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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五

      周楚拉开车门,做了“请”的姿势,一派风度。赵臻下车,脸上是繁花似锦的笑容,可在周楚每每捉住她的时候有微弱的一厘米的退缩,清晨的雾霭绕着一丝丝的尴尬。

      然而这些细微在二楼的窗户口是看不到的。林逸人只看到赵臻搭上周楚的掌,周楚提着赵臻银色皮革的包送她到门口,站定,拥抱,依依惜别。

      微微有风吹过,也许是觉得有人看着,赵臻心里忽然一颤,向二楼看去,却只看到窗帘动了动。

      赵臻收拾一番,吸了口气打开门,迎来的却是一段细细的轻笑,怔了怔,还以为走错了门。这念头不到三秒就打破了,林逸人穿着整齐的衬衫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只手举着手机,遮住半个小巧的脸,却没有掩住嘴角挑起的笑,彰示着刚才的笑声从何而来;另一手依次捡了钥匙,取了外套。

      “陪家人陪够了?那么来陪我。”林逸人笑得流光溢彩,旁若无人地压着温柔的嗓音,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对着情人私语脉脉。

      不曾看赵臻一眼。赵臻怔在原地,看着林逸人薄唇开合,清晰温柔的字字便细细密密扎在心口:“那么今晚见。”

      “早上好,赵小姐。昨晚愉快么?”林逸人挥了挥手,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似乎是想出门却被挡住的时候才发现门口站着个大活人,“请让一下。”

      赵臻很快从呆若木鸡的状态恢复过来,咬牙沉声:“你要出去干嘛?”

      林逸人不回答,赵臻纤细的身体挡不住门。

      赵臻捉住林逸人的手:“我们没有分手。”

      这话如油一般浇起怒火,林逸人脱口而出:“那又如何?”

      还不是和你学的。林逸人想这么说,可盯着赵臻突然发红的眼睛,又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憋着一腔愤怒,她说:“感情不是小孩子抢玩具。弄坏了,就没有了。”

      说罢,抽身。

      赵臻定定立在门口,那副照片落入视线里,林逸人温柔的声音又开始盘旋,那时她们拥抱,她说:“永远不分手。”;后来她把她捡回家,她说:“我永远不放弃你。”

      林逸人,不过这样,你的话就不算数了么?赵臻突然很想笑,古来冤直有报,终究是骗人的。

      你欠的,明明是我在还,你如何能够这么心安?

      早上的风微凉,脑袋里便像一锅烫粥突然泼了冷水,搅得一团乱。林逸人堵在早高峰的路上,走得很慢,还是和家越来越远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不是一件舒心的事儿,就好比以暴制暴,伤了对方的同时还扯了自己的伤疤。林逸人想起赵臻夹杂着无数不甘和恨意的眼神,心越来越沉,仿佛大风压弯了枯枝,再用些力,就摧枯拉朽地折断溃败了。

      再多的信念都快承受不住了吧。快坍塌了。

      “嘟嘟”。车后传来几声车鸣,林逸人抬头发现已经绿灯了,踩了油门冲出去,扯了一段长长的风。

      没走多远手机就响起来,林逸人瞄到归兰的名字,没有理会;那名字偏偏坚持地一遍遍跳动,跟着林逸人的车子走了一公里的路程。林逸人皱眉,直接按了拒接。

      正以为归兰学聪明了,谁想一条短信直接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你没事吧?在哪?要报警么

      林逸人盯着手机上这一行字,难得地花了足足半分钟才明白过来,顿感哭笑不得。看来自己如果再不吱一声,就得被当作失踪人口了。

      于是正捧着手机心急如焚到打算冲出去救人的归兰收到了一个字:没。

      这也不能怪归兰傻,一个疏冷至极的人突然打电话来,什么都没说先笑了一阵,归兰懵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被胁持了。然后立刻竖起耳朵,把手机听出个洞来也没听出林逸人软绵绵的声音里有什么特别的有用信息。

      归兰看着那一个冷淡的“没”字,像是冻到了手一般气呼呼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用尽最大力气按着遥控器,尖尖的指甲几乎要把按键切破。

      “姐,谁惹你啊?”小海过来,立刻感受到自己姐姐的冲天怨气,吓得抖了抖。

      归兰想也没想,立刻甩出那个惯用的借口:“你姐夫!”

      可是归兰肯定没想到,这条短信竟然这么轻易地换得了林逸人发自肺腑的笑。太阳热起来了,车子前方的路无一处不明亮,林逸人想起那条无厘头的短信,嘴角又勾起浅笑。

      只是不知道,如果赵臻知道她认为的脉脉私语,落到那人耳里却像是被劫持,会是怎样一番表情。

      逸天律师事务所。林逸人走了没几步,停下来,向玻璃窗上瞥了一眼自己的影子,着装整齐。

      忙碌的西装衬衫门纷纷抬头,不约而同看向门口这个面色冷峻的女人,心知大事不妙,却都拿出职业惯有的素养:“林总好。”

      都是一模一样的脸。林逸人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着了魔障,脑袋不清醒。定了定心神,沉声问:“谁输的案子?”凝重的眼神却已经先落到那个站起来的人身上。

      “是我。”米白。

      “是我输的案子,我不能推诿。我最近接手的安排太多,这简单的案子就交给了底下人分析。谁知开庭前一个钟头我才拿到他准备给我上庭的材料,而且乱七八糟毫无条理。我只能说,逸天什么时候成了关系户寄居的鱼龙混杂之地了?”

      其他人已经屏声低头,暗叹两虎相争,还是两只雌虎。

      “谁分析的案子?”

      刘明立刻慌忙站起来:“我才不是……”

      这个人的脸有些陌生。林逸人扫了他一眼:“分析给我。”

      刘明急忙在桌上一堆A4纸中摸索起来,纸张翻得哗哗作响,才找到递过去。林逸人极快地翻过,边说:“准备再开庭,米白,还是你上。这是你头一回输案子。具体处理我会在周会上公布。”

      “我明白了。”米白点点头,没有过多停留,坐回原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忙碌起来。

      众人暗暗吁一口气。

      “你进来。”林逸人把目光停留在刘明身上不过一秒,转身径直进了办公室。刘明会意,把椅子塞好,跟着进去。

      办公室里很敞亮,刘明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就听到林逸人说:“案情缕清楚了?”

      刘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说。”林逸人甩出一个字。

      刘明瞪大了眼,但惊异的目光立刻被林逸人平静却逼人的眼神顶了回去,只得缩缩脖子,开始复述。

      “被害人陈某因沉迷赌博而负债累累,多次向许某借钱,前后累计十万余元,12月9日晚,许某见到陈某在赌博,认为陈某有钱却故意不还钱,气愤之下立刻找来林某,将被害人陈某拖入车内,至城郊公路边对其进行殴打,并将其杀害……物证包括公路边留下的三人足印,被害人的血迹,被告林某留下的香烟头,全部已经经过公安部门检验核实……”

      林逸人像是无心在听,专心致志地埋头看着书。她的桌子正落在阳光的范围里,乌黑的头发流动着光泽,左耳的耳钉也缀着光,整个人像极了温润的玉石像。

      百叶窗透过一缕一缕光,微风重重。有心跳。

      领口微敞,细细的褶皱折进胸口,如清泉流淌,在洁白的纸上勾勒,简单动人的形状。

      突然,林逸人抬起脸来,与他对视,毫不闪躲。冷飕飕的目光穿透了温暖的光,刘明猛地一颤,定在原地,嗓子干涩。

      “动机?”林逸人浅淡出声。

      “哦哦。”刘明看林逸人没有追究,连忙接了下去。

      “本案中,许某因追回债款不成而恼怒杀人,动机明显,证据确凿。共犯林某……”

      “停。”又是轻声一个字,却像一把结了霜的刀子截住了声音,刘明立刻噤声,听候发落。

      “现在明白了么?”

      “什么?”刘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逸人对这种需要自己说第二遍的情况向来反感,却从不曾检讨自己的惜字如金。皱了皱眉头,说:“现在明白你漏了哪一点么?”

      刘明不敢回答,脑袋里一团乱麻,只有这个女老板冷淡到极点的语调。明白了什么?天知道。

      “你就是这么教我们年轻的小律师么?”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一个短发女人推门进来,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笑着随意地敲了敲门,立正。

      十二万分地守规矩,除了脸上笑成了一滩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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