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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oic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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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精灵王的预言太过深晦。当它重新自爱隆记忆中浮现出来时,距离他们的初见已度过了数个春秋。那时中土大陆亦改变她的形貌,宁瑞斯塔早已连同整个贝尔兰沉入海底,安格洛坠姆正在滚滚浓烟和巨响中倾颓。
安格班的黑色大门前厮杀的双生子这一刻心有灵犀,同时抬起头来。威基洛特正驰过他们头顶的天空,黑龙安卡拉刚遭到斩杀,这巨兽临死的绝望嗥叫激荡在云层间。他们的父亲身披白焰,威武如天神降临,精灵宝钻在他额上闪耀,在那光芒照耀下大地上幽居的黑暗皆无所遁形。
经历数十载的分别,他容颜未改,但似乎确又与儿时的记忆再不相同。
“爱洛斯,你看见了吗?父亲他……看起来就像是维拉中的一员。”
“唔,就是有点太亮啦。”这样说着的爱洛斯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直到流出泪来。然后他揉揉眼睛转开了脑袋,冲哥哥笑了笑:“我……都有点记不清父亲的样子了,爱隆。”接着他拔出长剑,发泄似的猛催座下的骏马,转身又杀入了半兽人的阵营,飘扬的黑发直到很远处依然能看得清晰。
他又忘了戴头盔,爱隆下意识地想,脑海中却浮现出在营地时撞见的那个人类女孩,以及她将那顶未沾尘的精灵头盔放在膝上细心擦拭的模样。
很久以后,爱隆想起那日的情境仍常常感慨,所谓命运安排不过如是。但是随着安格班的陷落,笼罩中土大地的黑暗终于散去,整个阿尔达世界为之欢欣,他与爱洛斯的小小想法真的太不重要,况且那时他本人的心正因为另一桩事而充满了战栗般地喜悦。
“不必急于决定,也不必宣告于谁,只需服从您的心。”费纳芬向双生子露出微笑,他湛蓝的眸子仿佛有种穿透人心的魔力,“维拉会倾听你们内心的选择。这是维拉因为埃兰迪尔的勇气与对两族人民的爱而特别赠与的礼物,请务必谨慎地考虑。”
“我们在精灵中出生,为精灵养育成人,之后又一路追随您——难道还需要特别考虑什么吗?”爱隆心烦意乱地坐在吉尔加拉德书房的长窗下,习惯性地伸手去握伊洛斯冰凉的枪身。
“就是说,你将选择成为艾尔达中的一员了?”吉尔加拉德谨慎地克制着心底隐秘的喜悦,语调听起来平静而和缓。
“当然!我只是在想Arafinw 殿下所说的谨慎考虑……有什么用意。”
经过数年的相处,爱隆毫无疑问是吉尔加拉德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助手,但他紧张时还是会像幼时习惯那样抓着伊洛斯不放,不可否认那样子十分可爱。
“也许他的意思是,在你作出决定前,应该对这项命运再多一些了解。”至高王抬手轻轻点了点传令官纠结的眉心,“除了拥有永恒的年岁之外,艾尔达承受的离别,悲伤,抑或是......爱情,都与凡人不同。”对于爱隆脸上一目了然的惊讶,吉尔加拉德轻轻扬起嘴角:“阅读你的想法可不在艾尔达的异能范围内,只不过——我猜你如此烦恼,是在担心爱洛斯和那个人类姑娘的事?”
“那个总是叫人操心的家伙!”黑发的精灵难得地在他的王上面前露出不满的神情,“他难道真的打算实现这跨越两族的爱情?”
“我怕是没办法回答你,爱隆。”精灵王含着笑,“也许,这该是爱洛斯自己的选择?”
黑发传令官眨眨眼睛,有些泄气地向他的王上叹了口气。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明亮,海风自窗口吹进来,轻轻扬起窗上的精致的白纱。隔着飞舞的轻纱,吉尔加拉德的身影看起来若远若近,连他脸上的笑容也笼着一层朦胧的明光。仿佛只要注视着那光芒,就能感到安定与欢愉。
为心中的某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所诱惑,爱隆鬼使神差地开口问出了心底盘旋已久的问题:“那您呢?您可有过那种感情?……艾尔达一生一次的,爱?”
吉尔加拉德因为突兀的问话怔了一怔:“我?不,我还……”
风在这时恰好止息,倏忽落下的轻纱后爱隆的面孔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线,那张一向沉稳冷静的脸上此刻正浮着淡淡的笑意,精致的唇角微微翘起,带着点无辜的意味。
否认的话语明明到了口边,他却下意识地迟疑了。精灵王微微有些困惑地皱起了眉。
爱隆漂亮的灰眼睛极为清澈,在窗口晴朗的光线下,吉尔加拉德清楚地看见倒映在其中的自己的身影。
他的心为之一动,似有什么从中蔓延滋长,呼之欲出。
只是倒影而已,还是我在希望着什么?
仅是一瞬间的失神,吉尔加拉德迅速收敛起了微微紊乱的心跳,只有嘴角轻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他不着痕迹地避开爱隆的视线,并成功地控制了平稳的声线:“我并没有过……那样的经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们只是在谈论爱洛斯的事,不是吗。
但是内心似乎有一簇被无意点燃的火焰正在扩散,隐隐泛起的焦灼让他无法再安然地坐在椅子上。爱隆吃惊地看见吉尔加拉德站起了身,以一种沉稳的步调起身走到窗前。他还未来得及答话,至高王已伸出手轻轻抬起了传令官的脸,他居高临下的目光看起来深幽而醇厚:“还是——你希望我爱上什么人吗,爱隆?”
“不....”仿佛受到他声音里的某种蛊惑,爱隆张了张嘴,眼神看起来既茫然又困惑。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瞬间,热度自被至高王手指覆盖的地方飞速地扩散开来。“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窘迫的传令官觉得舌头好像打了个结。
“好了,我明白。”吉尔加拉德的及时打断让爱隆感到一阵解脱,他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听到王上低低的笑声,“我问了个蠢问题,别放在心上。”他说,然后稍稍退后了一些,好让坐立不安的传令官从椅子上站起来。
难道那个蠢问题不是我先挑起的吗?想到这点爱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很抱歉耽搁了您的时间,我,我觉得应该再去看看爱洛斯——”他强撑着最后的镇定向吉尔加拉德告辞。
吉尔加拉德自那有些慌张的背影上收回视线,他的目光扫过窗前洒着阳光的空椅子时,突然觉得原本熟悉的房间似乎变得空旷而冷寂。越是驱赶,这感觉就越是细密地从心底深处缠绕上来。
“您不会像我一样愚蠢——”一个声音自记忆深处浮出。梅斯罗斯他预见了什么?该死,究竟是谁更愚蠢一些?
以沉稳坚毅著称的诺多君王在这一刻放任了冷静自律离他而去,狠狠把拳头砸在了雕花的长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