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江南》晓霄

1、江南春如烟

　　当林行烟出生的时候，窗外已是细雨绵绵，柳如烟的景色了。父亲看着窗外的景色，随口给女儿起的名字。
　　父亲虽然是个商人，却有着独到的眼光，因为他一直说自己有很深的学问，即使他没读过私塾，没中过秀才，连童生的资格都没有。但是父亲能写一手好字，能画一笔好画，能吟诗做对，能填词歌赋。
　　当年身为京官的外公从朝里告老还乡，不顾乡人的眼光，把自己最小的女儿嫁个了一个没有父母，不知来自何处，自称自己失忆的落泊男子林成叙，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
　　据家中老仆反应，当时外公和爹聊了整整三天，从天文到地理，从火炮到钓鱼。。。。。。后来外公红着眼，拉着爹的手，口称“爱婿”，就这样林成叙就成了王家最小的女婿。
　　母亲含着泪看着自己的相公：“相公，遗憾的是没能给你生个儿子。下次，下次，卿卿一定给你生个儿子。”
　　“卿卿，其实对我来说，有个女儿就很够了。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有句话叫做：‘想要富，少生孩子多种树。’说的就是少生孩子的好处。而且，生儿子，开销大啊。”
　　王卿卿看着自己相公，他说的话总是那么的奇怪且有意思，虽然她不是很明白相公都说自己忘了一切，但是偶尔还是说他老家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很喜欢听相公说话的。
　　自家的长兄和姐夫，一直是期盼着儿子的，而且为了生儿子都纳了妾，而自己的相公却这样安慰自己，卿卿感觉到很甜蜜。自己的相公和他们都是不一样的，他尊重自己，常和自己探讨些夫妻私密话题，虽然常让自己面红耳赤，但是他却每次都以自己感受为先。
　　“相公，难道你是不要卿卿给你生儿子吗？”
　　“不是，卿卿，我的意思是，不要为了生孩子而生，你更不要为了生儿子而生。女人怀孕生孩子就是半条命，我已经失去了很多，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可是，行周公之礼不是都要有身孕的吗？”卿卿一出口就为自己的胆大而脸红。
　　“那未必啊。卿卿，如果你感觉有一个烟儿不够，还需要孩子，那我们再要。如果照顾烟儿很累，那我们就不要，好不好？”
　　“卿卿都听相公的。”

　　林行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从小她爹拒绝给她裹很多的衣服。
　　从小她爹给她安置了小床。
　　从小她爹拒绝给她裹小脚，为此娘和爹闹了别扭，后来爹说，要是大了没人提亲，爹就给她招个上门的。
　　从小爹就给她说，因为这个时代男人看不起女人，但女人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爹还给她许诺，等外公百年后，如果有机会，爹会带她去个男女平等的地方。但爹也说了，虽然男女平等，但也有不平等，因此爹教育她，一定要学会一样本事。
　　等大点，爹教她书法和绘画，并重金请了名家给她讲解历代名家的字画，还请人给她讲解如何鉴别古董。
　　就这样林行烟摇摇晃晃的长到了七岁。
　　那一天是外公的大寿，家里来了很多的亲朋好友。
　　这样的日子，是林行烟最不喜欢的日子。
　　舅舅家的画姐姐和承业哥哥对她倒还和气，但是姨妈家的晴姐姐和蒙哥哥还有睿弟弟对她就很不客气。

　　“行烟这个名字好难听啊。”晴姐姐用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在眼前挥舞着，“我爹说，什么烟什么烟的就是轻浮，就是青楼女子用的。”
　　“可不呢，你看你娘，连个儿子也没有。我爹说了，没儿子的女人有什么用？”睿弟弟也起哄着。
　　“晴儿你不要欺负行烟了。”画姐姐笑着数落着何晴儿，“姑姑也是命苦的人，姑爹没有功名，只能靠行商来糊口，能想出这样的名字，倒也难为他了。”
　　“小姨也是不够贤淑，我娘都能容忍我爹纳姨娘，可她呢？”何亚蒙反驳着王如画。
　　“你们为什么这么说我爹娘？难道你们的爹比我爹强很多吗？”林行烟不服气了。
　　“行烟，我爹，你舅舅好坏也是一个知府，你姨夫是个县令。男子不入仕途，有什么出息？难道不比你爹这样小贩强吗？”王承业连忙指责林行烟。
　　“那是我爹不在乎。”林行烟嘴硬着。
　　“你爹连童生资格都没。”何亚蒙指出一个事实。
　　“我爹是大学生，是硕士呢。”林行烟指正着。
　　“大学生？硕士？我们只知道有大学士和硕鼠，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学生和硕士。你爹吹牛的吧。”何亚睿指着林行烟大笑。
　　林行烟感觉和他们说不到一起，但又看见他们的嘴脸难看，就怒不可遏的冲上去给何亚睿一个过肩摔。
　　何亚睿被摔在地上，半天还没省过发生何事就疼的大哭，何亚蒙一看自己弟弟被欺负就上去打行烟。王承业倒也因和行烟一起长大，就想拉开亚蒙，却被行烟一脚错踢开。他吃不住疼，一时间怒气上来也去打行烟。
　　就这个混战节骨，传来一个男孩子嘶哑难听的声音：“哈哈，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姑娘，真是好勇猛啊。”
　　王承业又羞又恼，和亚蒙一起放开行烟，回头一看，是个白衣少年，大约13，4岁的样子，因为正在变声，嗓子很是沙哑。但他双眼炯炯有神，悬胆鼻，红唇白齿，站在后面笑咪咪的看着他们。
　　王如画的脸上一阵绯红，她走到这个男孩子面前福了一福：“周公子有礼。”
　　“王姑娘有礼。”那少年也做了个揖，笑着，“王姑娘家的小公子好生勇猛，这样欺负一个小丫鬟吗？”
　　“丫鬟？啊？那是舍表妹，林行烟。这个是舍弟王承业，那位是另一个表妹，叫何晴儿，是奴家姨夫何望名的千金。那两位则是他家的公子，大的叫何亚蒙，小的叫亚睿。”如画胡乱的介绍着，眼睛一直注视着这位少年，“你们还不来见过周非于公子。他是祖父学生周士成周大学士的公子。这次应该是特意来给祖父祝寿的。”
　　“林行烟？就是你小姑姑的女儿吗？”
　　“是。”
　　周非于略带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也难怪会被认为是个小丫鬟，她穿的是一袭布衣裤，外未罩裙，头发还是小髻，最关键的是她有双没有缠过的脚。
　　林行烟对他福了福，朗声道：“多谢公子仗义之举，虽然公子错认奴家是丫鬟，但是没有公子的一番话，恐怕今天奴家是要难堪了。”
　　“自家兄妹玩闹有什么难堪不难堪的？”如画忙纠正行烟的话。
　　“恩，自己兄妹玩闹，好有特色的玩法啊。两个哥哥追着一个妹妹打，这样的玩真是有辱男儿的气节。”
　　“你看不过眼吗？那你替那个丫头上啊。”何亚蒙才不管周于非是什么人的儿子。
　　“好啊。”周于非笑着答应。
　　“表哥我们一起上。”何亚蒙招呼着王承业。
　　“亚蒙，不可无理啊。”如画连连劝阻。
　　“你们不打吗？那请恕我先告辞了。”行烟见看戏无望，巴不得早早脱身，要是等下被大人看见自己这个德行，恐怕娘要生气的。

　　林行烟一路小跑，刚要跨进自己的小院，冷不防撞在一个人身上，她跌坐在地上，摸着脑袋，雪雪呼疼。
　　“行烟，爹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还是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女孩子不要娇气，但也不是叫你粗鲁吧？”林成叙看着女儿的样子也估摸到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孩子这么难养呢？一不小心就是女孩子粗鲁，男孩子则会娘娘腔，难道民主教育就出这样的结果吗？”他自言自语着。
　　“爹你说什么那？”
　　“爹说你这样粗鲁会让你娘伤心的，会让爹生气的。快去换衣服，等等要给外公拜寿了。”
　　“哦。我知道了。”

　　当周于非再一次见到林行烟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林行烟换了件淡绿色小裙，上着一件白色小衫，走路的时候，眼观鼻，鼻观心的进了寿堂，对着外祖父盈盈下跪，边叩首边道祝福的话：“祝外公年年今日，岁岁今朝让行烟在此沾您大寿的喜，愿外公您寿比南山不老松，福似东海长流水。”
　　她缓缓起身，倒退几步，方侧身站在父母身边，双手垂立，进退有度。

　　周士成对着恩师行了大礼，送上贺礼，恭敬的对老师说：“恩师，当年学生因家中已有定亲，错过了与老师成一家的机会。今天学生斗胆，想请老师为学生的儿子定一门亲事，而姑娘则希望是恩师家孙辈小姐。一聊学生能做恩师家人，尽孝道的心愿。请恩师成全。”
　　“啊，士承快起。这个就是于非吧，如今已经是个英俊少年了。我家下面一共三个姑娘，分别是孙女王如画，外孙女何晴儿与林行烟。晴儿自小已许配人家。如画幼时也曾与与非相识。行烟的娘就是当年本想许配给你的卿卿。这样吧，我派人把二女的八字给你，你合过以后，选个合适的吧。”
　　“谢谢恩师。”