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再见 ...
-
清晨，院子外传来叮叮咣咣的人声。
都起得挺早啊，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商场上的斗智斗勇结果如何了。
隐约听到张叔的声音，在指挥着搬什么东西，叮叮咣咣，这乱乱的清晨。
头有点痛呢，嘴里是醒酒汤的味道么？
什么东西撒了一地，啊，一片泥泞，看来，昨晚记忆有点断片儿了。看似寡淡的梨花酿，太有欺骗性了，后劲儿倒是大，好吧，这会儿有种起不来床的感觉了。
脚步声。
敲门声。
“叶子，早饭时间到了。”
脚步声。
渐渐远了。
盯着床帐上的流苏穗子，我觉得堵在我胸口的那种感觉，叫做---迫不及去如释重负。
心里有一道门，就没有打开过，好多的东西在倾倒的屋子里找不到出口。温若说得对，我总是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却要求他们的温暖。
我要把昨晚我没说出口的话，全部写下来。
找个可以坦诚以待的人，曾经在山间别院，柳大哥给过我片刻的轻松感觉，但只限于在个别的晚上，在没人的屋顶，面对他们三人，始终觉得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本来不应该从欺骗开始。
温若，如果你还要我这个朋友，愿意接受我的秘密，我们从此以后都坦诚相待。
雪白的信笺，沾染了墨香，承载着一个人的往事与心情。
折好，封存。
洗把脸，可以去吃早饭了。
刚开门，就看到了门口的人。
“在这样的早晨见到你，影一大哥，让我有一种还在梦里的感觉。你的伤好了？”
原来的影一。
从前总是木讷的家伙脸一红，完全是恋爱中小男子的样子，“咳咳。今天来，是宫主有口信儿给你。”
“昨晚不是刚见过么。”
“今天一早，公···”红色的面颊，白了一下，似乎是某个部位下意识地疼了一下，哈哈，看来一百大板余毒不浅，“程公子他今早传信说准备启程回蜀中了。”
噢，原来如此。
今日启程，怪不得开饭这么早，怪不得···
“你刚才是不是说玉珏子有口信儿给我。”
“哦，对，宫主她说”，一双握剑的大手互相搓了搓，幸福的一脸笑，“她说叶子你随时可以来找她，就算不走也可以。”
“她人呢？”
那红扑扑的大脑袋垂了下去，“那个高丽族的男子正在大殿表演击鼓。挺热闹的。”
不知道他幸福又嫉妒的表情算不算是咬牙切齿。
“叶子···”影一转动着那双从没与我直视过的眼睛，满脸的小心翼翼，“你教我一样乐器吧。什么都行！”
噗噗···
“大哥，您那双手会捏爆所有乐器的好么？”
“那我怎么办···”愤怒地喘了喘，“她喜欢，可我···”。那种带着执拗的脸，轻而易举显露了沮丧，让人可以轻易感受到他的情绪，难过，渴望，自卑，以及深陷爱恋中的甜蜜和阳光，他就像以前我在京郊的时候再熟悉不过的邻家少年，有一种熟悉感。
他可以是忠诚可靠的护卫，心无旁骛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岁月却出乎意料的将他带来了昆仑山，红衣的仙子扰乱了他一成不变的日子，为了一抹难言的心动，他可以放弃曾经的安逸，放弃自己以为的人生，屁股开花也无所谓的，只要心还跳，就要追着那抹倩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她喜欢的事，哪怕自己不擅长，但为了她，即使没人要求，也愿意去尝试，开心她的开心。
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已经很难得了不是么？
为了玉珏子这个没良心的已经挨了解约的一百多板子，他该得到的更多不是么？
希望玉珏子看到他的好。
要肌肉有肌肉，长相么，标准的汉子一枚。
这样的他，当然不会在后宫埋没了。
“办法也不是没有”，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睛，我缓缓说，“我记得那次龙舟赛上江晋戎表演的剑舞，阳刚威武又不失美感。”
“这么说，我··也··可以么？”
我点头~“当然了，我知道你也很有料的啦，你就是当护卫当习惯了，隐藏自己存在都已经成了习惯，练练就好了。”
“真的么？那太好了，叶子。”他咧嘴笑开，冲着我一抱拳，转身飞走。
一阵风。
跟上次听到玉珏子接受他的消息一样。
急性子的家伙。
留我一个人，看着就要人去楼空的院子。
张叔一推开公子书房的门，就看到公子一顺不顺的抬头看着他，又飞快低下了。
“公子，刚才昆仑宫主托人送来了干粮被褥、时令水果、精致点心，说是让咱们路上用，奴才收下了。”
“好，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公子，今天晌午便可启程了。”
“徐徐操之。”
“是。”
门再一次被张叔推开。
可他没看到背后的公子又一次飞快的看向门口。
“快点儿的吃饭，今儿个晌午就要出发呢，是公子的意思···”
“翠姐儿，我这够快的了，总不能不吃光干吧，再给盛碗先···”
“哟，叶哥儿，快坐下多吃些，下午啊有的要赶路呢，咱们来的时候可没少遭罪呢。”
“翠儿，公子说了何时出发没有。”
“听说是今儿个晌午呢，不过叶哥儿你都不确定，我们也都是瞎传···”
既然是个好学艺的，就得努力学习不是么。
“以实物可考史料为证，目前可知最早的管弦类乐器，是先祖以仙鹤腿骨为材料，钻等间隔气孔与其上，是后世管弦乐器之开山之作。仙鹤腿骨长约半臂，口径约合小指状，粗细均匀，吹奏可成七阶音····”
“在用功？”清冷的声音悄然在头顶响起。
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皂靴，鞋子很新，外层的白边儿很干净，嗯，双脚张开与肩同宽···
什么人？
我直愣愣的合上厚厚的书，站了起来。
似乎我们上次谈话是关于划清界限的问题，似乎我拒绝了成为他的邀请，似乎我们的关系打回到了最初。
似乎关于何时启程何时出发目的地是哪里，我都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了。
似乎我的印章还在他那里。
“我的印章怎么到你那里的？”
“···”
“盯着我干嘛？”
“昨夜又醉过去了？”
“我忘了····”
“还是和那个姓温的？”
“还我印章来，其他的事你别管。”
“和谁都能成为好朋友，可以彻夜长谈，留在我身边，却偏偏不肯。”
“是你，不允许我融入你的圈子，是你，条件那么多，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问你，他们知道你的秘密么？”
“你说什么···”
“是不是他们都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
“也不是···”
“对，对，学好笛子就准备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没有说的必要。”
最开始确实···，一心想着借用他们，走上江湖生活，有更好的一技傍身。谁知道···
我真的是非常珍惜跟他们的相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夜，是我从温若那儿接过你。”
“谢谢公子。”
“否则，要想听你亲口承认，只怕还得等上几年。”
“额···我不会要你负责的。”
冷飕飕的眼刀飞来。
“原来你在我面前一直带着这样的面具。”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不是有意的，那为什么藏而不说？”
“我···我当初···”
“够了。”
“公子我···我也不想的···”
“你实在不够坦诚。”
“我知道，公子觉得我有意隐瞒，可是当初我们的相遇只是偶然，当时我离家出走，所以男装打扮，一直没有解释的机会··”
“没来得及解释，还是没想过解释。”
“我只是没准备好怎么让你们接受。毕竟，我确实欺骗了你。”
“既然你的秘密可以跟那么多人共享，我也不担心你没有去处了。”
这样的话。
我努力看向他的脸没感觉一阵阵眩晕，有一种愧疚，那么浓烈。
这两个月来，其实我跟他的关系是最不对等的，他教我那么多东西，我却从没能帮上他什么。
看，他的眉眼还是那么清冷，一如初见的样子，根本对我瞧不上眼儿，嘴唇习惯性的微微抿着，孤傲是他的标志，这样与众不同的人，又有那么多人的拥戴，是该眼高于顶的，站在他身边，不仅是他，连别人，也一样认为是一种荣耀吧。
我们之间，从最开始的相见，就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对，身份也相差甚远，一切都错了。
如今，他要我走了。
既然本来也不没指望能留多久，还留着干嘛呢。
再见了，怪癖公子。“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看来是真的很生我的气了，白皙的手指攥得更加苍白，用力指了指我。
“今儿个下午，大队启程，倒时人荒马乱的不方便跟公子道别了，就在这儿别过了。多谢公子这三个月的照顾，叶子感恩不尽。”
···
···
···
两日后。
昆仑脚下的小茶馆。
从昆仑下山要往江南去的人么，在这里买草料，置备点干粮，热闹得很。
一个穿着一袭绿衣的姑娘，头上戴着常见的白沙武士帽，静静的立在马厩边，看起来英姿飒飒，她微扬的头颅露出了光洁小巧的下巴，蜜色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咦，香香~香香？”
我抬眼望去，圆滚滚的小志身后跟着那个天蓝色的身影。
他暗金色的发冠下头发披在身后，放松又惬意，淡淡的蓝色就着天空的浮云，看起来温柔缱绻，他含笑的眼睛，让我觉得身边一片温热。
他，看了信所以能认出我，肯来赴约，就是愿意接受我。
突然很感激，孤苦伶仃了几天后，还有这样一个朋友。
“你们来了。”
他夸张的绕着我走了几圈，也不管周围的人大量我们的奇怪目光。折扇轻巧的一翻，一阵风就偏偏撩起了我的白幕纱，两双一大一小的眸子不约而同的一上一下好奇地望过来，说不出的滑稽可爱。
“呀~公子说的好对，香香真的是个姑娘呢”嘟嘟的小嘴一撇，“呜哇哇，我不管我不管，我又输了两盆捞汁什锦果子···”
温若的折扇唰的合上，抵在他笑得合不拢的唇边，“英台兄，咱么走吧，下江南！”
“可惜你不是我的山伯，不过，，一样下江南！”
再见，风流的玉珏子。
再见，瑰丽的昆仑山脉。
再见，公子。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再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