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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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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嘿嘿,洒家两年前见过他跟他娘去上香,到底是个卿子,跟女人似的不长个儿,模样没怎么变!”
这世上,人并非只有男子女子,还有卿子。卿子外形更接近于男人,但卿子又不似男子那般粗狂,他们大多骨骼纤细,容貌清秀俊美。而且他们并不能像男人一样,使女子怀孕,反倒有卿生子的传闻。不过也只是传闻罢了,还未曾有人见过卿子生育的。
故此,卿子们都不会娶妻,反会择夫而嫁。但也因为不能生子,所以都不会被娶为正妻。
但此时的穆时璟并没有考虑柳夜是否是卿身,心下思量着他的容貌几年间都未曾大变,熟人看到必定会认出,到时也是个麻烦。这一思量,便没有出声接话。
管贤突然感叹:“真是世事无常啊!柳尚书不过是个言官,居然也敢弹劾陈远山。被杀了全家不说,这再来把火一烧,说是畏罪自杀,这勾结外番密谋造反的罪名,可算是坐实了!”
穆时璟略一皱眉,出言制止他:“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便算了。在外面可不能随意乱说,陈远山在朝中的势力……”
“行了行了,这些话不消你提醒,洒家知道!”管贤冷笑一声,“你那三哥,当皇上也当得太容易了吧!”
穆时璟无奈:“管贤,你可是和尚……”
“洒家可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
穆时璟并不接他的茬儿,只在心中叹了口气。
一个月前,就在朝堂之上,柳承谦向圣上参了陈远山一本,折子上详细列尽了陈家仗着圣宠,在京城胡作非为的斑斑劣迹,包庇纵容手下闹市行凶,强取豪夺,徇私舞弊,贪赃枉法。
柳承谦的折子震惊了朝野,这天下谁人不知陈家根深叶厚。
陈远山是一品护国将军,两朝元老,当年辅佐先皇,现在辅佐皇上。常年在外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在朝中可谓春风得意。陈远山的女儿陈袅袅,天姿国色,美貌动人,当今皇上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十六岁的她就嫁进了王府。虽然是以侧王妃的身份入府,但至今八年,仍独受恩宠,去年更是封了贵妃,风头一时无两。陈远山还有个儿子陈子佼,文采斐然,也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才子,堪称人中龙凤。
而且,听说和柳承谦的儿子柳夜,走的极近。
说是走的极近,其实坊间都有传闻,是这陈子佼看上了柳家公子柳夜。这事说起来也没什么,唯一让人话柄的就是柳公子才十四岁,年纪略小了一点。但这相恋嫁娶之事,无非就是个你情我愿,别人说些什么,也不作数的。
可这折子一递上去,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皇上自然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皇上说彻查,但朝中官员还是清楚的。陈将军和皇上是什么关系,那可贵妃的父亲,朝廷的功臣。柳承谦,只是区区一个尚书,左不过是个文官,平日里也没有和谁走得近,既无后台也无靠山。
这朝中官员个个都是人精,平素就巴结着陈家,眼下这形势明摆着,要帮谁自然是一目了然。
还没等他们把柳尚书诬陷陈将军的证据做出来,半月前一场大火,就让一切尘埃落定。
在柳家找到了所谓的叛国罪证——几封和外藩的来往信件,和一块印有外藩图案的令牌和大量金银珠宝。看起来一切就说得通了:柳尚书被外藩收买,试图陷害陈远山将军,到时候边关无人,群龙无首,外藩挥军直入,定可一举拿下南梁江山。不料皇上英明,有所察觉,柳承谦自知罪不可恕,所以放火烧毁罪证,举家自尽。
就这样,柳承谦叛国之事败露连累全家,便成了铁板上钉钉的事。
当时柳家的焦尸都已经点数过,确定全家无一幸免。
只是不知,这柳夜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
穆时璟叹口气,不再多想。
管贤吃饱喝足了,要来纸笔写了几副方子,一一交代了什么时候要吃什么药。确定穆时璟都记住,才甩甩袍子走掉了。
本来柳夜的问题就不算严重,何况还是管贤开的药方,汤药才下去两天,虽然人没有醒,但他的眼珠就已经在转动了。
穆时璟也不急,吩咐下人好生照料,自己该会友会友,该听曲儿听曲儿,什么都不耽误。
这天雪下的大,穆时璟便没有出去,左右闲的无事,便去了书房。平时写个字画个画儿,可今儿因着天冷懒得磨墨,也没有心情写画。随手拿了本书,斜靠在卧榻上看了起来。
屋外鹅毛大雪,可以听到落在地上极淡的沙沙声;暖炉烧的正好,墨炭燃烧间轻微的发出哔剥声;书页翻动时,纸张摩擦的声音,更显得书房空旷静谧。
走廊传来走动的声音,听得出是两个人越走越近,离门口还有三四丈远的时候停了步子,被和总管拦住了。
“干什么去?”
一个婢女禀报:“启禀和总管,这位小公子醒了,想求见王爷。”
和总管是太监,说话尖声细气:“这会儿王爷在书房看书呢,等会儿爷看累了再传吧。”
“这……”婢女声音犹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穆时璟只得出声:“让他进来吧。”
“是。”和总管应道,将人带了进来,见王爷没有什么指示,便识趣的退了出去,还替俩人关好了门。
听着和总管的脚步走远,穆时璟才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柳夜。
少年穿着着白色的里衣,外头罩了件自己挂在屏风上的月白长袍,自己不会束发,散着的乌黑长发如同泼墨一般洒在白衣上,倒是显得清逸。许是穿不惯这样的衣服,腰间的带子系的歪歪扭扭,本来就骨瘦如柴架不起这长袍,现下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更是衬得他瘦小。似乎很是紧张,双手紧紧抓着衣袍的下摆,用力到关节都泛白了。巴掌大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没有丝毫光彩,就那么注视着自己。
柳夜也在看他。
这七王爷斜靠在软榻上,穿了一身碧蓝色滚白边的长褂,褂上绣着波纹,外罩了一件月白镶兔毛的长衫,脚上是一双厚底软缎靴子;握着一卷书的手指纤直细长,如同上好的白玉一般莹泽;乌黑的长发并未束起,随意的披在身后;面如冠玉,五官俊美绝伦,剑眉斜飞入鬓,高鼻薄唇,一双上挑桃花眼含着若有似无的深意,闪烁的看着他。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静默着。
穆时璟整了整袍子,放下手里的书,坐起来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道:“身子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