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遗风》景一宝

76、115、116

　　擂台之上罡风乍起，尘土飞扬，两个老太婆你来我往，直杀得难分难解。瞧她二人年纪均在百岁开外，却依旧威风凛然，似乎毫不减当年。先前二人只是在平地上周旋，杀到酣时，却身轻如燕，但见她二人足踏滚滚飞尘，犹如玉女穿梭，直听得半空中霹雳哗啦，掌波相震，荡起阵阵风浪。擂台下众英雄怎经得起这等风波激流，不由得被迫退五步。众英雄恐怕还是从开擂以来第一次看到这等撕杀情景，双方每招每式均灌注浑厚的内力，足以石破天开，电闪雷鸣。看二人打法，纯粹是拼命杀着，但见险招迭出，险象环生。说实话，这等高手过招，看是胜负立判，生死乍现，其实却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但不知这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武功如此之高，令台下数万英雄咂舌称赞。尽管二人身份神秘，但还是有人认得，仔细端详，场上撕杀的两位老太太，却是一丑一俊，那俊的满头银丝，面色红润，柳叶眉，杏子眼，鼻直口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看得出此人年轻时肯定是一个美人坯子；再表那丑的满脸疤痕累累，五官移位，狞狰恐怖，奇丑无比。这二人原是师姐妹，那俊的名叫奇里娃，丑的名叫阿依拉，二人均从师于冰山魔女，她们原是师兄妹三人，先前亲如手足，和睦相处。这师兄妹三人经常在一起切磋武艺，倒也相安无事。谁知随着时间的迁移，三人渐渐长大，那两位少女更是情窦初开，难办的是这姐妹俩同时爱上了师兄 “天山剑客” 石莰仲。那天山剑客石莰仲对两位姑娘始终不离不弃，使得两位姑娘无法自拔，不觉愈陷愈深，二人均暗暗下定决心，非师兄石莰仲不嫁。眼看着两位姑娘已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由于磨不开情面，始终还抱住葫芦不开瓢。
　　爱情是自私的，没有一个人甘心情愿与别人分享爱情。
　　就在师父冰山魔女仙逝后，终于，为了爱情，两位姑娘彻底决裂了，她们从暗争转为明斗，逐渐变成水火不能相容的情敌，看来一场生死搏斗是再所难免的。那奇里娃尽管说比阿依拉稍小一丁点，但她善用心计，为人狡诈。就在她二人约定，次日在冰山顶上做生死决斗的当天晚上，她便在师姐阿依拉的饭碗上施了毒。翌日晨，那阿依拉的脸就变得奇丑无比。不过，有一失必有一得，由于阿依拉服了毒药，无意间却将她任、督二脉打开，使她的武功倍增，这是奇里娃说啥也没能想得到的。
　　二人仅一个罩面，那奇里娃就被阿依拉一掌打下山谷，生死难测。
　　岂料，等阿依拉回到住处，师兄石莰仲早已是人走室空，从此再没有音信。那阿依拉便把这一切迁怒于奇里娃身上，不觉怀恨在心。
　　哪料到一两年后，奇里娃躲过万劫，死而复生，且武功高深莫测。据说是在生死的关键时刻，那奇里娃被“东方神猴” 所救，听说那东方神猴懂得天下武功，而且内功深厚。
　　那奇里娃获得新生，并学得一身盖世神功，于是便四处寻找阿依拉报那一掌之仇。二人一见面就大打出手，今天你找我寻仇，明天我找你寻仇，一晃数十年过去了，二人依旧是无止无休。
　　如今，二人在这天下武林英雄争夺九龙玉砚的擂台上相遇，看来不分个你死我活很难罢手。没有人管她等争荤吃醋的闲事，大家只关心打斗的结果，打到惊险之处噫嘘声迭起，叫好连天，可真是热闹非常。二人怪招不穷，奇式连连，充分显示了塞外高手的特点，的确与中原武林英雄打斗的方式不同。且说那奇里娃人在半空，一式“千佛手”平推过去；那阿依拉先是一招“怀中抱月”，接着一式“乘风破浪”还一颜色。二人掌力相接，半空中发出一声闷雷般的震动，早将她二人卷入那波浪起伏的掌力之中。这种高手过招，讲究的是内功修为，若是一方内功薄弱，就会被另一方的掌力震得五脏移位，筋脉破碎，不死才怪哩。看来双方势均力敌，只是打了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话说二人正战到酣处，乍觉得耳伴传来一声“二位师妹速速离开那是非之地，今晚我等长城脚下会面”。这声音太慑人魂魄了，尤其是对场上撕杀的二人来说。尽管这声音她们很久很久没有聆听得到了，但早已融入她们的灵魂深处。这是一种上乘的传音秘法，其它人当然很难听见。
　　撕杀的二人不由得一愣，手中的进攻招式已然停止，也无非是一愣神儿的工夫，便双双飘身飞离现场，给众英雄留下一连串感叹。
　　夜幕降临，万籁寂静，星月闪烁之下，两条倩影若失若现，一先一后来到长城脚下，不用说，这二人既是奇里娃和拉阿依，此时，二人翘首期待着久违了的师兄，恨不得即刻见到夜思日盼的他，而后拥入他那坚实宽大的胸怀里，哭诉衷肠。二人已经不再打斗，各自想各自的心事。随着一声猿鸣，打破了这沉睡的夜晚，只见一条娇小的身影风弛电掣般飞扑过来，刹那之间来到奇里娃和拉阿依跟前，紧随其后的竟然是枣林主人石莰仲。
　　双手一抱拳，枣林主人石莰仲道：“二位师妹，想煞老朽了。”说话间眼眶里浸着泪水。
　　奇里娃和拉阿依双双扑在枣林主人石莰仲怀里，说了声：“冤家，找得我等好苦呀。”说罢泪如雨下。
　　想不到那枣林主人石莰仲竟有如此艳遇，害得这一对师姐妹朝思暮想，数十年难随其愿。
　　轻吻二位师妹的面颊，枣林主人石莰仲从内心深处感觉到那泪水的苦涩，三个真心实爱的老人，经过数十年的苦恋，终于走到了一起，他似乎将二位师妹搂得喘不过气来，二位师妹静静地依偎在石莰仲怀里，一点也没有挣扎，任凭他那滚烫的双唇在自己面颊上滑来滑去，三颗即将枯萎的心贴得很紧很紧，他们都能相互听到对方的心跳。
　　一旁那只灵猴，围着三人唧唧乱叫，时而拍手跳跃，时而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作出害羞之状，看样子异常高兴。
　　此时，三人正沉陷在一片愉悦、温馨的情景中。然而，京城里却又掀起了一场让人不寒而悸的杀戮。从那伙杀手身轻如燕、夜行如飞的身法上不难看出，武功相当了得。当然，被猎狩的对象自然是那些江湖武林中人。要知道，只有这些自命不凡的江湖武林中人，才会到处惹是生非，搅得老百姓不得安宁。
　　还是那句老话；杀手是无情的。不过，这些个杀手看样子并不纯粹是为了钱，他们是在信奉自己的使命。要明白，世间上有的人是为自己活着，有的人却是为别人活着，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就是一个人的命。有道是：
　　人生如云烟，
　　浮漂无根源，
　　清风留不住，
　　消失一瞬间。

　　五里堡堡主项继祖嫁侄女，这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就算是项继祖过六十大寿也没有如此热闹。说实话，自从五里堡堡主项继祖在天下英雄擂上一鸣惊人，尤其是当人们知道他和少年王康熙之间的关系，也就确立了他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要说也是，哪个不想巴结这个在当今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就连江湖上八大门派也争先恐后前往五里堡祝贺。
　　车俏俏选择的夫婿不是别人，正是在北京城“阳春院”误伤老鸨性命的封一谷，婚礼就在五里堡举行。这几天五里堡可说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前来贺喜的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大婚这日，人们都争相前来看热闹，打擂不得不暂停一天。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少年王康熙主动屈尊，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这对五里堡堡主项继祖来说，那可是天大的荣耀，试想普天之下何人能有如此大的脸面。
　　酒宴从正午一直进行到深夜，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项继祖令家人撤了残席又重摆新宴。
　　不过，说来也怪，自从众英雄赴宴回来，就感到身体不适，浑身乏力，但又说不出是啥毛病。直到后来人们才陆续知道是中了一种名叫“百日归阴散”的毒药。此药乃是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人一旦中毒，重则月余，轻则过不了百日，尤其是不能动用真气运功，否则就会加速毒气攻心，到时候百药难医。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冒天下而大不韪，与天下英雄为敌，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显命长吗？大伙怀疑很可能是官方所为，要知道一般帮派的人没有那么大的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尽管少年王康熙对五里堡堡主项继祖倍加溺爱，但项继祖心里总觉得少年王康熙一心想些什么，要做些什么，不免对少年王康熙产生一种既崇拜又畏惧的感觉。说实话，作为大清的子民，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他可以舍身取义，做一个名标青史的铮铮铁汉，项继祖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他绝不可能做那些奸诈阴险的勾当，的确，他还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天下武林英雄的事，尽管天下武林英雄对他积怨很深，但他与心无愧，有道是：心里没闲事，何惧鬼敲门。但不管如此，那些个英雄皆是在他家酒宴上中的毒，他迥然是浑身是嘴又怎能说得清楚。
　　不过，五里堡堡主项继祖的担心是多余的，要知道，就连少年王康熙也被蒙在鼓里。那么，究竟是何人的杰作呢？
　　由此可见高手就是高手，能在这等场合，神不知、鬼不觉对天下武林英雄施毒，而且手段之高明，能让那些个久居江湖、老谋深算之人着了他的道，想来真是匪夷莫测。
　　这几天，让人匪夷莫测的的事还多着哩。不是那些身中百日夺命散之毒的人不宜动气运功吗？一些个武功极高的蒙面人经常神出鬼没，偏偏骚扰天下武林英雄，让他们一刻也不得安宁。他们就好象专门与这些江湖武林中人为敌似的，看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你道何人能有如此魄力，竟将这般草莽英雄玩于股掌之中？
　　话说这日，太后到庙里烧香拜佛回来，正走在大街之上，那真是仪仗队鸣锣开道，侍奴彩女紧随轿子两厢，那声势十分浩大，不想这等富贵的显露正被那帮草莽英雄撞见。那帮草莽英雄也不知是哪家能有这等排场，瞧着极不顺眼，这些个平时就放荡不羁的草莽之人，哪管你马王爷有几只眼，便要作弄嬉耍一番。也不知是哪个呆子用一块小石子当作飞器，正好打中太后的屁股，痛得她嗷嗷直叫。等太后回到皇宫玉室，脱掉裤子一看，早肿得如同鹅卵一般。那老太后疼痛之余，一旁咬牙切齿，这才与这般草莽英雄结下了不解之怨。
　　那老太后卧在凤榻之上，想来十分懊恼，于是便下了一道懿旨，急诏大学士索阿图觐见。待索阿图匆匆赶来，太后并命索阿图将那在宫外受训的五百武士秘密调回京城，决定对在京的江湖武林之人秘密实施杀戮，一消心头之恨。太后又再三嘱咐索阿图，不得有半点差误和走漏风声，否则家灭九族。那索阿图知道太后动了真怒，不敢有丝毫怠慢，也没有来得及向万岁禀报，就按照太后懿旨行事。
　　说起来少年王康熙的确不知道这个中原委。
　　话说那五百武士一个个武功高强，且不惜性命，对上峰可说是忠心耿耿，他们得到命令，不放过任何有利的机会，对江湖武林之人实施杀戮，下手绝不留情。
　　却说这日子夜，上百蒙面武士象幽灵般飞身飘进江湖八大门派下榻的客栈。组织这次袭击江湖八大门派的头领正是太后身边的太监小李子，那小李子不但武功不凡，而且善于献媚奉承，深得太后喜欢，此次他主动请缨想在太后面前表现自己，于是便一马当先，率众围剿江湖八大门派。说来这江湖八大门派中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自从在五里堡参加了车俏俏的婚宴，都不同程度的中了毒，正在静心调理，哪敢动用真气，不想房漏偏遇连阴雨，眼见得那些大内武士杀气腾腾，飞扑迩来，心中着实吃惊。数好的是江湖八大门派前来北京城打擂的人物，都是本门派的精英，武功自然不同凡响，他们以丹田之气早将毒性控制，加以排除，使毒气已祛了十之七、八，暂时足以能和这帮大内高手径庭抗衡，但时间绝不能过长，否则就会导致毒气攻心，毒发身亡。生死攸关，谁还能顾得多想，看来大伙只有团结一心，拼死相搏，才能保全性命。于是，众英雄报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决心，与这帮大内高手战在一处。
　　这绝对是一场大混战，双方均是些高手中的高手，没有人轻易倒下，哪怕是身受重创，也挣扎着顽抗，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衫，残躯断臂满地皆是，惨叫声在深夜的半空中如同鬼哭狼嚎一般，让人毛发倒竖。再说那小李子只顾躲在墙头上督战，眼看着大功就要告成，不妨身后有人用铁爪一般的五指，紧扣在他的脖项上，慑人魂魄地命令他速将那班蒙面武士撤离现场。小李子对这声音太熟悉不过了，不用回头他就知道发话之人是他惹不起的角色，他急忙打个呼哨，招呼那班蒙面武士。很快，那班蒙面武士听到呼哨，眨眼间飞离现场，走得无影无踪。
　　血腥气似乎还没有散尽，江湖八大门派就相互搀扶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了北京城，看样子早已丧失了打擂夺宝的勇气，说实话，此次北京一行，他们元气大伤，损失惨重，他们不能把老本全赔进去，他们要保留这星星之火，一图东山再起。
　　江湖八大门派悄悄地离开了北京城，他们的确走的十分狼狈。少年王康熙得到信息后，急速派小将彭春赶上前去抚慰。然而，八大门派的人根本就不领少年王康熙的情。心说：咋的，出卖了我等，还要我等帮忙数钱不成，真个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小将彭春知道众英雄和少年王康熙之间有误会，忙解释道：“果然不出我家主人所说，看来众英雄的确冤枉了我家主人，我可以对天发誓，这其中的一切一切，绝对与我家主人无关，众英雄不要忘了昨夜发生的事。当时尔等身受蒙面武士重围，眼看生命危在旦夕，多亏我家主人及时赶到，才使尔等避免了灭顶之灾，希望众英雄千万不要以恩报怨呀。”
　　众英雄回想起昨夜之事，的确有些蹊跷，本来那些蒙面武士绝对处于上风，却突然撤离现场，停止了杀戮，若是再晚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听小将彭春一说，才知道是少年王康熙所为，想来实在是欠了人家的情。于是也就尽释前嫌，拜托小将彭春回去向少年王康熙问安，双方礼毕，各自分道扬镳，暂且不提。
　　话说天下英雄擂少了江湖八大门派一支劲旅，虽然是一个小小的遗憾，但打斗依旧热闹，因为已经到了关键阶段，眼看着就要决出胜负，但不知九龙玉砚最终归于谁手，众英雄揩目一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