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云》晚境

78、抬手牵流岚，踏爱

　　我说的抱歉
　　程墨汐颤颤巍巍回去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夜星辰和强盗都躺在泥土地上，满身鲜血，像死了一样，顿时就慌了。
　　她明明已受了伤，每走一步路，手臂便疼得厉害，可她却还是迈着大步，飞快地跑到了夜星辰身边。
　　夜星辰实在累坏了，只不过是闭着眼睛休息会，等待恢复体力，可她却傻呼呼地以为他死了。谁让夜星辰身上有那么多血，她怎么知道那里面竟然并没有几滴是属于他的！
　　程墨汐连疼痛的右手臂都顾不上了，只一把扑倒在夜星辰身上，突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对他的胸膛又揪又挠，又打又抓，程墨汐说：“夜星辰，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到了前边，刚好看见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的在一起，我再想想我们平时的那个别扭样，马上就后悔了。”
　　她哭着鼻子说：“我以前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妻子，现在终于知道了，可你却不在了......呜呜......我真是个混蛋。”
　　程墨汐哭不动了，就慢悠悠地从夜星辰身上爬起来，开始死命地去摇夜星辰的身体，她一边摇，一边还重复着说：“夜星辰，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死。”
　　有东西从夜星辰的怀里掉出来，程墨汐哭得正带劲，都没怎么注意，过了那么两三秒后，她才发现不对劲！
　　这不是我的汐草坠么？我逃跑前它好像还在别人的身上哎。夜星辰都打输死掉了，他还有时间替我去捡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看她不哭了，夜星辰才没有继续装下去，反正他当着她的面，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也不知是真没听到还是怕她难堪，一点都没提刚刚那事。
　　他装着很无辜，一脸茫然地问她说：“混蛋汐，你怎么又回来了？”
　　程墨汐没有吱声，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着，夜星辰他还活着，还活着.......
　　夜星辰双手撑着地，一脸受不了地看她又哭了好一会儿，估计实在是没辙了，只好伸出脏兮兮的手来给她拭泪，一边拭，他还一边惹她生气说：“程墨汐你怎么这么爱哭......如你所愿，我没死，我还活着。你就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她瞪了夜星辰一眼，说：“不好！”自己却先破涕为笑。他刚才还装得跟他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骗子！
　　“不许叫我混蛋汐！”
　　夜星辰说：“哦。”
　　他又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程墨汐的心忽然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面上也莫名燥热。但最后夜星辰却笑了，轻轻地拿过她的右臂，开始检查伤势。
　　淡淡地，他损她：“还是大夫呢，怎么包得这么不好？”
　　程墨汐又哭又笑，反驳道：“我哪有时间好好做那个？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我才会巴巴地又跑回来！”
　　夜星辰一边跟她说话，一边随手掀开他自己的外袍，开始撕身上那还算干净的白色中衣，给她重新包伤口。
　　程墨汐目瞪口呆地看着夜星辰居然对这种事也很在行，便一边没出息地拭眼泪，一边情不自禁地问他：“你怎么还会这个？”
　　夜星辰没看她，只语气平静地说：“小时候跟黄师傅去嵩山打猎时学的。”
　　程墨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大悟：“是那个早早就开始脱发，明明才三十来岁后面脑袋却已经光秃秃的......比雨花石还要再光亮些的那个大叔？”
　　夜星辰被她这无厘头的描述逗笑了，无意识的他抬起头，笑得眉若春山目若朗星地“嗯”了一下，他还说：“李师傅人挺好的，为人正派又有能力。”
　　程墨汐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微微笑着，点头附和夜星辰。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她看着这样的一个夜星辰，突然便开始伤感起来。她明明是和夜星辰一块长大的！可她却一点也不了解他的过去，丝毫不了解。
　　她当时鬼使神差地问：“夜星辰，你是怎么长大的啊？”另外她咽了咽口水，没有说出口的是，“一定很孤单吧！”。
　　她们都不了解他，没有一个人试图去了解过他。
　　这两年来，她和夜星辰越深处，就越觉得，她从前几乎是不认识这个人的！
　　夜星辰正低着头忙着给她包伤口，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悲悯和歉意，他只扑哧一笑，竟然还反调侃她说：“能是怎么长大的，还不是长着长着就长大了。”
　　她也低笑一声，戏说夜星辰回复她的都是“废话。”另一边却识相地主动攀着夜星辰的身体开始往起爬。
　　夜星辰迟疑了一下，伸出线条好看的手来楼她的腰，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吵过架，也从来都没有撕破过脸一样。
　　她起初还觉得不自然，这样子太亲昵了！只是她的脚麻了，膀子又疼得厉害，所以她只得一边假装毫不见外地随他扶着，一边笑着喊痛，让他小心点，再小心一点！
　　“夜星辰，你不准趁机报复我！”
　　夜星辰紧紧搂着自己，慢慢地也不知是往哪儿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却很正经地转过头来，对她说：“程墨汐，你以后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再傻瓜一样往上冲了。刚刚我很担心。”
　　月光下，她像看白痴一样的瞅了夜星辰一眼，淡淡地说：“那是当然，这种事还要你说！今天是失误，纯属是失误。”自己却没扛住，破功似的先笑了。
　　夜星辰听了，抿着嘴心领神会地笑，并没有戳穿她。
　　那晚格外凄凉的夜风里，夜星辰再一次问她：“程墨汐，你为什么会回来？”
　　她不当回事的回答，却用尽全身的力气。“不为什么。”心想我怎么这么倒霉，伤的是右手。回去后怎么吃饭？怎么睡觉？怎么.......独立的上厕所！！
　　“不为什么是为什么？”
　　程墨汐意外的抬起头，看夜星辰的笑脸在她眼里辗转成灰。她从没想过，这个人，这张脸，她以后要眷恋到死。
　　“因为，突然间觉得让你一个人面对生死，太残忍了！你是因为我才卷进那场危险的！还有就是，我也想到了要“怜取眼前人”。”
　　夜星辰也不知道是怎么听的话，他似乎只关注到了错误的重点！一脸好奇地倒走在前面，晚风拂起他破碎的衣角，看得她一阵心神恍惚。
　　“程墨汐你觉得我是那个“眼前人”？”
　　她忙着看路旁的风景，都不经细想，就回答：“大概、也可以、算是吧。”
　　夜星辰当时就笑了。良久，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神经兮兮地问她：“程墨汐，你知道“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这句话吧？”
　　程墨汐怕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特意幅度很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这个人真的是另一个并行时空的古人么？他怎么什么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