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丁紫兮

1、第一章

　　“路大哥，路大哥！” 江雨莛边喊边飞奔而来。

　　在一向安宁静谧的江府，这个咋咋呼呼的女子声音显得十分刺耳。
　　路允飞无奈的低下头，真希望这聒噪的丫头叫的不是自己，可惜，天——不从人愿。

　　路允飞满脑子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假装没听到，一会儿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让江雨莛找不到自己。
　　可是，整个江府都是江家大小姐江雨莛的天下，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路允飞勉强安慰自己：逃避不是君子所为，该来的总会来。
　　正自宽心，一记沉重的，几乎可以开山裂石拳头便敲到背上。

　　要不是路允飞从小身体底子就好，如今长得也算高大挺拔，挨江雨莛这么重的一下，真的有可能在地上跌个“狗吃屎”，半天爬不起来。

　　虽然背上痛得厉害，路允飞还是满面笑容的回头，问道：“雨莛，找我什么事？”
　　江雨莛嘻嘻一笑，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双清亮的翦水大眼波光潋滟，粉嫩的红唇微微上扬，显得十分娇俏可人，“自然有事。路大哥，我叫你半天，你怎么都不回头？”

　　“有事请讲。”路允飞并不解释，继续保持可掬笑容。
　　人家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江雨莛也尽量满脸堆笑，小心翼翼的问：“大哥先告诉我，干嘛不回头？”
　　她不爱发大小姐脾气，脸上的表情却多少有些不自在。没办法，她就是介意路大哥不理她，心里想和颜悦色，脸却不由自主。

　　路允飞转头看向远方，故意回避江雨莛的问题，随口道：“我在想事，没听见妹妹叫我。”
　　“哦，”江雨莛顾意拉长声音，摆明了不信。却仍笑吟吟的。
　　信才有鬼呢。
　　她的声音大到街上都能听见了吧。

　　可路允飞的眼神却像在说他很无辜。

　　路允飞不想说谎，开始他的确是一边走一边想事，可是江雨莛那吵噪的叫声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真不知她有什么事？
　　他才不会傻到自己去问，没事找麻烦。
　　原本路允飞也不是这样“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凉薄之人，只是书院功课太多，课业太重。

　　他就读的戌安书院，个个同窗均是名门子弟，表面相处和睦，私下竞争激烈。
　　江雨莛抿抿嘴，半天也不言语。

　　路允飞急于脱身，便道：“江大小姐，你适才叫住在下有何贵干，速速说来。”
　　江雨莛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沉吟许久都未启齿。

　　“江大美人，我课业重着呢。”
　　“江姐姐……”
　　“江姑奶奶……”
　　“江老祖宗……”

　　江雨莛噗嗤一笑：“再叫下去，我成江氏千年老不死了！”
　　路允飞忍不住哈哈大笑，“非礼勿言，允飞岂敢这么说妹妹。”

　　倒是很轻松的猜到江雨莛的想法。哈，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说。
　　江雨莛咬咬下唇。
　　哈，终于下定决心了。
　　路允飞暗笑。

　　“路大哥，”江雨莛如路允飞所料的开口，只是说的话远出乎他意料，“听说许立然……许公子也去你们戌安书院念书了？”

　　江雨莛问的许立然是江南首饰商许晖德的独子，许家和路家是世交，许晖德曾带许立然来江府拜访过路允飞。江雨莛只见过许立然一次，路允飞没想到江雨莛竟对他念念不忘，不顾女儿家的矜持，特地来询问。

　　“是啊，你也听说了？”路允飞若有所思地看着江雨莛。
　　她的消息还真灵通！许立然到戌安书院不过是今天早上的事，下午她就知道了。
　　“是真的啊？” 江雨莛大喜。

　　路允飞继续不动声色的问：“是啊，妹妹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 江雨莛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
　　说谎！路允飞看着江雨莛莫名兴奋的脸就觉得不可能没什么事，许立然相貌俊美，气质出尘，比起女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江雨莛是看上别人了，就是没勇气大大方方的找媒人去说亲。
　　女方主动找男方，岂不丢人？

　　想了半天，路允飞还是猜不出江雨莛现在在打什么主意，干脆直接问道：“妹妹可是有话托我带给许公子？”
　　“没有，呵呵……”江雨莛傻笑。
　　路允飞觉得她笑得简直像一个看着美食垂涎欲滴的贪吃宝宝，就不知她有没有倒追许立然的勇气。

　　路允飞回想这么多年以来，她的所作所为，思量半天，估计江雨莛没这个胆量。但听说女子为了爱情，会变得格外有勇气，还是问问吧。
　　所谓要成功，先发疯。

　　路允飞和江雨莛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怎么？妹妹想和许公子交个朋友？书院里都是我的兄弟，你想认识一下许公子也没什么。”

　　戌安书院是路允飞的叔叔开设的家学，里面进出念书的子弟都是与路家沾亲带故的人。
　　江雨莛脸上一红：“我可以和许公子做朋友？”

　　什么好朋友？！是夫妻吧。
　　路允飞暗笑：“好！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路大哥，谢谢，事成之后我请你到醉红楼喝酒。” 江雨莛兴奋的抓住路允飞的青袍广袖。
　　路允飞心想：算了吧。你请我喝酒。不敢当，能让我活着能进京赶考我就要笑死了。
　　当然这话他不会蠢到说出来。

　　其实江雨莛倒不是对许立然有意，芳心暗许，请路允飞安排见面，这种事要找也找自己的父母亲去办了。
　　她是为了偶然间看见的许立然藏在袖子里的一只金色的狐。
　　这只狐吸引住了她。

　　那天许立然来到江府，江雨莛的确是对他的容貌惊为天人。
　　浙江府虽大，她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少年。

　　当时许伯父只顾着和路允飞说话，许立然站着一旁无聊就说要去花园走走，江雨莛便悄俏跟着这从画中走出来似的少年。

　　许立然随意的在花园里找了片草丛，席地而坐。
　　江雨莛看得暗笑。觉得这位公子十分有趣。

　　见四下无人，许立然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金子般的东西。
　　江雨莛看了，大吃一惊。
　　竟是一只金狐。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又揉揉眼睛。
　　竟然真的是一只金狐，只有手掌般大小，乖乖趴在许立然的手心。
　　江雨莛曾听人说，狐千年成银，万年成金。那他这只金狐有一万岁？

　　江雨莛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虽然它全身的毛金光闪闪，异常耀眼，却那么小巧。这么一只小狐怎么会活了一万岁呢？

　　那只金狐的眼睛很特别，是全红色，眼珠很大，看起来水汪汪的，
　　江雨莛被这只眼睛吸住了。
　　许立然没有看到江雨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那只金狐说话，又把金狐放回袖子，回到客厅里。

　　江雨莛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她傍晚回过神来，许立然已经随他父亲走了。
　　没想到悄悄跟许立然到花园去竟会看到这么有趣的事。
　　江雨莛觉得那双特别的狐眼似有千言万语，她好想再看看，便找了路允飞帮忙。

　　三天过去了，江雨莛托路允飞的事还是没有一点消息，爱笑的她有点笑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路大哥是怎么搞的，最近老碰不到他人。
　　不想帮忙就直说啊，答应又不做，更过分。

　　路允飞刚回家，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骂他，十之八九是江雨莛。
　　可许立然这两天没来书院啊，难道要他厚着脸皮跑去硬跑到别人家里去？
　　而且他也不知道许立然住哪啊。上次忘了问。

　　路允飞回房换了套衣服。在书院中必须轻袍缓带，在家他喜欢穿得随便点，比较自在。
　　出门时他还是会换上书生的装束，在书院里穿着随意，像个一般平民，会被有些无聊的人嘲笑的，说出去的话分量也会轻很多。他不是那种目中无人的人，但也不喜欢被轻视。

　　江雨莛睁大眼睛望着屋外，许立然正好从她家的门口走过，他身上有种很忧郁的气质，又很害羞，只来这到这里三天便成了附近名门闺秀心目中最完美的夫君人选。
　　江雨莛一直盯着他的袖子看，真希望自己的目光能把那袖子烧穿，看看他是否还把那只金狐藏在袖子里。
　　不过，江雨莛却越看越火大，因为叶家千金叶熏居然直接向许公子走了过去，实在是太大胆了！
　　不可否认，叶熏秀气温柔，身材高挑，是个大美人，可是谁都知道她定亲了，今年年底就会成婚。
　　这样和许立然并肩走也太大胆了吧。

　　为什么许公子会和她那么谈得来啊？
　　江雨莛一看到许立然漂亮的脸，舌头都会打结，她很羡慕叶熏，能那么自然地和许立然讲话，而且两个人的话题好像怎么说都说不完似的。

　　叶熏以前常来江府找江雨莛玩，江雨莛并不讨厌她，只是不喜欢看到她和许立然在一起。
　　江雨莛正盯着许立然和叶熏时，又有一个娇小的女子走到许立然身边，是韩家大小姐韩羽。
　　她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韩羽也很喜欢许立然，可她也是个有未婚夫的人啊。
　　江雨莛眨着眼睛，感叹有了婚约的人全都可以这样吗？
　　如果是她，也会这样吗？她有了婚约----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路可，路可的口头禅----娶妻娶淑女，他是不可能成为江雨莛的夫君的，但如果江雨莛真的有婚约了她还会看着许立然发呆吗？答案是----（说实话！）
　　当然会！江雨莛在心里骂着自己！当然不会！她只是想再看看那只金狐。
　　只是为了好奇心而已，这也不算错！

　　江雨莛学过几年丹青，她很想照着许立然那天的样子画一幅画----一个抱着金狐的绝美少年。

　　不知道两大美女争夺许立然，谁会胜呢？
　　江雨莛看着这场“暗战”，这两个有婚约的美女不会明刀明枪的争夺，可是她们之间隐藏着的剑拔弩张的气氛，江雨莛看得一清二楚。
　　许立然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明争暗斗之中，一路含吟浅笑。
　　如果江雨莛也加入她们的争斗，成就三国鼎立之势，那会更有趣吧。
　　而且她是三个人中唯一的没有婚约的人，应该也是最有竞争力的人，可惜江雨莛没有那个胆量。

　　江雨莛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条件去和她们争，论长相，还是叶熏的五官漂亮，她薄施脂粉的脸秀美动人，气质高雅，有绝世美女的风范。论身材，叶熏高挑，韩羽娇小，两个人都是曲线玲珑的曼妙身材，而江雨莛不高不矮，算是各有千秋吧！

　　不知道许立然喜欢哪种类型的身材，所以勉强算胜负不分。

　　但江雨莛不太爱打扮，衣着比两位美女稍逊一筹－－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她看起来就比其他
　　两个人逊色多了－－

　　论性格，三人之中叶熏最温柔和气，待人处事最大方，又是她胜。

　　江雨莛也不敢想她将来会成为许夫人，她只是深深地被那只金狐吸引住了，加上她从小就是喜欢画画，真的好想把他和那只金狐都画下来。教过她画画的师傅知道她最不擅长画人，江雨莛也不喜欢画人，她最喜欢用毛笔轻轻调配出理想的颜色，慢慢在宣纸上画出青山绿水。她的画让人可以在感觉到风的抚动，看到太阳高升或西下，泉水缓缓流动永不停歇，小鸟有的捉食跳跃，有的展翅飞翔。江雨莛的笔下没有完全静的画，她的画总是活生生的。

　　江雨莛第一次想画的人就是许立然。他的脸那么完美，还有那只金狐，江雨莛初次看到它时全身发热，脑中一片空白。她真的好想将那个一人一狐的完美画面用自己的画笔画下来。江雨莛知道许立然会去戌安书院念书，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金狐的事，她可没胆量像叶熏和韩羽那样直接去找许立然。
　　江雨莛正想着，就突然看到叶熏形单影只地走了回来，难道许立然陪韩羽走了吗？不可能吧？

　　“叶小姐！”江雨莛叫道，她决定问个明白。她只是不好意思和许立然讲话，可同是女子的人她就可以很自在地畅所欲言。
　　叶熏很诧异地看着江雨莛从窗户口探出的脸：“啊，江小姐，是你啊！我都没有看到你。”
　　“许公子和韩小姐走啦？” 江雨莛问道。
　　“嗯。”叶熏笑着点头。
　　“你不生气？” 江雨莛觉得很奇怪。
　　叶熏眨着她那双睫毛浓黑密长的大眼睛，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没啦，我随口说说。” 江雨莛有点尴尬，呵呵地傻笑着，她就是有这个毛病，讲话都不经过大脑，往往脑子里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叶熏以探寻的目光望着她。“江小姐有事？”
　　江雨莛笑道：“没有。”
　　“那我先走啦！”叶熏红唇上扬，笑着摇摇手。
　　“嗯。” 江雨莛目送着着她踩着轻盈的步阀离去，为什么许公子会和韩羽一起走了呢？

　　江雨莛完全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正想着，路允飞放学了。

　　“雨莛。”路可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地有朝气，
　　江雨莛有气无力地道：“你回来了。”
　　“傻女，你怎么了？”路允飞问道。
　　他猜江雨莛是为了许立然才这样无精打采的。

　　“你说谁傻啊？” 江雨莛瞪眼。
　　“你啊！”路允飞叹息着道．
　　“你才傻呢！” 江雨莛伸手就打，路允飞手忙脚乱地躲开。
　　虽说江雨莛是朱门秀户里的大小姐，但为了强身健体她爹娘让她学过几年拳脚功夫，她一出手路可就决计躲不过。路可为了将来高中状元，他主要的精力都放到了念书上，他挨了几记重拳后，在心里叹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妹妹别打！你说的事儿我给你办成了！”路允飞拿事“邀功”。
　　江雨莛忙停下手，“真的？”
　　“幸不辱命啊。”路允飞笑道。
　　“谢谢路大哥。” 江雨莛笑脸如花，刚才还握成拳打人的手立刻换了动作，帮路允飞拉平皱起的衣服。
　　“不必谢！”路允飞躬身答道，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魔爪”。
　　他在江雨莛面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伯父伯母干嘛让她学一身这么好的功夫？她的夫婿可要倒大霉了。

　　“我明日就下贴在醉红楼设宴。”江雨莛没有发觉路允飞躲避的动作，笑道。
　　路允飞忙道，“不，还是让路大哥做个东道，请你与许兄弟，好吗？”
　　“好吧，随路大哥安排吧！那我下次再另行设宴谢你了！”听路允飞邀请到许立然，江雨莛大喜。
　　她开心时就特别好说话。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不必介怀了！”路允飞又行了一礼。

　　江雨莛摇摇头，对你是小事对我可不是，也不和他争辩。

　　她开心地回房，拿出最喜欢的衣服。

　　这套衣服是一袭白色罗裙，裙摆下面绣满了兰花。
　　这是她在京城当官的大哥寄回来的。
　　大哥三年没有回家，江雨莛把这套衣服当宝贝，这还是头一次拿出来穿。

　　江雨莛细心地挑选了配在裙上的腰带和红玉，临睡之前一再吩咐丫环记得明日六更叫醒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