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醉酒 ...
-
凌宥正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第九十七次听到这句话。
原以为他只是去散散心,不到一周就会乖乖回来。但他却让我打了一个月的电话,还是不肯回来,甚至没有给我捎来一句话的消息。我知道他在墨尔本,和他的所谓好友Peter呆在一起,他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我甚至能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保镖公司的人24小时照看他,每天都向我报告。我所担心的,是他对我的态度。
攸蒲不是一个懦弱的人,而是一个果决聪明的孩子。只要给他充分的时间思考,他总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做出合理的动作。但这一个月的时间,是用来思考了呢?还是已经在执行思考的结果了呢?
我一定要弄明白。
“朱黎,通知崔莱公司,下次会谈地点设在他们公司。”
“墨尔本?”
“对。时间提前到下周一。”
“是,总经理。”
如果你不愿意回到我的身边,那我就去找你,把你带回我的身旁。
“Hello” 电话那头传来悠扬的蓝调音乐和人们低声谈笑的声音,是个清吧。
“Peter”
“Yes, and you are”
“Frank’s brother. Can you speak right now”
“What …Oh! No! Lee is sick again I have to replace him again Why always me!工作电话,你先喝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音乐遮盖之下,通过电波我只能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但只有唯一的一个人能够发出让我心跳加速脑袋胀痛的声音。攸蒲……
“凌宥正?”
“是。”
“你打来干嘛?他每天的行踪你不是每天都知道吗?”
“的确,但我想问的是,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茶饭不思,胡思乱想,神游天外。我的中文差,不知道这几个成语是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我想见他。”
“你想见他不会自己打电话约吗?总经理没这么蠢吧!”
“我打了他一百多个电话他都不接。”
“不可能!他电话一次都没响过!等下…不会是这蠢货忘记充电了吧…真是白痴啊!都说过他多少次了,电话没电了要及时充电,如果出门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检查通讯设备有没有电、有没有故障、能不能用,还要……”
“咳咳!”第一次听人吐槽我那天之骄子一般的弟弟着实新鲜,但我还有正事要谈,“明天晚上9点,Skyscraping Bar见,请务必把攸蒲带到。带到后请联系我这个号码,多谢。”
和崔莱公司的事情这两天已经谈妥,本来今晚就可以回国,但我并不想一个人回国。给自己三天时间,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如果我们两个决定在一起,那么前方所要遇到的障碍之难之大是难以预测的,我必须要把后勤搞定。如果攸蒲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那就一拍两散,把它当做纯粹的419,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过自己预设的生活。
就把它当做一场美梦吧!梦醒了,人终究要散场。
有了这样的觉悟,什么样的结果都能接受了吧。
凌攸蒲
听到Peter电话传来的声音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是他。Peter慌慌张张试图避开我的样子更验证了我的猜想。
我坐在吧台,第一次感到了度日如年。舒心的布鲁斯蓝调拖长了我的时间,耗尽了我的耐性。宥正为什么要给Peter打电话?他们说了些什么?谈到我了吗?谈到了我的什么事?为什么他给他打电话而不给我打?
“你这蠢货快点检查一下自己的手机还有没有电。”
“哈?”Peter一回来就劈头盖脸地问我。不明所以地掏出手机,按下开机键,小苹果只是闪烁了一小下便消失了,“咦?怎么没电了?”
“啊!好疼!”被Peter猛地敲了一下头,随即便被猛地拉起,“你这蠢货!不知道你老哥是怎么忍受你的!
“What the fuck! Five double whiskeys 你这蠢货喝这么多脑子被驴踢过啦!”
“P…Peter你不知道酒是文人的挚友吗?我多和朋友交往要你管啊!”
“交往个屁!老娘怎么会有你这种蠢货朋友!快滚回家了!”
“哈哈!我这么瘦怎么能团成球‘滚’呢?那是你才对!”
“哎…你本来不高的智商又下降了这么多。”
“Peter你别捂脸了!人世间基督教的圣城已经沦为了马戏场和妓院,被人们撕得四分五裂。虽称为共和国,却不是一个完整的国家! ”
“嗯。他妈的喝醉了酒的人好重。”Peter好像在附和我,但我根本不在意。我只看到了天上星辰的移动。
“整个世界颠倒了过来。盲人领着瞎子走,然后一起堕入深渊。雏鸟离窝,公驴弹琴,耕牛跳舞。哈哈哈!”
“嗯嗯。”
“世界需要真正的圣人,他拥有完美的身体,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可亲,但又丝毫没有玷污□□的爱。 ”
“也许、也许。”
“你看到了吗?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所有的东西都以我们的脑袋为圆心,吐着火舌咕噜咕噜转个不停。我们都在电车上面,但我们却下不来,直到自己的头颅燃烧殆尽为止。 ”
“这么惨啊。”
“对!人的一生逃脱不了悲剧结局。就算我们已经知道了开门的手段和方法,但我们却没有力量运用这种手段和方法打开门。我们依然无能为力地被锁在门外。生来就注定要长期守在门外,这是无可奈何的。既然此门不通,走到它跟前不是自相矛盾吗?但你看一下身后,有谁有勇气原路返回?眺望前方,门永远紧闭,永远遮挡着视线。走不进门,不进门却又不能安心。总而言之,我们只是伫立在门下等待日落的不幸的人。 ”
“这么无奈啊…操!怎么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只能拖着这个醉鬼回家了吗?”
“好一个参加过邦试的钳工!失意的巨轮之下,你却成了钳工!原本写字的手却挫起了轮子,本该白皙纤弱的手指却起了红茧,肿得连东西都不能摸。你像是一朵盛开的花,突然遭到摧残,把你从一条愉快的道路拽了下来。 Peter,你说,如果这不是因为注定的不幸的人生,还能因为什么?!”
“嗯嗯…对了!我可以叫他!”我隐隐约约意识到Peter掏出了手机,拨了号码,“你打给谁?你这暮云松,可在想他人?!黄昏秋雨催红叶,独苦空楹朝复暮。唯恐脱枝飞去恩情杳,常则是,背人饮泪心酸楚。鸳鸯被底背离别,比目枕分隔海潮。 ”
“喂?是…吗?…醉了。现在在背文学作品呐!哪里啊?我看看,在**街**路。十分钟到?快点!特么的这蠢货重死了。…老娘当然辛苦啦!快点滚过来!”
“谁啊?”
“老娘打电话关你屁事。给我站站好!喂!叫你站好不是叫你靠过来啊!!”
“咦?我是站好了呀。”我的脑袋又重又混乱,果然不该喝这么多的啊,“呼呼…”
“操你妈!居然睡着了!”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被盖上了外套,也听到了上方传来Peter的抱怨声,但是,管他呢!
不一会儿我就醒了,话自动地接上了之前的话,“我也不是故意喝这么多酒的…谁让我喝完一杯,杯子又马上满了呢?它摆明了想让我喝它,你说我怎么能这么残酷拒绝它呢?”
“都是酒的错好了吧…”Peter一脸无奈,拉了拉盖在我身上的他的外套。
“什么口气!当然是它的错!我怎么会有错!明知我喜欢,却还不停地诱惑我;知道我抗拒不了诱惑,还主动倒贴上来。你说是谁的错?你说!”
“是我的错。攸蒲,是我的错。”
“唔?”眼睛努力地对焦了一会儿,猛然发现站在身后的男人居然是“宥正?”
看到他一脸伤心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误会了,“不不不…我说的不是你,是酒、是酒!”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解释听上去很像掩饰吗?
“哎…你这蠢货…”Peter又一次掩面了,“我的使命已经达成,我把他交给你啦!”
“等下…攸蒲,你愿意跟我走吗?”
“嗯?你干嘛问这种问题啊!”
“如果你不愿意,我这就回国。我不会再来烦你。”
“你开什么玩笑啊?宥正,我当然愿意啊!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我诱惑你、倒贴你也没有错?”
“干!都和你说了是酒了!拟人你懂么?怎么这么扭捏?你可浪费了这大好风光!寺中草木清幽,芳草的春芽已茂,晚开的罂粟、菜花正秀。露华浓,夏虫清瘦。粉蝶双飞双逗,东风里,翩翩悠悠。彩染的春山袖,却成花枝招诱;并起双翅,悄立肩头,好似,仙蝶家纹天生就。飘逸…唔…”
诗未吟完,曲未唱尽,便被拥入怀里。衣服冒着冷气,逸散出的mild seven混合着Attitude,这味道专属于宥正。夜晚的风凉飕飕地吹过我的脸,但我的心却如同四月里的云,暖和柔软。
“知道了。带你回去。”
我点了点头,“困。”
“你乖一点,马上带你去睡觉。”
“好。”头被温柔地抚摸了,身上的衣服被拿掉,又被快速地裹上了毯子。
“多谢。”
“哼!对他好一点。要是你敢欺负他,看老娘不搞死你!”
“我会的。再见。”
“嗯。Franky,再见~”
“再见,Peter…”
“和Peter说谢谢。”
“谢谢Peter。”在那一刹那,我迷糊地看到Peter的脸涨得通红。但他马上离开了,所以我好像也没有看清楚,“宥正,Peter是不是脸红了?”
“你看花了。睡一会儿,我们马上到。”
“唔…”
黑甜的沼泽把我吸了进去。就算我动弹不得,但我并不迷茫,身边的温暖始终指引着我的方向。
在那一刹那,我仿佛触摸到了幸福。但这幸福,太过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