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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拾肆、 ...

  •   拾肆、

      杨书彦被遣退,白圭一人进到殿主阴暗如墓室的会客厅,认命跪下。跪了好一会,殿主才慢悠悠从晦暗室内,一步步走出来。
      笑容滑腻,像条蛇。

      “可确定要留下那少年?”殿主的声音沙哑发沉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白圭湿淋淋跪在地上发抖,不解抬头:“那少年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有什么大不了?”
      殿主浅笑看她,但白圭看出那腻人笑意底下的嘲弄讥讽。

      “也没什么,就只是他活着一天,妳就要提心吊胆一天罢了。”殿主温柔道。
      “您知道他是谁?”
      “不知他是谁就把人救下,才奇怪吧?”
      知道殿主是在嘲弄她,白圭低头了,平淡看着水珠一滴滴落在冰凉地板上。

      可殿主却没有要放她回去更衣取暖的意思,缓慢来到白圭眼前,用足以捏碎骨头的力道,捏着她下巴把她脸抬起来,笑问:“是不是对那少年一见钟情?嗯?”
      “……”
      “小小年纪就有妳这眼神,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吧?妳说呢?”
      “求之不得,”白圭学着殿主温柔腔调,说道:“像傀儡一样终生活在这里,才是最让人作呕的事,您应该能理解的。”
      殿主嘻嘻笑了几声,放开白圭下巴上那铁钳般的指头。

      “银勾山庄一夕灭门,那少年是银勾山庄血脉最后一人,银勾勾谱的所有秘密,大约就在那少年身上,将他纳入犬宫届时下令逼他吐露,再适合不过。”殿主温和将白圭扶起,对上她双眼:“妳会这样做吗?”
      那冰冷手掌压在白圭湿透的衣物上,让她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白圭摇头:“我不需要,也不想要什么勾谱,月沉殿又没人练双钩。”
      “闵上轩可以当第一人。”

      好像玩够了般,殿主鬼魅一般转身,慢慢离开。
      白圭原地目送殿主,正在内心疾呼让那死殿主走快点、她好快点去更衣休息,却没想到,殿主回过头来,凉凉的笑了。
      “有那好皮囊的少年在,看来日子会精彩许多的。”

      无言目送老男人。
      白圭一直都不知道殿主脑子里装什么,沉月殿里有点年纪的男人,都怪里怪气,里面最难理解的自然是殿主。
      于是,昏寒交迫的白圭,也懒得理会反复无常的殿主,恭送完殿主,就爬回自己别院倒下昏迷,再也无法动弹。

      那晚,虽有别院仆役来替她更衣擦发,却还是大病了好几天。除了过劳淋雨,必定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拉着湿淋淋部下聊天、没人性的殿主。
      而等她醒时,闵上轩的事情全都尘埃落定了。

      犬宫的咒印上了,大夫请了,命救回来了,可是,却宣布少年将终生无法站立。
      病榻上,她一件件听这几日的报告,脑中浮现那晚殿主所说的那些话。
      在月沉殿混了多年的白圭,大约能从殿主阴阳怪气的话语中理解──殿主叔叔觉得闵上轩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又衷心期待那家伙为她带来灾难。

      要知道,被殿主说是好人的,通常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殿主归到不好东西那一块的,通常是祸害中的祸害。
      为此,白圭感到非常头痛。
      她瘫在床沿的杨书彦身上,问:“那个闵上轩这几日怎么样?”
      “还在恢复当中,终日昏睡,但对下人说,一旦妳要到访就必定要将他唤起。”杨书彦答道。
      白圭沉默了,靠在杨书彦肩上,若有所思。

      “你知道他吗?”
      “武林新星,名门之后。”杨书彦简略回答。
      白圭无言,“既然他那么有名,怎么大家都知道他,就我不知道呢?”

      杨书彦单手接过下人递来的药碗,另手将白圭安到靠枕上,动作一气呵成,不忘回她:“可能是妳一找到空闲,不是昏睡就是乱逛的原因。”
      “就是殿主派那么多工作的错嘛!他还嘲弄我乱捡人!”
      白圭恨恨吞下那匙汤药。

      隔日,她披着发,拖着长长衣襬,带着人浩浩荡荡来到闵上轩所在客房。
      就像杨书彦说得一样,少年已经坐在床上等待她的来到了。
      和风雨交加那晚截然不同,没了泥泞血污,在她眼前的,是个人人梦寐以求的端正少年。

      尤其是那眸色与发色,少见的漂亮绯红,既不刺目如血,也非黯淡如锈,而是深深浅浅暖红如枫,恰似秋日一来,开窗所见的那一整片红。
      殿主的戏谑警告,曾让白圭有了那么一瞬的戒心。
      可是,她却输给了一见倾心的强烈。

      ******

      杨书彦领人阖门出去了,留下房内白圭与闵上轩。
      一阵遥遥对望,白圭终于越过桌椅,在闵上轩床边坐下,掀开棉被检视伤势,最后,她压压闵上轩脚踝。
      “能动吗?”
      “不能。”闵上轩回答。
      少年回答的平静,好像双腿废去的不是他一样。

      白圭替他盖回被子,望着他。
      “我会给你一双完好的腿,至于你的仇家纪原门,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对付,你能成为我的刃我的盾,成为我有价值的棋吗?”
      白圭甜腻笑了,一如那日的殿主,歪头问少年:“能做到吗?人中龙凤一身美名的你,做的来这些低贱阴狠勾当吗?”
      和白圭所想不同,憔悴的少年没有半分被侮辱的不甘,挂着灰黑眼圈的眸子无澜。

      “我将是妳最忠诚的走狗。”闵上轩这样平静说道,像在宣誓。
      我将是妳最忠诚的走狗,少年这样说。
      那瞬,她说没有心颤就是骗人的。

      心颤之余,喉间却像卡了根刺,掩盖自己失神般白圭歪头,狡黠一笑。
      “那如果是这样呢?”
      白圭双唇印上了闵上轩的,一个明显是要他当入幕之宾的吻。
      半大女孩与身形高她一个头、足以当她哥哥的少年,那无疑是个混杂挑衅与恶意的一吻,遑论那离开少年双唇前,白圭那戏谑一咬了。

      少年暗红眸子里却依旧没有一分喜怒,甚至,少年坐直了身,凑向了她。
      伸手扶住了白圭的颈子,凑向了她,张唇回应。
      湿润绵密的吻与柔软的舌,跟白圭在青楼所见那些亲吻截然不同,是不带着色欲的唇舌,又轻巧的像在亲吻真正的恋人。
      澄净和煦,鼻息温热,明媚的让白圭僵直,差点有了躲避的退意。

      这个少年,让她一见倾心,恶意试探又换来了有如美酒的吻。
      即使年纪轻如当时的白圭,也有了落入蛛网的预感。
      闵上轩,就像是她所捡到的,一只不知会长出如何斑斓华羽的鸟儿。

      也许白圭最喜爱的,就是一切刚开始时,闵上轩无法行走而只能依赖她的那段脆弱。
      不管是外出替殿主办事或是寻人,还是在月沉殿里忙杂务,闵上轩总等在她的别院里,坐在那张精巧的轮椅上,也许是在庭园池边喂食锦鲤,也许是在房里读书调息……
      那时的闵上轩总在等着她的归返,只等着她。

      她就是闵上轩唯一的庇荫与交谈对象,是闵上轩世界的全部,没有她闵上轩就活不下去。
      也许就只有那样,白圭才能对一个人没有半分不安吧?

      有了闵上轩的那段日子,她的世界忽然就找回了颜色,闪亮了起来。
      奔走各地睡眠不足都不算是什么了,多了要帮闵上轩掳名医这差事,也一点都不嫌烦,甚至对各地稀奇古怪玩意都起了兴趣,恨不得都搬一样回去,给无法行走的闵上轩解闷。
      也因为这样,每次回去就是带着好几个名医与多箱土产的她,也成了月沉殿中人取笑对象。

      “宫主动了心呀……就等着漂亮哥哥的腿好呢。”
      “人家少侠还不一定真心愿意呢,如果是我被掳来,也只能这样半推半就。”
      “是吗?可我听犬宫的人说,说一样有情人出入白圭寝房,杨书彦也时常陪寝不是?”
      ……

      什么传闻都有,什么猜测都有,不堪入耳的比比皆是。
      当众人看见了守在闵上轩身边的小饕餮,又更确定了闵上轩在白圭心头的地位。
      那只饕餮小归小,却是白圭手下数一数二的奇兽,在丁哲骧未成气候时期,白圭不在时,就是让那小饕餮跟着丁哲骧随身保护。
      如今一看,可看出闵上轩的地位,高同白圭手下辅佐的殿主备选。

      所有人都说闵上轩与她之间是荒谬的闹剧,需要她才能活下去的闵上轩,和贪恋美色与少侠光环的她,连说是伙伴都说不上,遑论伴侣。
      可是,遇到闵上轩后的那两年,白圭真的过的很快乐。
      即使众人所言不假,两人不过是各取所需,闵上轩却带来了白圭日子里,一直都欠缺的晴光。

      闵上轩有双会温暖迎接她的臂膀,与低低带笑嗓音,这个人,有着能慰藉人心的一切,如此醉人,难以自拔。
      即使他们的谈天总是避重就轻,却一样让白圭感觉到慰藉。
      那两年,不管遇到什么白圭都不似郁柏离去之时,那样心灰意冷,因为她的别院里总有个暖若朝阳的闵上轩。
      流水般细细长流的爱情,虽然虚假,却一样让她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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