罢了。
故事却还没结束。
太极殿上,十年苦读的刘奎璧舌辩惜败,屈居榜眼。
刘捷不动声色,望向一袭布衣的郦君玉,不辨喜怒。不知更名换姓的孟家小姐也将他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掌心被指甲掐出道道血痕,面上笑如煦阳。
“而那日苏映雪投河未成,被回家省亲的梁丞相夫妇救起。二老膝下无子,就收了她做义女,如今叫做苏素华,嫁了当朝状元郎为妻。”将银票铺在桌上一张张摊好,扬眉吐气:“也就是郦大人家中那位美娇娘。不知我所说的,对还是不对呢?”
郦君玉点点头,赞道:“蓉儿姑娘果然聪慧,郦某自认行事小心万全,却还是被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知道这个秘密,君玉要拿什么来换呢?” 揭穿郦君玉的身份于黄蓉并无好处,她既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自然别有用意。
他一派风轻云淡,早有所料的笃定模样,惹得黄蓉反而犹疑:“郦大人果然聪明。前两日皇宫遭贼,玉玲珑再次失窃,不知郦大人有无听人说起?”
郦君玉回京过后,玉玲珑重归国库,前晚小太监打扫珍品库房时看见白色人影一晃而过,飘飘荡荡足不点地,吓得大呼鬼怪。等值守侍卫赶到时,玉玲珑早不知去向,那小监受惊病倒,至今神志不清。
“略有所闻。”郦君玉恍然,满脸钦佩之色:“莫非此事与蓉儿姑娘有关?”
黄蓉恨恨“呸”一声:“谁稀罕那劳什子的破玩意!只是不知为何,那小太监形容的鬼影身法,都像极了我桃花岛家传轻功。”
郦君玉接口道:“加之蓉儿姑娘先前搅进过此事。所谓利欲催心,那两个黑袍老者,也是闻着金风来的吧?”
黄岛主威名超然,也抵不过一个钱字。
“所以蓉儿姑娘的条件是叫我侦破此事,还你清白?”说着说着,偷偷将姑娘二字省去,自以为神鬼不觉。
黄蓉横了他一眼:“想得倒美。”
索性在椅子里站起身来,双手撑腰居高临下:“郦大人才智过人,不知道是否言出必行的真君子呢?”
“郦某饱读诗书,学的就是一个‘信’字。”
“很好。”黄蓉笑吟吟俯身:“如果郦大人肯为我做三件事,那个秘密就会成为真正的秘密,怎么样?”说着伸出手来,要与他击掌为誓。
郦君玉目光落在面前柔荑上,登时有些虚飘飘。嗯,肤如凝脂纤巧无骨,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圆润,指根处几个小小浅窝,指甲是新鲜粉嫩的红,贝壳样十分可爱。
轰的一声血往上涌,想也不想伸手与黄蓉三击掌,豪情万丈:“蓉儿一声吩咐,君玉定当尽力而为,万死不辞!”他说得激动,不觉连“姑娘”二字也省去了。
“很好。”黄蓉笑眯眯往楼下一指:“先把门外守着的那两位打发了吧。”
高高兴兴招呼李老板上菜,不忘好心提醒:“陕西双煞功夫偏走邪门,我也不是敌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