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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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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照样睡到早习课后,胡乱擦了把脸,看了看钟,知道自己只能装助理教师了。于是不用书包,腋下夹着几本书,把笔插在口袋里,晃出大门。
今天我不饿,上完第一节课后才想去吃饭,我决定到学校门口买包子,一出门,便发觉情形有些不对,许多人一撮撮地聚在身后,对着我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说着些什么。
我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也算整齐,又摸摸头发,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样子。可是众人的眼光到底是奇怪的,有些女生简直是恶狠狠地盯着我,像是恨不得抽了我的筋剥了我的皮。
左右一打量,我摸不着头脑,也不管了,先去买包子。
买包子的老太每天只工作两个小时,她的肉包子明显是在菜包子的基础上加工的,可我没得挑,现在她就是给我包子皮我都能吃下去。
“两个肉的。”我说,把钱递给她,伍十块钱,她翻来翻去的找不到足够的零票。
“抱歉,今天没带零钱。”我说:“要不这样,你也别找了,明天有空再给我吧。”
“嘿。”身后立刻有人撇嘴:“瞧她,买个包子都摆阔气。”
“那当然。”旁边的人接下去:“人家是出了名的有钱人,订了宿舍也不去睡的大小姐,可既然这么阔干嘛吃包子,直接下馆子点西餐不就成了。”
你说现在的人怎么这么贫,我不就是没有零钱嘛,她们至于嘛。
我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们一眼。
这一眼惹出祸来了,这几个女生根本就是早看我不爽,她们是在故意等我发威,逮机会找茬,我一眼才瞪出去,她们马上围了上来。
我心里不由一凉,再看看局势已明显不利,有一个女生干脆打起了手机找人。其他的人杀气腾腾地看着我,每一个人我都不熟悉。
“揍她。”耳边已经有人叫起来:“最讨厌这种装横的人。”
唉,这叫什么事儿呀,我也怕了,她们有好几光人呢,每人一拳一脚加起来也得把我打成肉包子呀,我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实在不行,就得低声下气的讨饶。我向来是个有血性没志气的人,强势面前,我永远只会投降。
我低着头数着周围越来越多只脚围过来,抬起头看到她们的眼光开始变得嗜血而残忍,我知道恐怕要完了,这一开打得打多少时间呀?才蹲下身体做抱头元宝式。突然,外围有人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夏平已大步跨过来,挡在我面前,想不到平时他一副软柿子相,关键时候还真能撑门面:“你们哪一个敢上来动手!”他板着脸喝:“再有一个人敢过来,我才不管你们是不是女孩子呢。”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拎我,又向我一笑,仿佛在说:“别怕,有我呢!”
这时,我做了件特别不争气的事情,比蹲下做受气包还要没脸的动作,我哭了,原来的那些镇静自若全是伪装的,直到他出来了,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不过那帮女生可不是这么看的,她们百分之二百是觉得我在撒娇。
夏平又转过身去,昂着下巴死盯住她们:“我的兄弟们就在那边,你们要是动一动手指头,接下来会打成个什么样子,哼,你们自己瞧着办。”
他的语气生硬到吓人,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那些女生显然也吓坏了,完全镇住,过了半天,才三三两两的都溜掉了。
“怎么样,我再晚来一步你还能活!”夏平瞪我一下,又过来给我擦眼泪:“你真不小心,怎么会惹上这种事情?”
“去你的。”我一把推开他,在校门口和他这么拉拉扯扯,我一世英名还不都毁了:“我没事,刚才沙迷了眼。”
“好。”他气:“沙迷了眼?我看你别猪油蒙了心才好,对了,你怎么得罪的人?”
我说我哪知道呀,像我这么活泼美貌冰雪聪明的女生,放哪儿不会引起众人嫉妒呀。
“你少臭美。”他啐:“这几天给我太平点吧,中午我和一起吃饭,晚上我们一起去赶饭局。”
我只好点头,嘴上还不忘记耍贫:“算了,就给你小子一点面子吧。”
接下来的课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里老想着刚才的事情,唯一的败笔就是我哭了,真是的,百八十年没有嚎过了,怎么最近老是关不住水笼头。
中午下课后,我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他和他的那帮兄弟成了我的保镖,我们一大群人走进食堂时的样子不是不威风八面的。
这一点要说明,自中学开始夏平就一直是学校的风去人物,一米八几的个头留着一头似乱非乱乱得恰到好处的碎发,他是属于那种皮肤白皙但运动方面特在行的类型,一笑露出颗小虎牙两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窝,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好人缘。
坐在餐桌旁,我就像慈禧一样风光,众人把自己的菜都堆在面前,让我想吃哪个就吃哪个。
“真不错。”我嘴里满满的食物,含糊不清的说:“以后就这么办了,我要和你们吃饭,你们伺候我。”
“你慢点。”夏平皱眉,又在我碗里狠狠加了一勺饭。
“干什么呀?”我几乎跳起来。
“多吃点。”他瞪眼:“那么几口饭你吃得饱?喂猫都不够!”
“切。”我乘他不备,又把饭丢了回去,真是的,这小子就喜欢充大当老子,第一天和他一起吃饭就要给我下规矩。
“缨络。”他的一个兄弟王兴荣问我:“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不知道。”我正努力地去挟一粒花生米:“谁呀?我得罪了什么人了?”
“杨名你认不认识?”夏平看不过去,用汤匙勺了一勺花生米放在我碗里:“听说你曾经在众人面前给杨名没脸,那些女孩子里有一些是他的fans,所以才来找你算帐的。”
“哇靠!”我说:“美女护英雄呀,什么世道!”
“少装贫。”他拍了记我的头,不过他的手势一直很轻,这一下简直就是在给我掸灰。
“你小子敢打我。”我下手就狠许多,一掌过去,他差点噎住。
我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这叫什么事儿呀。
王兴荣笑了,他挤眉弄眼地对我说:“找个老大罩你吧,后面有强手挺着你,看谁还敢欺负你。”
“找谁呢?”我问他:“算来算去,这一片地上最强的就是校长,要不我牺牲色相,明儿穿上超短裙小可爱把他搞到手,以后好做你们的祖奶奶。”
‘啪’,背后被人结结实实拍了一记,夏平竖起眉毛喝我:“废话什么,快吃饭。”
晚上,我穿戴整齐跟夏平回家,准备搭夏伯父的车去参加饭局,夏伯母穿一件雪白的连身无袖短裙,外罩桔红色的外套,配桔红浅口鞋,颈间一串光润圆浑的珠子项链,说不出的高雅大方。
她说:“络络呀,你似乎不喜欢穿裙子,可是女孩子到底是裙装最漂亮,来,我上次看到一件衣裳不错,按你的尺码买下来,跟我来试试。”
我无奈跟她进了房间,眼看她取出一套雪白暗花的雪纺纱裙装,式样很简单,但裁剪合体,领口近肩处装饰有一朵拳大的绢质茶花。
“怎么样?”她微笑:“我知道你不喜欢大红大绿花案繁琐的料子,那天经过百货公司,一眼看到这套衣裳,就觉得穿在你身上一定好看。”
“哇!”我睁圆了眼,这套裙子还真不是盖的,爱美之心人皆有,我虽然讨厌拖拖拉拉夸张的衣服,可也忍不住上去小心地抚摸那个料子。
“夏伯母,你对我真好,这衣服肯定很贵吧。”
“孩子话。”她笑着摇头:“我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的,跟我自己的女儿没什么两样?来,换上它,我还买了相配的鞋子呢。”
她去找出一双圆头浅口的白皮鞋,鞋面上各有一只纤丽流动的蝴蝶。
我已经换好裙子在镜子前仔细地打量自己,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原来我也可以这么淑女呀。估计穿着这样的衣服,还真不方便再和萧瑟粗着嗓子说那些切呀操呀的话了。
“真不错。”夏伯母温柔地笑:“女孩子还是要打扮一下的,络络,不如我以后多给你买一些这样的衣服吧。”
“别。”我冲口而出,又马上补充道:“不是不好看,可是我到底是个学生,不能穿得这么招摇的。谢谢夏伯母。”
我们走出门外。
“哟!”夏伯父说:“咱们络络还真是个小美人呢,平时看不出,关键时候还真够上台面的。”
“那是当然。”我笑:“谁叫咱们天生丽质呢。”
夏平本来张大了眼在一边看得呆住,听我这么一说,才又笑出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他说:“一开口就穿绑露馅了。”
“夏平!”他母亲警告地叫他。
吹捧臭美完毕,大家上车开往本市著名高级场所——枫丹白露大酒店。
我和夏平坐在后座,一路上,他有些怪怪的,话也不多说,只是不断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怪不得你惹出这种事来。”见我要生气了,他忙解释:“我今天还在纳闷呢,为什么杨名会吃了你的亏,你小子哪里能够入了他眼了,现在我是明白了。”
“你才明白呀。”我得意:“就凭你?完全一个买椟还珠的货色,珍珠放在你面前都会当成鱼眼。”
“这我承认。”他谦虚:“像你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我还真得睁大眼好好看清楚。”
‘嗷……。’车子正好拐过一片暗外,有人在后座闷声痛叫。
“怎么了?”夏伯母问。
“没什么。”我低头着抚摸着手背,很怜惜的样子:“夏伯母这衣裳是什么牌子的呀,穿在身上真是舒服。”
“是香奈尔。”一边夏平愤愤地揉着大腿,“看我妈多疼你,一套要好几千呢。”
“又不是用你的钱。”我白他一眼,马上去向夏伯父讨好地笑:“这是夏伯父和夏伯母两个人的人礼物,我知道的。”
“哈。”夏伯父大笑起来,他开着车不好回头,不住说:“络络嘴最甜,女孩子果然是最贴心懂事的。”
“那是真的。”夏伯母侧过脸宠溺地看我:“络络就是我们的小女儿。”
根据我们多年蹭饭局的经验,越是堂皇宏伟的饭店,酒席菜色标准就越是差,枫丹白露是此中极品,据说一桌酒席连菜包酒是8888块,可是到底没上什么看得进去的菜。
夏伯父被人拖出去灌酒了,夏伯母在邻桌同一群太太们应酬,我用筷子挑了挑桌上的一道‘金粉世家’,抬起头,夏平正在奋战龙虾船。
“小样。”我说:“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报上说多吃生虾生鱼不卫生,时间长了肚子里会长出寄生虫。”
“呸。”他反驳:“寄生虫么?是不是跟你一个模样的?”
“去死。”我大力打他,他一边痛叫一边死死叼住龙虾不放。
硬撑到晚上九点半,眼看众人还吆五喝六的不肯散,我们就决定开溜了,好在场面本来就混乱,我们正大光明的走出去,也没有人注意到。
“我送你回家吧。”夏平说:“我们打的。”
“急什么呀?”我摇头:“我还没吃饱呢,我们去吃王记毛血旺吧。”
“啊。”他吃惊:“你还吃得下东西呀?”
“当然。”一提到王记铺子,我就忍不住嘴巴里角角落馋涎欲滴,那里的东西是又香又辣超级下饭的四川菜,豆瓣、豆腐、大肠、鸭血、牛百叶、鱼头,又香又麻又倔强又柔弱,每次吃都引得我要流下感动的眼泪。
“哦。”他一脸委屈相。
“怎么?”我斜眼睨他:“刚才劝你不要吃那么多龙虾,像虎口夺食似的,现在自己到一边后悔去吧。”
他不出声,乖乖跟我去了王记。
不用看菜单,我嘴巴一张,一连串的菜名会自己流出来:“招牌毛血旺、水煮鱼、刴椒牛蛙、干锅兔肉……。”
“慢,打住。”夏平突然伸手按住我,瞪大眼:“这么多的菜,你吃得掉吗?”
“不是还有你吗?”我无辜地回瞪他:“瞧你挺高挺大一男人,难道这点菜也吃不下?”
“我……!!!”他瞠目结舌,只剩下喘气的份。
“那就来这点吧。”我笑吟吟深深吸了一口气,王记的铺子里连空气都充盈着香辣气息。一到晚上,他们把桌子放到门外的街边,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再吃着心爱的辛辣食物,那才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不到一会儿,夏平就和我一齐挥汗如雨,埋头大嚼了。
一口气把桌上的菜干掉大半,我们才有时间停下来休息,我向铺主老王要了一大叠餐巾纸狠命在脸上擦,夏平不住揉着肚子,神情哀怨凄楚,像一个怀孕被弃的小媳妇。
我说你至于嘛,伸手在他背上槌了一记,他‘嗷’地一嗓子,居然从嘴里蹦出一块兔子肉来,这一下,不光是我,其它桌上的客人也失声大笑起来。
笑声惊动路人纷纷回头看,“缨络?”有一个人突然唤了我一声,声音并不大,可听在我耳朵里如雷霆万钧,触电似地抬起头来,竟然是枫。
“唉呀。”我立刻下意识地去摸脸孔,烫得像是在发烧,又像是被人从背后踢了一脚,立马跳出座位迎过去:“你怎么在这里呀?真巧呀。”
一面心虚地笑,拼命解释:“那人是我的邻居,我们家是世交,不是你想的那样哟。嘻嘻……哈哈……,别误会。”
他只是微笑:“果然是你,今天穿得这么文雅秀丽,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啊,他也注意到了这裙子,可是此时已不是它最为风光的时候,上面有淡淡的辣椒色和一些油迹,我努力往黑暗中缩缩身体,尽力令它看起来白净些。——我也一样。
“和我们一起吃吧。”我讨好地拉他的手:“这里的菜很好吃。”
不等他回答,先手上用力,一路拉着走到桌旁。
“让开些。”我对夏平说:“这是我朋友苏枫。”
他早就呆住了,不置信地看我:“朋友?”他问:“哪里的朋友?”
“讨厌。”我脸上向枫笑,脚下踩着夏平的鞋,狠狠碾一下:“这人真是罗嗦,从小就是这样,整个一长舌妇的男胎版。”
夏平又是大叫,苏枫忍不住,低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