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苍茫》暖日和光

2、第 2 章

　　那是她第一次坐火车，23点05分发车，普通快车，绿色的铁皮车安静地等候在站台。她有点小兴奋小紧张，手心冒汗，打湿了红色的车票，完全忘了之前跟家里的不愉快，马上就要见到他了，见到了就好了，不是说了吗，见面三分情，他们会和好的，他怎么会不管她呢，当然不会了。
　　两个月前他走了，没有解释没有安慰，甚至没有亲口告诉苏凡。那个下午他们约好去教室自习，因为苏凡喜欢藏在一摞很高的书后面写字，他总是由着她，每个周末都还是在学校里度过。苏凡照例在教学楼南门的树下等他，一直到太阳落了山，他也没有来。
　　苏凡打电话给房东阿姨，阿姨有些惊讶，是你啊小姑娘，你男朋友今天一大早就搬走了，说是要回家，你不知道吗？
　　此后的两个月，苏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头一个月她不断地尝试联系少行，手机关机，□□留言也不回，苏凡甚至打了她妈妈的电话，没有人接。上课打下课打，信息发了几百条，身边的朋友都问了个遍，甚至向年级主任打听，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或许是不愿意告诉她，总之，这个人突然就消失了。
　　那些日子是这个靠海小镇的雨季，多数时候时候大雨瓢泼，有时候细雨缠绵，天总是阴阴的，海水的颜色也总是很沉闷。苏凡握着手机在海边发呆，大雨倾盆，亭子外面的景色病态地模糊。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面对这样恶劣的天气。
　　眼泪没有征兆地落下来，苏凡没有伸手擦，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落泪，习惯了疼痛，甚至可以机械麻木地重复这样的动作。她甚至可以对自己的难过冷眼旁观，她就是要看看，她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在操场上奔跑，一圈接着一圈，摔倒了就爬起来，然后带着身上的擦伤，慢慢地把自己浸在海水里。
　　梁少行，我这样难过，你都不会不舍得吗。
　　第二个月，班主任看不下了告诉苏凡，他回家了，那个处在内陆的省会，十月份的时候准备出国，去加拿大。
　　苏凡在知道他下落的那一刻就决定去找他了，没有丝毫的犹疑，也不觉得有什么害怕，我要找到你，天涯海角，这些日子的温柔缱绻，你得给我一个结局。
　　苏凡的想法理所应当地得到了苏妈妈的反对，苏妈妈向来是个温柔地女人，这些年一个人带着苏凡，也磨出了许多坚持。
　　你不能去，我不会让你去的，他和我你选一个吧，你要他还是要我。
　　苏妈妈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些话，其实心里早就哭成了泪人，这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的骄傲，是她的全部，为了她她可以拼了命。她也年轻过，她也爱过一个男人，更何况母子连心，她的难过她怎么会不懂，不是她狠心，是她绝对不会让那个男人，再伤害她的女儿，一丁点伤害她的机会，她都不会给。
　　苏凡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妈妈，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出了门。

　　苏妈妈把醉的不省人事的苏凡从海边拖回了家，苏凡睁开眼看见妈妈的时候就笑了，笑的很大声很张狂，苏妈妈哭肿了眼，声音是颤抖着：“凡，我不求你多有出息，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不要。你想去就去吧，你去找他，你死了心，就知道了。”
　　苏凡觉得，这场跟母亲的战争，她赢了。
　　苏凡买了一张车票，八个小时的火车，站着，她做好了心里准备，也还是被火车上的拥挤吓到了，站累了好不容易在地上坐下，歪着头抱着胳膊睡了一会，想睁开眼就到了吧，醒过来看看表只过了五分钟。
　　她就这么一分一分地数着熬过了这八个小时，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听到列车员报站，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感谢您乘坐本次列车····的声音，苏凡激动地想哭，我很快就要见到你了，少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班主任在临行前给了苏凡他新学校的地点，他在那上几个月的课，就可以去加拿大上大学预科了。
　　“早点回来。”班主任刚刚大学毕业，字写得很潇洒，年轻的脸上带着无框的黑腿的眼镜，很认真地看着苏凡，平静地对苏凡这样说。
　　这个城市的空气很压抑很干燥，身上的白裙子一路风尘压得一身是褶，灰灰地没了原来的光泽，就像梁少行面前的苏凡，扔掉了所有的自尊，抛掉所有的光鲜，甚至卑微到去乞求一份感情。
　　“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定了明天的火车票。”
　　“别纠缠我了，我们结束了。”
　　“少行····”
　　“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凡愣愣地看着梁少行远去的背影，疲惫的大脑已经完全不会思考，车流人群霓虹灯光，喧嚣一片，苏凡什么都听不见，最后瘫软在这个陌生城市的马路边，一个人呆了很久，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这样简单地抛弃一段感情，原来这份她视若瑰宝的好，可以假的这样彻底。
　　苏凡哭了，因为好委屈。
　　原来爱情是这样的东西，那么容易就没有了，那么简单就不见了，就像苏凡在外婆家见过的那种很大朵的蒲公英，风一吹就不见了，苏凡再怎么喜欢，也留不住。
　　至于她最后怎么找到宾馆住下，第二天怎么去的火车站，她都没有什么概念，只记得下火车的时候，大雨倾盆，苏妈妈站在站台外等她，苏凡没有哭，苍白的脸颊甚至挤出一丝笑意，她地握着苏妈妈的手，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然后晕在苏妈妈怀里。
　　苏凡病了很久，她自己只是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醒过来的时候苏妈妈睡在身边，苏凡把苏妈妈的手握在手心，眼睛没有焦点地看向天花板，脸色依旧苍白，在之后的很多日子里，她的脸颊也是这样的颜色。什么时候我已经可以握下你的手了，苏凡看着苏方晴，这是她的妈妈，也不过是个小女人，她那么努力地保护她的女儿，可我居然还这样伤害你。
　　苏凡努力地转过头，把一个吻轻轻烙在苏方晴的额头，妈妈，我也不会，再让你受伤。谁也别再想，伤害你。
　　苏方晴醒了，身边没有了苏凡，厨房里叮叮当当地有响声，苏妈妈跑到厨房，看见正在煎蛋的苏凡，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凡，你好久没做过饭了。”
　　“谁让你起这么晚的，我没办法才自己做的好吧。”苏凡笑着逗她妈妈，转过身撒娇，“妈妈你看我脸上都是油，给我擦擦给我擦擦。”
　　苏妈妈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泪眼朦胧的看着苏凡，苏凡搂住苏方晴，紧紧地抱着她而后笑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甚至她还是那个喜欢跟爸爸呆在厨房里的小姑娘，就好像她还是那个圆圆胖胖脸颊红红像苹果的小女孩，就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失去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