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绝尘》老蝉

3、对簿太和殿

　　长灵四十年，秋。

　　七月十五，黄道吉日。天空洁澈透明，万里无云，确是个好天气。

　　太和殿，左丘珏宸一袭明黄龙袍，高高居于大殿上方的龙椅，细长凤眸微微眯起，俯视着这些国之栋梁。

　　“皇子殿下，恕臣斗胆。根据我朝律例，没有先皇诏书者，不予授位。现在殿下拿不出诏书可就登不了基。若强行忤逆先祖遗训，登基称帝，恐怕是百官难服民心不一！”百里寻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微微俯首，直视着大殿之上的人。

　　“这……”

　　“的确是没有遗诏，于理不合啊。”

　　“篡位谋逆的贼子哪能有遗旨。”

　　“……”

　　群臣听见百里寻如此直接大胆的指责，也纷纷悄悄将目标直指左丘珏宸，好借此以泄这两年被九皇子势力打压的怨气。

　　丞相太史意正难得的没有站出来与多年的对头作对，好似对周围一切无所知觉。

　　公西泱治永远一副于己无关的闲散表情，不时侧头看着殿外的那株白色雏菊，好似此花比新皇的登基大典更引人注目。

　　百里寻看看周遭，得意的勾起嘴角，“殿下要是拿不出这传位遗诏，今天的登基仪式看来也只好作罢了。”

　　珏宸也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挑挑眉，只是眸中的冰寒令人难以忽视。转眼看了看到现在还没动作的太史意正，瞬间了然。

　　一时间，大殿之上一片死寂，众人呼吸都尽量轻微。

　　百里寻得不到回应，也拿不准左丘珏宸的心思，只是想到黑衣人提供的情报，于是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在大殿显得粗噶突兀，

　　“殿下不言看来也是赞同了老夫的话，那就请众位朝臣各归其位，明日再议这继位人选。”

　　这话一出，就是不拿左丘珏宸当主子了，可算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众臣不敢接话，也不敢离去，这就是表明立场的时候，而谁也不愿做那出头鸟。大殿又恢复了死寂。

　　余佑侧头看了看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主子，紧绷的神经有些微放松。

　　“啊呀……”

　　一声慵懒夹着惺忪的呵欠声响起，瞬间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来是同九皇子一起出现的红衣少年。

　　万俟初蝶伸了伸懒腰，看了眼正斜眼看他的珏宸，再看看还是没有出头迹象的太史，魅惑一笑，朗声说道：

　　“威武大将军还真是忠心耿耿哪，就是对先朝遗训也是如此的维护。”

　　百里寻见说话的只是左丘珏宸的心腹，口气便差了许多，摸摸长而密的美髯，

　　“哼，老夫世代对凤栖忠心不二，血染沙场也在所不辞，而维护皇权也算是老夫职责所在，自然要维护到底。”

　　“呵呵，”初蝶轻笑出声，红衣飘起，慢慢走下高台，“百里家将的确为凤栖付出了不少，也为凤栖百姓带来了安定居所，乃是当朝第一功臣。”话音一转，看着百里寻不无骄傲的神情轻轻启口，“只是不知这凤栖国先辈祖训是否还有那么一条叫做‘不经宣召，武将不得带兵回朝’？”

　　百里寻闻言惊了一惊，虎目睁的浑圆。当时情况危急，又是临时收到密报赶来阻止左丘珏宸登基，却是忽略了这条铁规。

　　“当时情况紧急才等不及向先皇请旨，而且先皇病危，老夫又且能坐等旨意，延误时机，让那些逆反贼人得逞？”说到后面不觉又理直气壮起来，炯炯有神的目光直逼皇座之上清冷孤傲的人。

　　珏宸忽视下面炙热的目光，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皇座手柄处雕绘的龙形装饰，看向已经行到百里寻身旁的初蝶，无声一笑，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初蝶眨眨漂亮的桃花眼，“哦，原来如此啊，难怪啊。难怪大将军只留五千兵马驻守边关，带着手下二十万亲兵直奔襄阳，而且还是在先皇病危传到边关的————前十日！”

　　“一派胡言！大将军怎么可能会在十日前就接到消息？边关离襄阳少说也得半月路程，更别说是大军迁移。”大胡子的俞莽看似急急的辩解，却丢出了客观事实，丝毫没注意百里寻变了色的脸。

　　一番话，使殿堂上的气氛再次凝结。私进皇城这件事孰是孰非已经不言而喻了。

　　百里寻不愿再纠缠下去，为保自家周全，现在左丘珏宸是万万不能继位。思及此旧事重提，“老夫之错自会担当，不劳他人费心。当务之急，还是说说遗诏的事。”

　　初蝶顺着他的话也不再继续。有些话只需点到为止，今后百里寻所作所为自当有所收敛。抬手逆光看着修理整齐的指甲，慵懒一笑，顿时满堂惊艳。

　　“至于先皇遗诏，在下倒有个小小问题，不妨借此请教请教大将军。”不等百里寻答应，径自说道：“既然先祖有言，继位必需遗诏。那请问当年的先皇是否也有传位遗诏呢？”

　　“大胆！黄口小儿，简直是满口胡言！竟敢对先皇不敬，来人！将这无知犯上的贱民打进大牢！”百里寻听到这话，直觉抓到把柄，大喝一声，抬手直接召唤手下兵士不给初蝶时间措辞。

　　两个身材壮硕的将士从敞开的大门外走进，直直行向万俟初蝶。

　　看着百里寻慷慨激昂的扬手，再看看这两人的气势，初蝶无辜的撇嘴，抬头望向端坐在上方至今都没出过声的珏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